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丹花開
大年初一的火車,以為會很空。實際上站票也不少。
硬臥當作硬座賣。
小田哼哼嘰嘰扭捏著,
我說你怎麼回事,快拿出來。
她在外邊跟個淑女似的。
明明瞄到旁座的大胡子老外長得像耶酥,卻不敢去套套瓷。
我讓她帶兩瓶二鍋頭,她帶了四瓶。我這還有一壺太雕。
火車上不喝掉點,明天想重死我啊。
車站外邊她背著兩大包,提著個袋子,很神往的望著遠方笑。
我接過來,說你拿的啥東西,這麼重。
她淺笑,兩大碗飯,明早泡了吃,腐乳,醬瓜……
服了她。
來前我關照,你給我少帶點,到時候都自己背的啊。
她說以前出門至少帶四種飲料。不喝外邊的水。
我叨叨著:還泡飯呢,一會兒車上水都沒得。
上車,看見洗漱台上坐了三個人。
我說:你自己瞧瞧,瞧瞧。
一個鋪位坐四口人。中鋪翻起,我們把行李都扔到上鋪。
互說著倒不如爬到上頭去喝。
對面去黃山的一家子正在打牌。
那白面男子看到我們掏酒出來,結巴著:有沒有搞錯,這不是白開水啊……
就著老朱給我倆的熟牛肉下口,還有小田自家做的烤夫,我倆咂吧著酒。
痛快啊,痛快。
小酒瓶撞出悅耳的聲音。
這一年的煩悶都煙消雲散了。
對面的同志很熱情的給我們提供一次性筷子。我想用手不就行了嘛。
小田提醒我,請時刻注意形像……
對面的同志賠笑,女的喝這酒不多哈,上海人更少……
我倆偷著樂。
這是我和小田頭一回一起出行。
作為同事,認識都十多年了。
雖然共事的時間並不長,但我們現在聚在一起的時間倒不少。
她還是那個瘋瘋顛顛的樣子,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說不過我的時候會使勁扭我的膀子。
小田很愛惜她偶像給她捎的牛肉。我覺得略淡了些,可能蘸上點辣醬就完美啦。
小田暗示我留點給明天路上。
我一不小心全吃完了。
她驚訝地說,你沒吃過晚飯啊。
我說,吃了,好多,現在不是喝酒嘛。
酒是正好。拿出手機放點曲子聽聽。
小田酒量其實很好,她很快一瓶干完,爬到頂樓昏過去了。
我覺得熱得很,脫衣服,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也歪著。
鄰鋪的男子找到了績溪的女老鄉,熱情地以家鄉話聊了好久。
這話確實很難懂,不帶一點普通話口音。
車繞來繞去,
至蕪湖,忽啦啦下去一大幫子。
對面的老爺子喜不自禁,呦呦呦,那麼多空鋪……
我抱著外套搖搖晃晃找地方睡去了。
忽然聽見小田故意嗯嗯喚我的聲音,睜眼一看
天竟不覺亮了,
她說,我泡飯都吃好來,告訴你,熱水有的是,你吃不吃?
我用手遮著眼睛,我啥都不吃,我睡覺……
似乎一縷陽光射了進來,我摸到眼鏡翻坐起來。
窗外重重的山啊
金燦燦的光芒萬丈。
吃著泡飯,江西的辣乳腐,感覺到生活的美好。
小田坐在那兒喃喃:一會兒出去會不會冷啊,你說我要不要把這件毛衣也穿上……
我頭不抬:穿上,穿上,全都穿上。
績溪的空氣很清新。
小田嚷嚷著一點不冷麼。
陽光中我們慢慢步行至汽車站。
這是我第三次來這裡。
本來老朱邀請我們去臨海過年。
倒也很向往,但時間太少,必須在家呆兩天。
罷了,想老邵了,還是去安徽吧。
買車票的時候給小田打電話,你想去麼?
