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日記一

作者: jane__an

導讀農歷倆仟零玖年的第一天,我站在靜悄悄的日喀則街頭。從不蜿蜒的陽光無聲地灑向這個高原小城,日喀則以藏歷12月為年首,當天所有的餐館關門大吉。阿裡王洛旦師傅開始擔心我們新年的第一頓午餐沒有著落,最後我們站在靜悄悄的日喀則街頭,吃熟泡面,內心雀躍。 阿攀高高興興地買了一個魚罐頭,用熱水溫了一下,問我,你吃不吃? 我搖搖頭,說,謝謝。 西藏實行 ...

農歷倆仟零玖年的第一天,我站在靜悄悄的日喀則街頭。從不蜿蜒的陽光無聲地灑向這個高原小城,日喀則以藏歷12月為年首,當天所有的餐館關門大吉。阿裡王洛旦師傅開始擔心我們新年的第一頓午餐沒有著落,最後我們站在靜悄悄的日喀則街頭,吃熟泡面,內心雀躍。

阿攀高高興興地買了一個魚罐頭,用熱水溫了一下,問我,你吃不吃?

我搖搖頭,說,謝謝。

西藏實行水葬,而魚小小的軀體,難以滿足太多人的口腹之欲。我打算入鄉隨俗,買了包榨菜倒進了自己的泡面裡,看阿攀他們力所能及地享受自己新年的第一餐-----吃豉汁魚罐頭。我這個人向來很重視形式,新年的第一頓是從來不馬虎的,但阿裡王說過,在拜見神山之前,最好不要吃魚,我記住了。

到了定日我才發現,這裡比日喀則更安靜。阿裡王的車子一開進定日,就有一群狗朝著車子奔過來。我問阿裡王是不是它們認得你的車?阿裡王笑笑說,它們都餓了。這裡是離珠峰最近的縣城,由於天氣寒冷,沒法住在絨布寺,我們就在定日的客棧安頓下來,這裡幾乎沒有外人。天色還早,就叫上阿攀,阿銘還有阿倫一起坐在太陽底下喝茶。

那是我在西藏的那幾日,過地最舒服的一個下午。太陽暖暖地照在身上,漢語說地磕磕巴巴的藏族姑娘倒了噴香的茉莉花茶。三個香港男生,取了很多的零食,一袋一袋用“密保諾”精致地封著,有榛子,有核桃,還有糖果和巧克力。我不勞而獲地只帶了一張嘴,分享了他們從港島帶來的零嘴。我難以精准地告訴你,高原午後的陽光具有多大的威力,好像能把人們體內瘀積的潮濕都蒸發了。藏式客棧裡的藏族阿婆與小妹,擁有高原午後陽光一般的神情與眼神,她們習慣了這裡冬日裡的人跡罕至,不受打擾,波瀾不驚。我在客棧的院子裡晃來晃去,在木頭椅子上坐著,躺著,無所事事地,怎麼舒服就怎麼舒展地渡過了一下午。藏族小黑貓,慵懶安靜地躺在阿銘手裡,連睜眼的欲望都沒有。

這個高原的小鎮,既沒有自來水,又沒有電,衝馬桶的水都是藏族小妹背進蓄水桶裡的。而我至今還能聞到空氣裡,因為寧靜、平和而滋生出的幸福的味道,這是從頭到腳都干燥而純淨的幸福感。阿裡王說,今天要艱苦一下,而我打心眼裡對這樣的環境毫無微詞,這裡簡樸干淨,與世無爭,雖然我的唇角干裂,鞋子上布滿塵土,卻內心雀躍。那一個下午,我的腦海裡,反反復復有這樣的一句歌詞:

那裡湖面總是澄清

那裡空氣充滿寧靜

雪白明月照在大地

藏著你最深處的秘密

我讓陽光照在身上,聽阿攀他們講去年登四姑娘山的事情。從個性層面,眼前的三個香港人開朗、 隨和、年輕,從戶外旅行層面,他們謙讓、專業。阿攀驕傲地說,我名字裡的這個“攀”字,全香港沒幾個人會用這個字。他是香港登山隊的半專業選手,與阿銘是山友。我由衷地感到高興,喜歡戶外的人,多半都隨和,周全,習慣了為他人著想,也從不誇誇其談。我只帶了一個零下5度的睡袋,阿銘見到便拿出自己的睡袋和戶外專用的暖袋給我。半夜聽到我咳嗽,便起來遞水。他們裝備齊全,更齊全的,是早已養成的在戶外謙讓,互相照顧的習慣。阿攀和阿銘都出生於1986年,是土生土長的香港小孩。因為這愛好,他們已經是見過大山大川的人。他們每一個人都很好相處,利落、開朗而果敢。

我跟阿裡王說,我生平見過最美的星空,是很多年前,在青海的小鎮都蘭,此後,再也沒有另一處的星空能與之媲美。阿裡王識別出我念念不忘的神往,微笑著地說,今晚,你也可以看到。

那一夜,我抱著胳膊仰起頭,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院子裡,仰望蒼穹。次日早晨,推開房間的門,院子裡依然伸手不見五指。而經過了一夜的星空,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鍋蓋,完全不需要抬頭,星光在目之所及,直至在前後左右的地平線裡隱去。銀河系裡所有的星星,協商好了弧度與角度,在那個夜裡聚集,靜謐地閃爍。後來我想起了北島的那首詩:

閃閃星鬥,正在綴滿沒有遮攔的天空。那是五千年的像形文字,那是未來人們凝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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