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讀到“南迦巴瓦”這個名字,是在中國國家地理《選美中國》特刊上。雜志上冷靜地寫著:中國最美的山峰---南迦巴瓦。當時我滿腦子K2,而且,我覺得國家地理的人,也不見得把中國的神山都走遍了,對這個拗口的名字,並沒有產生過多的非分之想。出發前,小師妹跟我說這一次咱們要去林芝的時候,我只知道林芝有個叫人柔腸寸斷的墨脫。
我這個人雖然以熱愛大自然為名義玩心頗重,旅行卻從來不愛plan,向來是揣著幾百CC衝動的O型血就要上路了。我坐了50小時的青藏鐵路,歪歪扭扭到了拉薩,一拍正在高反的腦袋就想去珠峰,接著命運性地更改了半年前就預訂了阿裡王珠峰路線的三個香港年輕人原本5天的珠峰行程,接著又跟小師妹苦口婆心地把他們的注意力從納木措改到了林芝。阿攀他們起初跟我是一樣的,心裡只有珠峰和納木措。當阿裡王說,珠峰,你是在5000多米看一個8000米以上的雪山,而南迦巴瓦,你是在2000多米看一個7000米以上的雪山,你說震撼不震撼啊?我這下算是醒了。
我問阿攀要了本旅行書,他已經把“南迦巴瓦”用粗筆畫了出來。我特別理解那些喜歡雪山的人,聽到““長矛直刺蒼穹“這種形容之後的澎湃和崩潰。第二天,我們兩台車,在山口獻了哈達,就一路開進了山南。
22、33、小師妹,除了都是登過玉珠峰的驢,還都是熱衷攝影的人。阿裡王選擇了足以讓他們一個個都高反的小路。他們仨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是早晨9,10點鐘的光線,山間繞著祥雲,鄉間炊煙裊裊,河上煙波浩淼,牧童趕著羊群,旁若無人地從桃林經過。我被當空烈日曬地七葷八素的時候,他們還在空洞地喊:啊呀,真可惜,現在是頂頭光。我也捧著單反,但大多時候,創作熱情沒有他們高漲。一來我的鏡頭寒磣了點,二來我沒體會過回到家用光影的形式來回味旅途的方式。很多次,我連相機都沒帶就出門了,因為喜歡一筆一筆寫下來,總覺得那些過往存在心裡為好,有沒有相片不是那麼重要。 然而,幾天以後,我把存儲卡往電腦裡一塞,一眼就看到那張照片,粼粼的光線灑在羊群身上,放養的孩子揮著雙臂,想像中的世外桃源,也就是如此。而畫面比文字直觀地多,我再一次想起那個山南路上的早晨。那樣的畫面,叫人恍惚,一定是造物者的恩賜。後來,我又在相片裡重溫布達拉宮的絢爛紅白牆壁映襯下湛藍的天空,重溫珠峰蒼勁的經幡,重溫阿裡王親切的笑臉,不禁悄悄濕了眼睛。
整理照片的時候,看到了一張抖掉的月亮的照片。那一天,是農歷的大年初五。我們在桑耶寺,轉了整個寺廟的轉經桶,正在熱火朝天地討論到底去看修行洞還是去爬雍布拉康,忽然聽到阿裡王興奮地大喊:日月星。今天是日月星同輝。還沒等我們反映過來,他就已經把車子停了下來,他抬頭望天,我們也抬頭望天,竟然看到一輪新月正掛在正午的天空中,而月牙下面,是一顆在西藏朗日下都未能掩住光芒的星星。
阿裡王給遠在拉薩的老婆打電話,他的團結族夫人,在電話裡淡定地說,已經看到了,也已經為此去過大昭寺了。那一天,星月與朗日同輝。我並不明白藏傳佛教對這一天像的深入解釋,若不是阿裡王提醒,自己的肉眼是很難發現的。可我至今感到幸運,因為在高原,因為這澄澈的天空,讓我有機會呆在日月星同在的時空裡。原本想打個電話讓城裡的人也抬抬頭,後來一想,也許架著天文望遠鏡也不一定能看到。這是別處的時光,就在別處仰望。
等我大汗淋漓地爬上雍布拉康,小師妹已經坐在門口,跟小喇嘛聊天。小師妹說的是漢語,小喇嘛說的是藏話。他們邊說邊笑,頭頭是道。後來我知道他們之間的對話,圍繞著我們這些人分別叫什麼名字。小師妹指著我說,這個人,叫小簡。剪刀,你知道嗎?就是哢嚓哢嚓的剪刀。小喇嘛醍醐灌頂,衝著我爛漫地喊“哢嚓哢嚓,哢嚓哢嚓”。我頻頻點頭,他心領神會,笑地好像下凡的仙人。
我們在天黑前到了山南縣城,阿裡王把我們帶到了山南賓館,這裡條件不賴,於是我們爽快地決定住在這裡。一般當地的旅館都會免去司機的住宿費,而山南賓館愣是要收50塊錢的司機住宿費。我們覺得也不算貴,就替阿裡王付了住宿的錢,並邀請阿裡王同我們一起腐敗。可阿裡王把我們送到房間安頓之後,悄悄退了自己的房間,住到了附近對司機免費的招待所。晚飯的時候,前台的服務員通知我們司機並沒有住在這裡。我們都納悶,阿裡王認真又憨厚地笑笑說:“50塊錢太貴了,原本司機是不要錢的。你們的好意我明白,但是我還是覺得太奢侈了,沒有必要。咱們還是把錢花在刀刃上吧。”
當天晚上,22、33、小師妹在旅館的院子裡架著三角架,如願以償地拍到了星月如鉤。我一直以為星星是拍不下來的,後來我看著我自己那張抖掉的月亮的照片,月牙下面竟然也有一個亮點。這顆閃亮的星,在我心中,仿佛藏族司機洛旦師傅的眼睛,豁達通透,會一直閃亮在高原無垠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