她說好啊好啊,正好想逃開走親訪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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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川
說起龍川這個地方,我自然很喜愛。
船形的村落,依山傍水,風水好得很。
我們穿過巷子走逃票路線,看看牌坊和水街,
胡氏宗祠門口有小女孩笑嘻嘻地在門神畫前打羽毛球。
走過蜈蚣橋,阡陌縱橫,黃綠相間,我聞到熟悉的溫暖鄉土氣息。
去山上那個宜佛不宜武的尼姑庵拜拜。
細細看了壁畫,雖是後人的,卻用色渾厚,筆法樸實,
觀音得道的過程描繪得栩栩如生。
太陽升起來了,我倆的人品倒不錯的說。
問庵裡討點熱水泡茶喝,照例在大樹下做瑜珈。
聊著天,曬太陽,小田說這樣真好。
我們遠遠望著青綠色水邊的徽式建築,那種遙遠的閑情又回到了心裡。
我倆平時把越來越多的時間花在了放松上。
工作有點緊張,偏我們都向往散漫。
小田翻看著相機,說哎,這張太好了。
我湊過去一看,恩,本年度頭像終於有著落了。

(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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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大地
打工的人們都回到了溫暖的家,此刻這裡熱熱鬧鬧。
鋪子前的年貨,地上的鞭炮屑,孩子臉上的笑顏。
碧綠的河水依舊不緩不急地流淌。
穿巷子出去。
坐在院子裡聊天的村民好奇地探頭看我們。
自家門口低頭嗑瓜子的男人,腳邊是個竹籃做的火盆,裡頭紅紅的炭。
小桌上正轉著個八音盒的果盆。
小田幾乎要拍手:這個好這個好嘛。
坐上小巴,車子穿行在田野之中。
拜年的人們擠得滿滿當當,
孩子在媽媽臂彎裡睡著了,汽球飄到了車頂上。
爸爸緊張地護著她,生怕旁人撞到了他的寶貝。
VCD正放著些男扮女裝的熱鬧晚會,大家都看得興高采烈。
而此刻的窗外,讓我驚艷。
這哪裡是冬天。分明已有春的氣息。
一排排的草垛子在田埂上,自在不語。
大山從容地排開,
綠油油的作物爭先恐後地冒出來。
這條路騎行該相當不錯。
下車後,我倆特意往回走了一段,去看看那樣好的田野。
陽光下的大地,
永遠是我心靈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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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山
我告訴小田,快沒信號了哈。
有啥要交代的趕緊。
她急急掏出手機發個不停,還要跟家人通話一番。
我站在田埂上,遠遠看著她。
忙碌了一年的她,工作上卻不順利。
前段老朱從開封回臨海,路過上海,
我們聚在一起喝酒,
那天小田終於知道塵埃已定,心裡失落。很晚才到。
大家見面後倒是喝得快活,瘋到凌晨。
但我不知道她的壓力是不是都隨之釋放了。
有些事,沒有辦法。盡力了也就好了。
這次古道之行希望她能找回好心情。
已過正午,天氣好得出奇,遠處層層的田壟上騎來輛自行車,
在黃黃的茅草之中很快地穿行遠去。
我仰著頭,讓太陽把我曬暈。
小田的胃餓不得,我們決定在古道飯店找點吃的,
要命的是,那裡附近不知怎的有養蜂場,
遠遠的,便聽得嗡嗡聲不絕,
這是我最害怕的,趕緊拉了帽子,藏起黃色袋子,
戰戰兢兢地挪步,頭都不敢抬。
就覺得一群群的蜜蜂圍著我轉。
好不容易到了飯店,已嚇得出了一身汗。
那條叫小白的狗快生了,纏著小田要吃的。
屋外,大群蜜蜂呼啦啦的衝來衝去,
威風凜凜。
我苦著臉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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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古道.
