“杭州有西湖,蘇州有山塘”,杭州西湖的盛名早已遠播在外,而在歷史上曾與之齊名的蘇州山塘,卻是最近幾年才逐漸為外人所知。這也不奇怪。當年太平天國之亂,山塘街被戰火吞噬,“人間天堂”從此衰敗。最近幾年,蘇州市政府啟動了山塘街的修復工作,昔日衰落破敗的景像才有所改變,但和歷史上的盛況相比仍然相去甚遠。由於修復工程還在繼續,很多店面沒有找到合適的經營者,目前都還閑置著,看上去更有一種難以擺脫的蕭條之氣,似乎戰火中死亡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散去。戰爭對一座城市的巨大破壞力,竟然可以綿延數百年之久。想到這裡,不禁令人唏噓。行走在山塘街上,始終無法避免的是不斷地和歷史對話。雖然現在可供游覽的街區尚不足整個山塘街的十分之一,但我還是被一路上數不清的碼頭、古橋和鱗次櫛比的會館所迷惑,分不清究竟是歷史還是現在。在這條只有300多米長街上,僅會館就有4處。而全省時期的山塘街更是堆金積銀之地,會館多過民宅,商業空前繁榮,也就有了《盛世滋生圖》中人皆向往的天堂景像。“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是中國人都不會對這句話感到陌生。不過,再仔細想想,這句話並不是隨便怎麼說都可以的。古人在提到人間天堂的時候,為什麼總是把蘇放在前,而把杭放在後?同為天堂,蘇、杭之間是否存在著一種差異?在當時嚴格實行海禁的背景下,經濟發達、貿易繁盛的蘇州就成了新思想、新風尚的策源地。這些“新”東西以這裡出產的書籍、絲綢、棉布以及奢侈品等為載體,被源源不斷地帶到全國各地。這座城市不僅繁華甲於天下,更是充滿巨大的活力,這種活力,正是它區別於其他江南名城的根本所在。因此,“絲綢之府”指的是蘇州,“狀元之鄉”說的也是蘇州,而不是杭州。就連研究明清經濟史的學者,也都不約而同地認為蘇州是“江南第一城”,當時蘇州的經濟水平、城市人口、以及文化影響力都遠在杭州之上,是名副其實的江南之心。就是聲名顯赫的西湖,在當時也難以和山塘相提並論。盡管山塘沒有像西湖那樣開闊的水面,但沿河兩岸優美的風光,繁華的街景,足以讓每個人為之神往。特別是每逢虎丘曲會之際,山塘街上更是人山人海,巨大的人流曾綿延七裡,一直延伸到虎丘。這在當時,是其他任何一座城市都不敢想像的場面。余秋雨在《白發蘇州》一文裡說蘇州是“中國文化寧靜的後院”。這句話沒有錯,卻只對了一點。“寧靜的後院”是蘇州自太平天國之亂以後給人的形像。太平天國之亂使蘇州的經濟一落千丈,以至於這座城市唯一值得驕傲的就是僅存的傳統文化。在其他城市被現代化不斷侵蝕,傳統文化逐漸作古的時候,經濟上衰敗的蘇州成為守護傳統文化的最後一塊陣地。但如果把歷史再往前推200年、300年,那時的蘇州,決不是一座寧靜的後院,而是走在時代最前的先鋒。明清時期,這裡既有江南四大才子,也有顧炎武和五人起義;既出學者,也出匠人;既產絲綢,也產典籍;既是園林之城,也是“市肆之盛莫過於蘇”。人間天堂的贊譽,更多的是人們出於對這座城市高度發達的經濟和文化水平的無比向往。昔日的萬種風情,隨著這座城市的衰敗而一去不復返。上海的崛起,宣告了“江南第一城”的名號已不再屬於這座城市。穿過歷史的烽煙,飽經戰火的山塘街艱難地走到了今天。洗盡了鉛華,它也悄然地留住了記憶,並在不經意間把對歷史的記憶默默的展示給和這座城市匆匆擦肩而過的人,告訴他們,這裡,曾經是真正的“人間天堂”。

(山塘水街)

(五人墓)

(紅塵山塘)

(夜山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