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個懶覺,鑽出木屋時,已經是早上10點,雖然有兩小時的時差,太陽也已經老高了。昨晚因為天黑沒有看到的雪山,清晰地出現在木屋東南角的天空下。而昨夜開篝火晚會的地方,一夜笙歌之後人去帳空。我知道楊咩又要祭出他那句名言:“而且沒有人。”果然。小劉昨天暗示我們,觀魚亭他已經爬過一次了,為了避免明天開車腿打顫,他就不再奉陪了。我們也樂得兩個人可以更加隨心所欲。帶了些水果、巧克力,還有昨天已經被我啃掉幾口的馕(事實證明,我們高估了這次爬山的能量消耗),各人再挎一個軍用水壺,一副萬事俱備的樣子,雄赳赳氣昂昂坐船來到湖對岸。從這兒望過去,喀納斯湖已是嫵媚無限,如一只碧藍的眼,只是眼中的柔波並不送給誰。記得有一首詞裡寫道:“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橫。”輕佻的人眼中看到的山水也是輕佻的。而這一剎那,這泓沉靜的湖水比流動的眼波更讓我怦然心動。
從湖邊到山腳下可以騎馬來回,也可以步行。我們騎術不精,在馬上未免不自由,而且我們時間多得是,可以邊走邊玩,另外還可以省下一筆錢,所以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走路。草地上馬蹄踩出來的小道只有我們兩個人在走,要爬的那座山近在眼前,觀魚亭看起來也並不遙遠,雖然上山的路看起來像飄帶一樣在山腰上繞了一圈。天地之大,只有我們兩人,湖山的懷抱裡,只有我們兩人,真想撒點野!
不管爬哪座山,我都有跑800米的感覺。不過沿著那些石頭或木頭鋪就的台階往上爬時,用不著像跑800米一樣閉著眼睛忍著喉頭的腥甜味往前衝,隨時坐下來,美麗的喀納斯湖時時在視線所及之處。古人形容山川之美,說它們相互映發,人行其中,“如在鏡中游”,一語道出了那種恍在夢中之感。此刻,夢一樣的喀納斯湖就在山腳下,夫復何求。齊秦有一首老歌唱道:高山上的湖水,是地球上的一滴眼淚。是誰把這麼大一滴藍色的眼淚遺留在這裡了?
當然,碰到從山上下來的人,還是忍不住要問:還有多遠。問到後來,不再問了,給自己留點信心嘛。幾個廣東來的女孩坐在路邊休息,得知我們一路走上來,大叫一聲:“你們錯了。應該從後面坐車到半山腰,到那兒還有一千多級台階讓你們爬呢。”哈哈,錯就錯吧。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這裡的山就是我想像中的山,這裡的樹就是我想像中的樹,這裡的山花就是我想像中的花,還有那泓湖水。能跟這樣的風景懈逅,不僅是時間、經費的問題,還有機緣。小劉昨天說:“不爬會遺憾一時,爬了會遺憾一輩子。”我覺得這句話應該倒過來“爬了會遺憾一時,不爬會遺憾一輩子。”也許一輩子只能爬一次這樣的山,以後即使有機會再來,也是不同的感覺。
快到山頂,人漸漸多起來。再一次體會到,過程往往比結果更美好。亭子裡一些人在休息。一些人忙著轉來轉去在相機或者攝影機前擺“撲死”。一個來自塔城的老師,俄羅斯族,虎背熊腰,快樂而健談,同伴坐車過來,上來又走了,他一個人爬上來的。聽說新疆的俄羅斯族還不足萬人,居然我們就碰到了一個。另外一幫人,也是老師,陸陸續續,還沒到齊。 最先上來的一個拉住同伴: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那就是友誼峰,一山看四國,北面是俄羅斯,西面是哈薩克斯坦,東面是外蒙古,南面當然就是咱中國——我已經聽別人的導游說了四遍了,你們還不上來。後來他們就開始念叨一個叫王lei(第三聲)的家伙,其中一個還舉著望遠鏡向山下掃瞄。但這個神秘的王lei,直到我們坐了半個多小時後下山時,還沒有出現。
頭頂白雪的友誼峰就在幽藍湖水的那一面,有人說,當年成吉思汗就是站在那座山峰上,決定打到歐洲去。我的腦子冒出一個卡通畫面:成吉思汗在雪峰旁勒住馬,兩撇胡子在冷風中打顫,他揮一揮馬鞭說:“弟兄們,那邊風景不錯,打過去。”(敢情成吉思汗是個山大王。)
下山的路輕松多了,只是腿肚子會不由自主地顫抖。雖說過程更重要,但往上爬的時候,心裡總還難免在想著登頂的一剎那,所以那時候的休息,並不是真正的停留、放松。只有這時候,最高的地方已到過,真正是無牽無掛,可以時時停下來靜心欣賞風景。所以,過一會我們就找棵樹,在陰影中坐著,聽著松濤。楊咩說:我願意一直坐下去。
到此為止,這一天,可以用中學作文題目“有意義的一天”來概括吧。雖然最後下到山下,坐了快艇去游所謂的“六道灣”讓人大失所望。看喀納斯湖,“快”絕對是個要不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