我們吃過午飯,在兩點後,脫去多余的衣物。
開始入古道。
小田穿著白色的毛衣,這妞身段不錯,還保持得那麼好,讓人眼饞。
她最近新敗長焦頭一枚,總說要測試測試。
看她背挎倆包,腳蹬雪地靴,虎虎地往前行,
時不時回頭擺個POSE,
我說,太傻了,我才不拍。
江南第一關,和同路的人一起停下歇息喘氣。
那個洛陽來的小小子體力真不賴,邊叫著:我一點都不累,邊跟上他爸爸的腳步一路往上蹬。
我哈哈笑,高靈靈在山上也老這麼喊。
小田熱得脫了外套,棕色的毛領子垂在身後像根尾巴。
我喚她,波奇波奇,你的尾巴露出來了哈。
小田回頭看,大笑。
同路的人害怕前頭百轉千回的山路,都陸續返回了。
我掏出手機放曲子聽,兩人邊走邊唱。
竹林層層疊疊地長在山上,映著金子般的光芒。
山路曲折,我們聊著天倒也不覺得漫長。

(古道上的小田/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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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
天色不早,我們還在道上遛噠,身前身後再也沒有一個人。
經過黃茅培後,夕陽照在我們肩上。
小田的表情忽然自然了許多,相機裡看到她欣喜的笑容。
我喜歡這時的光線。
熱烈又含蓄。
我們爬上坡,陽光漸漸躲到山的後邊。
我回頭問田:帶手電沒
我總是忘記。
很靠譜的是,我的同伴啥都不會漏。
我直說著那就好,心安了許多。
雪堂小院的店主熱心地問我們去哪,不需要打個電話給老邵麼。
小田脫口而出我們去賓館,我嘿嘿笑。
她一直以為山裡面會有個鎮子。
我想給老邵個驚喜,這回沒有和他說我要來。
在店主這續上熱水,休息了片刻,又往上行。
路漫長得沒有盡頭。
我倆都感到累了。
小田的攝影包是單肩的,長時間背著還真重。
她也嚷著一個肩膀很酸痛,以前出去都有人給她背包來著,今天她是失望了。
天是說黑就黑的。
六點我們剛到上雪堂,還有個坡要爬,還有個坡要下,
摸著黑,我在路邊撿個樹枝,小田在前,
走一段,回頭用手電照我一下,
我再跟著下幾步。
山坡的兩邊載著山核桃樹,上回和高靈靈他們來的時候,正是成熟的季節。
此刻它們褪盡了葉子,遠遠看去,小田拿著小手電在黑暗中慢慢前行。
那個坡是個弧型,四周安靜。
這樣的夜晚,我們看著山下老邵家微弱的點點燈光,心中覺得溫暖。
遠遠的山沉默著,在自然之中,萬物自得。
小田忽然在前頭大喊,嚇得我以為黑漆漆的林子裡有啥東西。
她甜美的說,看星星,像是整個宇宙呢。
我說,姑奶奶,嚇死我呀。
竹葉後閃閃發亮的居然是漫天的星星,
它們那麼多,那麼密,像塊綴滿鑽石的深色絲絨。輕輕的閃動。
我們仰著頭,想著上次見到這樣的情景是在哪裡。
我回憶起了知子羅。
史老師和學生們打著火把,送我和小楊回到老姆登,那個夜晚歷歷在目……
我幾乎不願再挪步。
老邵家在竹林的下邊,那個叫班肩塢的地方。網上有人稱他為:古道隱士。
我頭回來,也是看到有人寫,找老邵上清涼峰,萬無一失。才睦名前去的。
那天我下坡也晚了,天色漸暗。也是在這條路上,迎頭碰上了正往上行的老邵。
我一眼認出了他,他很驚訝,說你可真守信用,說好來就來的……
寂靜之中,手機裡老許的聲音反復響起:
”如何歌唱你,高山白雲之巔……”
忽然沒了響動,電池用盡。
我們終於在七點,天已擦黑的時分,
摸進了老邵的家門。
堂屋裡熱鬧一片,兩桌人在吃飯,
鑽到門口,怯生生地找人,
阿姨回頭看到我,哎呀,是小王,你怎麼來了。也不打個電話。
老邵也轉過頭,哎哎,小王小王……
我和小田都樂。
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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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
早上醒來的時候, 抓起枕邊的表。
以為九點多了吧,
其實才六點。
真是好睡,山裡靜啊。
老邵在外頭喊,小王,小王,不上山了吧。
我急,上的上的,讓那兩人等我們會兒。
我推小田,快起快起。
她迷迷糊糊的,不要去了吧。我才睡著一會兒呢。
我不干,她出去上廁所的時候讓她看看下雨沒有。
她回來說,天不錯。
我們還是賴到七點半才起來。
