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往之,周四返之,晃悠了幾天後回到宿舍時,竟有著一種很是莫名其妙的感覺,彷若方才只是去屋外曬了一小會太陽。想起了一句話:被想起,或被忘記,終究都是別人的事情,與自己無關,那些文字會記得。於此,那七天裡的些許片段,似乎也應記下幾行文字來,不管多久的往後,是忘記了,還是想起了,也都還會有這些文字記得。
天空
昆明到景洪,只五十分鐘的行程,卻在起飛前一個多小時就到達了機場。
冬天的早晨,春城亦是陰冷寒人,灰沉的天空或多或少帶著點抑郁與不快。
運氣不錯,座位靠窗。
滑行,起飛,爬升。氣流之中,預想的顛簸。
貼近雲層時,心中冒出了一句無釐頭的台詞:“好大一塊棉花糖!”
片刻之後,占據全部視線的是一片無邊無界的湛藍,純淨無比,亦絢麗無比。
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青海湖的那一片天空,那是同樣地純淨與絢麗。
這樣的天空,像是能照透一個人的心底,除了明與淨,再不敢妄有他念。
與之相接的是一片純白色的雲海,壯麗而遼闊,寧靜而安詳。
記起了書中的一種境界:穿越名利之爭與苦難之惑的無欲無求和無我無他。
透過雲層間隙,看到了地面上的一束一束陰影,才發覺原來陽光從不曾有所偏私,有了一些阻擋才有了那些陰影的出現。
心靈的天空亦是如此吧,有了太多太多冗雜多余的欲望長期地蒙蔽,才看不見了純淨與明亮、自由與真實。
所處的高度,往往能決定所觀的明度和深度。
景洪
景洪,滇南雨林區的一個小城,干淨,溫暖,舒緩,怡人,很有親和感。
道路的兩旁遍立著椰樹或是油棕樹,高大而茂盛,美觀且不失實用。
轉街過巷,時可見房前屋後擺有些青翠迷人的盆栽,一方水土植一方情趣。
小公園中,小商店旁,下棋或打牌的人們,無不自在而悠閑。
生活從來不需刻意充實,情調也從來不需用心追尋,道法自然足矣。
來小城觀光的或是做買賣的,多是八方之客,有東北口音,有川湘方言,偶還有歐美亞非的“怪腔”,雖難免會言不達意,但笑容卻是友善最通用的表達。
開放是多容的前提,多容方可廣闊心懷。
瀾滄江
從青藏高原奔向太平洋的一條河流,流經雲南的這一段名為瀾滄江,流至緬甸、老撾是,變成了另外一個名字,湄公河。
它是完整的,從數幾十萬年前的形成,直至今日的奔流潤溉,未曾有過阻斷。
然而它又是不完整的,在那冠冕堂皇的“公理”下,又不得不被分斬成破碎的幾段,還大義凜然地說:“神聖不可侵犯”。
世間萬物也是一樣,同為天地所形又為天地所載,從無高低優劣之分,存亡皆循天道而已,然所謂的“高智慧生物”卻自視為強者,定下規則去輕蔑地看待,去肆意地掠奪,還厚顏無知地以主人自居之。
景洪至橄欖壩的這一段河道應是算得上溫馴的,無湍流急彎亦無峭壁壓江,仿似闖勁十足的那個無畏少年數經曲折磨礪之後,已步入循規蹈矩的知命中年。
江水清澈,與夾岸的青翠山林明媚相襯,便成了一幅筆意壯闊的長卷山水。
那來自雪域高原的冰融之水一路穿峽越谷,飛揚激蕩,不知途經了多少泥沙渾濁,卻仍持有這清澄本質,興許是那高寒之源鑄就了它的品性與心境吧。
沿江兩岸多是參差不齊的灌木林,雖競相往天空伸展自我,卻也能安然共處。
也能見到看似病怏怏的成片成片的灰褐色“枯林”,問後得知,那些是被置於“冬歇期”的橡膠林,都是近些年來“斬除異己”之後的人造林,難怪它們與“鄰居們”會如此地不搭調,還是那般孤苦無援的黯然 “病態”。
“人定”真的可以“勝天”嗎?也許僅僅是“飲鴆止渴”的一種願望吧。
打洛
打洛,西南邊陲的一個小鎮,毗鄰緬甸的小猛拉,原是一重要的商貿和旅游口岸,四年前奉令關閉,至今尚未開放。
打洛得名於打洛江,此江如同漠河的黑龍江,許多沿江地段便是國界,過了江也便等同於“出國”。
盡管江兩岸的人們多有血緣之姻親,但既有國境為界,那麼此國與彼國之意識便不得不涇渭分明。親又如何,各屬其國而已。
還好,附近的國民辦理臨時出境證還不算麻煩,才不至於那些一衣帶水的親鄰們會“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猛景來
打洛江畔的一個傣族寨子,隸屬於打洛鎮,亦即隸屬於中華人民共和國。
寨子約有四五十戶人家,男性姓岩,女性姓玉,古老而智慧的姓氏。
寨中有“寨神”和“寨心”,還有寺廟,是舉行一些儀式的重要場地,同時寺廟還是男孩 “入僧”時學習傣文的唯一場所。
寨子裡的住宅樓全是美觀大方的“干欄”式木樓,是有原來的竹樓稍加改進後的建築,樣式未多變化,只是替換了建房材料。
寨中有很完備的織布、染布、竹編、制陶和釀酒器具,工藝也很完善,無可避免,在追求效率的非理性的“進步”面前,它們也許會消失得蹤跡全無。
六七年前,一家旅游公司看中了這個寨子,規劃之後將之開發成了一個旅游景區,也因此,近幾年裡寨中各戶的物質條件有了明顯的一些提升,但由於交通不便和打洛口岸的封關,前來的游人一直不多。
也正是由於游客不多,所以寨中受到太多商業氣息的侵蝕,依舊質樸而淳厚。
游客不多,也許是較大地制約了他們的物質水平發展,但從另一角度來看,卻讓他們的價值理念在打破與重塑之間的有了一個較長的“緩衝期”,從深遠意義來看,那當屬是一種更大的幸運。
有變化才有發展,但只能是一種改良,而非是讓它由外及裡地面目全非。
不然,那將是一場災難,且恐再也難以復之原貌。
“我的心中充滿憂慮,只因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