鎮江的兩個人已出發了。還有好多是凌晨兩點上的山。
昨晚我們聽說他們要看日出,嚇了一跳,那麼早,多累啊。
昨晚吃飯時認識了老王和鄭美麗,那個女子真好玩,讓唱就唱,讓跳就跳。
還有個獨驢,我和小田在龍川曾和她打過照面,她背個大包,准備翻山走七股尖去。
人家是和我們一輛車過來的,下午三點就到了老邵家。
昨晚我們唱著山丹丹花開,唱著天路,唱著青藏高原,鄭美麗跳著藏舞,忽然都有些動容。
老邵家的酒初喝並沒有二鍋頭那麼烈,小田說胃不好不喝,
我干了幾杯,然後就啥都不知道了。
模糊中記得誰把我架到床上,脫了鞋我一頭栽下去。
光線說的操蛋酒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也不知小田是怎麼把我這個龐然大物弄到床的一邊去的。
她早上連連說,我就知道這種自釀糧食酒的厲害,她在南通朋友家喝翻過。
至此都很節制。
她說你昨晚呼嚕那個大啊。
我摸摸頭,我有麼。
她還說你中間起來解手,然後喊著冷死了,要睡不著了,
沒幾秒又打起了呼嚕。
可憐的小田,開著燈迷糊了一夜。
阿姨端來熱騰騰的面條,說小王你沒事吧。
我不好意思的笑,沒事沒事。喝多了。
面條細細的,放了豬油,香。
老邵說,多吃多吃,自家做的。
他要陪我倆上山。
我說不用不用。
卻拗不過他。
阿姨往我的背包裡塞滿點心水果,說讓老邵背,我說不用不用。
還是被搶了過去。
九點我們才慢慢出發。
經過竹林時,有道清新的陽光穿過來
施施然地向前行,忽然旁邊林子響動,有個東西滾到腳邊,
哈哈,是小松鼠賞我的松果呢。
趕緊撿起來藏口袋裡。
過藍天凹居然沒有人賣票,老邵道他們回家過年了,不由心裡竊喜。
第三次來到藍天凹,卻是頭一回看到這樣清晰的鯉魚跳龍門。
山連著山,還不錯。

(金色竹林/休息/夜/藍天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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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山啊
向野豬讜進發的路上,落葉鋪滿了泥土。
老邵不時告訴我們一些草藥的名字。
白術,柴胡,覆盆子……他發音不怎麼標准,我們想半天才恍然大悟。
他挖了柴胡給小田,他倆不住說著真香,真香。
我使勁聞,卻啥味道都沒有。
小田說,那麼大的味道你都聞不出來啊。
我才知道自己感冒是沒好呢。
薄刀背,山脊連綿。
不時抽根煙,在路上休息。
冬天的山景比之前兩次蕭瑟了許多,卻另有種滋味。
干枯的枝條錯落著,竹葉依舊翠綠。
青苔結滿岩石。
老邵指給我們看鳥窩,告訴我們松樹上結了瘤子就長不大了……
小田說這裡太有意思了。
山風清新純粹,吹走了浮燥之氣。
我那火辣辣疼的嗓子此刻卻好了。
野豬讜護林點休息。老邵的侄子當班。
這個靦腆的男子不肯拍照,戴個土色的護耳,只是笑著低頭抽煙,給我們倒熱水喝。
我宿醉未醒的感覺,眼睛都腫著。
今天爬得很慢,胃也有些不怎麼舒服。
老邵回頭說,小王,你走路很穩重哎,老虎見了你都怕……
小田嘿嘿笑。
此時已過正午。
天色有些變了,濃霧漫起。
我感嘆著三回來都是這樣的天氣。
老邵探頭看看說不會下雨,
小田去外邊解手,一邊擔心會不會遇到野豬。
野豬讜極冷。不敢再脫衣服,就這樣走著。
天漸亮了。又熱起來,把外衣扎在肩上,活像個天蓬元帥。
在山間自顧唱歌,早上想充電,卻發現沒帶充電器,卻拿來了數據線。
老邵說他結婚前曾在野豬讜呆了十來年,熟悉這裡的一切。那棵碩大的松樹就是他載的。
好看吧。他問。
我們一邊嚎著“該出手時就出手,風風火火闖九州啊……
一邊爬上個坡。
那頭忽然有人對歌,山丹丹花開……
哈哈,是鎮江隊的,他們凌晨上山,已下來了。
有個帥哥一直拍我和小田。不好意思,也給他們來了張集體的。
在山頭抽煙。剛才野豬讜只喝了幾口二鍋頭。
老邵說,小王,昨晚我讓你慢點喝的。這酒後勁大。
我干笑著。
又前行不遠,遇老王和鄭美麗他們幾個,
說頂上霧大,啥也看不見,路也不好走,勸我們返回。
看看時間,也已一點了,想著都到了這兒了,還是上去吧。
前面碰到的人提醒過小田,她穿的這鞋怕是要受罪了。
野豬讜開始路漸泥濘,之後的路更是稀泥一片。
那條小溪結著冰,路上的土現在正慢慢在溶冰,又有人踩過,
極難前行,
特別是上那坡,一滑滑的,
小田不住叫喚,老邵拉著她。
老邵問我們,知道什麼冰最滑麼?
我和小田都搖頭。
他說,黑冰最滑啦。
那些草坡邊的地啊,更是陷過鞋面。
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好不容易拔出鞋來,沉沉的掛滿稀泥。
小田道,我的新鞋呀,報廢了。
她擔心著沒把鞋拔出來,倒把腳給拔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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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腳腳的泥呦
又拐過幾個山口,遠遠看見小田和老邵在那裡歇著。
老邵嚴肅地說,已兩點了,我們還沒有登頂,前面的路更難走,時間也不夠。
我們都沒帶手電,必須要返回。
我想想也確實如此,我上去兩回了,再登不登頂無所謂。
就圖個走得高興。
這回也是帶小田來爬爬山散散心。只是這一路苦了她。
小田和老邵松了一口氣,倆人興高采烈地從地上爬起來。
大概他們以為我會堅決不同意的吧。
我們便開始又踏上了泥濘之路。
不過因為是返回,大家的心情都十分之好。
老邵還唱起了樣板戲。
小田邊走邊說,你也認認路,下回別老讓老邵來帶路啦。
今天仔細看了下,這一路我都認得,有些地方還有路牌。也有別隊扎著的布條。
老邵說以後你們來,我還是要上山的,大家一起玩嘛。
老邵今早還提到高靈靈,說這個丫頭厲害的吼,來了一回就自己上清涼峰啦。
我笑。
踏著松林的柔軟泥土,我們回到護林點。
老邵的侄子已准備下班了。
我們把水果等都拿出來吃了。小田胃怕寒,不敢吃,
我的胃還是有些不怎麼舒服,見不得酒。
在小溪處,老邵侄子與我們分手,他走另一條路回家。
發煙,這煙沒見過,味道很淡。老邵說只有他侄子家那兒有賣。
繼續上路,薄刀背,小田有些害怕了,老邵拉了她。
我們的鞋真是不像話。從泥地裡拔起時可能有個幾斤重。
走幾步必須要撂蹄子。
小田還摔了個屁股墩。我說那可真是彩繪哪。
她爬得披頭散發,我是已有點機械化走路了。
老邵也滑了一跤。他哈哈笑。
我的褲子邊被地上的竹根牢牢鉤住,幸好馬上坐下來沒摔下去。
老邵像變戲法似的忽然掏出兩顆棒棒糖來,我和小田都笑。
老邵急:拿著拿著,好吃著呢。
於是我倆一邊含混不清的說著話,一邊小心地繞著山走。
小田教育我:邊老想著多夫多妻,我看你到時候沒那麼瀟灑……
自從我告訴了她我的這個觀念後,她就很有意見,每每拿出來分析。
在小田看來,我又是在做白日夢了。
回程的路真是漫長啊。
過小木橋,老邵指著那木板說,瞧,這是我一斧子劈開的嘛……
翻那道坡時,天又快暗了。
家裡又來了很多人。
老王的另兩個朋友也摸黑來了。
我沒敢再喝酒,老老實實吃完飯就去睡。
老王昨晚也高了,他說今天爬山不怎麼舒服。
小田惦記著洗澡,可水管被凍了,只能胡亂擦一下啦。
又洗鞋。屋外的竹管引山上的水到池子裡。
正下著小雨,岩石壁上水自流著,坡上的竹林隨風而擺。
心中似有古曲彈奏
山中歲月長……。
我倆鑽被窩裡嘰嘰咕咕說了會子話,看看照片。
小田說哎呀我的臉怎麼這麼胖……
我說這屋子的頂怎麼這麼高,要是在上海,肯定再搭個閣樓……
不多久兩人都睡著了。

(遙望/山林中)
————
離別
外面下著細雨。
我跑到陽台上做瑜珈,霧氣時隱時現
竹林青翠一片。
老邵來看看我,小王,你沒事吧。
我說沒事啦。
小年夜在單位凍得發燒了,大年夜發作出來,本以為睡一覺就會好。其實並未痊愈。
昨晚回來時阿姨給糖水喝。還讓我吃霍香正氣丸。
現在已完全沒事啦。
原來高靈靈那麼愛這神藥是有道理的。
吃了早飯,我們磨蹭到十點才出門。
陪老邵喝了兩杯酒,小田管著我,
別再給她倒啦,一會兒我背不動她。
老邵笑,昨晚又喝翻一個,還在樓上躺著哪。
我可沒勸他喝,是他自己要喝的……
我不怎麼急,小田是要趕回上海。
老邵送我們上坡,他每每會對我說:這是命令。
然後搶過我的包。
我也就笑笑。
他現在知道怎麼對付我。
老邵又提起春天來挖筍的事。
我倒是很憧憬。還說要來采草藥。
老邵的院子裡載著櫻桃,黃楊和一些我叫不出名的植物。
他說,下回來,你把蘭草帶回去。
我看著他的手,裂開了一道道的口子,
他笑說沒事。
邊走邊告訴我們,這片竹林都是他家的,對面那山上也是哎。
阿姨又塞給我們小核桃和香菇,小田直說背不動啊背不動。
她把很多衣服都留在了這裡。
我說你還有啥不用的,送點給我哈。
怪不得包那麼重,帶了這許多東西。
昨晚我們興興然洗了鞋子。
還都挺皮實的,一點沒事。
小田的肩膀酸痛不已,壓不得東西。
在路口與老邵分手
雨大了,我們打著傘慢慢下行。
有信號的地方,小田忙掏手機
我現在一點都不像個人的樣子啦。
她急急的告訴家人朋友。
我笑。
想起我們在一起共事的時候,中午休息總是跑到單位對面的花園裡,
曬著太陽我哭哭啼啼,罵那個禿頭男領導。
有時中午我們會就著鹹菜一起在營業廳後面吃泡飯,加上辣椒,
吃到興起,她不住擰我的膀子……
有的時候她化了妝,我會一下子驚訝認不出她。
完全不是平時的模樣。
就像生活,忽而華麗的露出美好的本質。
小田終究跨出一步,做了她喜歡的事情。雖然奔波,但她的性格很適合這些。
她總是說我,你也應該在外面跑的……
我卻依舊懶散。
這幾年,她的壓力是越來越大了。我也只好安慰她,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好在她也總是樂於出去走走,有時偶爾奢侈一下。
我知道我們或許不會有機會遠行,但在溫暖的午後,還是樂意和她喝茶聊天。
我們彼此見證著生命中那段純真歲月的美好安然。
盡管有著種種的不如意。
經過鯉魚跳龍門時,她停下喃喃自語。
兒子馬上要中考了,她總放心不下。直說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出來了。
繞著山腰走,遠處的高山偶露真容,雲遮霧繞。
想起三清的感覺,像水墨般。
我們翻過一道坡上公路,這裡的地貌很奇特,路邊松散的岩石都塌陷下來,
片狀的如刀削,而滾落的小石塊就像埡口的亂石般。
烏黑,如煤礦。
著紅衣的鄉人提著年貨慢慢從遠處走來,看著我們說,路不好走哪。前面就是永來了。
又至永來,這個甜美依在高山懷抱中的小村落。
去小雜貨店買煙和糕餅,
拐到老程家
去年端午冒雨上清涼峰,衣褲盡濕,是老邵的朋友老程熱情接待了我。
中秋時,從永來下山,匆匆回滬,也只在老程家喝了杯茶。
今天要去看看他們夫婦二人。
在門口喚著老程老程,屋裡答應著
老程夫婦很精神,又是說啥也不讓我今天就回去。
喝茶抽煙,阿姨笑嘻嘻端來銀耳桂圓羹。
小田胃不好不敢吃,我連吃兩碗,直說好熱。
屋裡人都笑。
陪小田去茅房,阿姨推開牛舍的門,喏,就在這裡好了。
聽得裡面老牛長嘆一聲,
我在外偷笑,
小田一定嚇得花枝亂顫了吧。
雨還在下,鵝卵石鋪起的牆濕漉漉的,排水溝裡漲起了水。
這裡家家戶戶都在門旁用紅紙剪出個三角形貼著,插上些草葉。
我不住感嘆,真是天然的花盆。
陪老程聊天半晌。
趕兩點半的車便出門。
阿姨塞給我們牛肉和自家炒的瓜子。
一路走得很快。
雨大。
浙川會館門口老人們正打麻將。
樹根雕成的樸實菩薩像不知怎麼堆放在土屋前,落滿灰塵。
我對小田說,真想拍照啊,但要趕路回去。
從浙基田回滬總是很輾轉。
我們依舊沒有等來班車。
和三個上海男人租了面的到昌化去倒車。
上海男人就是上海男人,
我一句話都不想說。
暈車暈得一塌糊塗。
只聽得男人們問小田,山上怎麼樣。
只聽得小田想了想說很刺激……
轉車去杭州前買辣的粉絲吃,小田依舊不吃。
我又吃些金桔才覺好些。
小田很詫異,你剛才吐過現在吃那麼多啊。
而我每回暈完車都想吃辣的。
杭州夜雨。小田急著回去。
本想陪來杭度假的秦淮子喝酒,
也罷,我不怎麼放心小田一個人回去。
便先去送年畫。
去年的端午是在徽杭古道偶遇秦淮子他們的。
那天走古道時一直看著那些熟悉的地方,只是他們不在那裡。
緣分真是奇妙的東西。
秦淮子說不能一起喝酒真是遺憾。
我說還會有機會。
我和小田趕車累了,又餓,
在車站吃了真功夫,
小田很急,打電話告訴她老公,說馬上要開車了,瑛兒還在不緊不慢數飯粒。
她一路小跑,我說急啥,還有十分鐘,她看見有些車廂已收起了梯子,
立馬就要爬上去,把列車員都嚇了一跳。
我哭笑不得。
回上海她朋友老程來接,我開玩笑說帶個活動淋浴房來吧。
小田嚷嚷著三天沒洗啦……

(上坡/老邵家/紅果/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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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真是萬分感謝小田的同行,
光線好的狀態下,長焦鏡頭成像不錯。測試完畢。
喜歡郭蘭英版的《山丹丹花開紅艷艷》
一道道的那個山來喲
一道道水
咱們中央噢紅軍到陝北
咱們中央噢紅軍到陝北
一杆杆的那個紅旗喲
一杆杆槍
咱們的隊伍勢力壯
千家萬戶哎咳哎咳喲
把門開哎咳哎咳喲
快把咱親人迎進來咿兒呀兒來吧喲
熱騰騰的油糕哎咳哎咳喲
擺上桌哎咳哎咳喲
滾滾的米酒捧給親人喝咿兒呀兒來吧喲
圍定親人哎咳哎咳喲
熱炕上坐哎咳哎咳喲
知心的話兒飛出心窩窩咿兒呀兒來吧喲
滿天的烏雲哎咳哎咳喲
風吹散咳哎咳喲
毛主席來了晴了天
晴呀晴了天
毛主席來了晴了天晴呀晴了天
千裡的那個雷聲噢萬裡的閃
咱們革命的力量大發展
咱們革命的力量大發展
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紅艷艷
毛主席領導咱打江山
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紅艷艷
毛主席領導咱打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