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的鎮

作者: panxy

導讀認識烏鎮,是在讀茅盾作品前。這平靜如太古的鎮落,屋檐不敞,住家不多,不遠便見田野,農舍儼然,依稀能見耕種人家,以至給人以局促悒郁之感,不過仍不乏水鄉古鎮特色。有親戚在烏鎮開南貨店,就是傳得很熱的“林家鋪子”的那條街上,如今看去當年的腔調還活靈活現地在那兒。我是隨外婆搭坐夜航船去烏鎮的,與所有的江南小鎮一樣,烏鎮也少不了碼頭漿房,藥鋪煙店,酒樓茶館,小 ...

認識烏鎮,是在讀茅盾作品前。這平靜如太古的鎮落,屋檐不敞,住家不多,不遠便見田野,農舍儼然,依稀能見耕種人家,以至給人以局促悒郁之感,不過仍不乏水鄉古鎮特色。有親戚在烏鎮開南貨店,就是傳得很熱的“林家鋪子”的那條街上,如今看去當年的腔調還活靈活現地在那兒。我是隨外婆搭坐夜航船去烏鎮的,與所有的江南小鎮一樣,烏鎮也少不了碼頭漿房,藥鋪煙店,酒樓茶館,小橋駁岸。但一個“烏”字把握著整體的色調,這灰暗深沉的氛圍至少在旁人看來有些不暢,然江南水鄉都這味。烏鎮則尤為突出,鎮如其名,一片烏色,道不盡歷史滄桑。

說起來烏鎮很有歷史,很古老。據說六千年前已有先民繁衍生息,隋朝時有了古運河,烏鎮成為兩省三府的接壤要衝,鎮區由東南西北四條沿河大街呈十字形交叉構成,交叉處為中心鬧市。街市皆依河道,民居臨河而建,沿河成街,水閣河埠密布兩岸,又以橋連街,河橋街屋融為一體,一派典型的水鄉風情。怪不得有國外游人驚呼其為中國威尼斯。

烏鎮長期以來因為只通水路,塵俗世囂不易入得,安定的日子連同安定的情緒,讓生活的人們構建了一種特色。烏鎮見不到魯迅筆下那一類花五文錢就在櫃台外喝酒的長短工,這裡的飲者很紳士,極常見陸文夫境界裡的臨窗獨品者。近年才熱衷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略略衝淡了那些閑適世家在粉牆小院內養鳥種草、玩棋賞桂、嚼曲含香、品茗談藝的情趣,但依然可以在閑情逸致中享盡春色。傳統的廟場適合百姓的命,這裡生發了各種各樣的玩法,為的是讓生命過程多一點情節和色彩。學會開放以後,茅盾的牌自然是要打的,桐鄉的文章意識和品牌意識看來不弱,自從“盾牌”打響,烏鎮的文章便直往極品裡去,茅盾與烏鎮攜手升值。用文化裝點門面為江南人特有,作為烏鎮,隨後跟進的自然是古為今用的豐富多姿。

歷史的烏鎮,一樣有狂客狷士,有逍遙雅玩,有腰間佩美玉者,六朝遺風在今天的烏鎮若隱若現,大概也是讓旅游者湧入的理由,應該也是文化底蘊一種。江南土壤膏腴,遍地珍珠般米飯,瑩白噴香,百姓們詡為人間天堂,故民間崇尚超然。游人閑逛在那通幽的巷衢裡,偶爾會見到那些清閑的儒子們坐在古屋的陰影裡,透過格窗,漠視古老垣牆上的斜陽,目送時光,在春光深鎖、滿園浮藻、濃蔭匝地、陰氣逼人的深深庭院,享受那份深邃的幽雅。這道景觀,所有的江南古鎮早已消失,倒是烏鎮還在。

了解烏鎮,是在茅盾的《香市》裡:“從前農村還是‘桃源的時候,這個香市就是農村的節日。”烏鎮地處杭嘉湖平原,土沃地厚,水田一年三熟,旱地種桑,養蠶已歷千年,“魚米之鄉,絲綢之府”名不虛傳。古之養蠶靠天時,蠶農為求神庇護,形成諸多的蠶鄉習俗:清明夜起設祭,襄白虎,齋蠶神,香市裡燒香祈蠶,抬轎拜香,當地人叫“蠶花會”。每年春蠶時節,大小十多家葉行通宵達旦,作桑葉交易。絲市終年不斷,農家自行養蠶、繅絲。倘若帶上茅盾的小說在烏鎮住上一陣子,大概可以進入他的《春蠶》、《秋收》、《殘冬》世界,因為書裡盡現這水鄉風情。如今重又生發的香市,一年一度,已成為原住民和游客共同的狂歡節了。

在烏鎮不必刻意地尋求一些諸如文化底蘊之類的東西,人們一踏上這歷史斑痕,走染坊、酒坊、鋪子、書院;過文昌閣、翰林第,看道觀、戲台、廟場;撫百床、木雕、古玩、擺件;選刨煙、絲綿、布鞋、糕點……扎實做了一回前人。金家廳“滿月、周歲、婚嫁、拜壽”的排場以及舊時江南人家“清明踏青、立夏稱人、中秋賞月、腊月小更”給了你一個早先的小康世界,淋漓地展示了古鎮的深度。駐足幫岸、水閣、廊棚,欣賞水舟上傳來古箏、長笛、絲竹的悠悠樂曲,勾起的不僅僅是滄桑往事。這百年的石板路,這歷史的幽巷,風采是有些黯然,然現代人要的就是這種氛圍。假如要做隱士,這裡是很適合余秋雨所說的“大隱隱於市”的地方,烏鎮“煙火萬家,商賈輻輾,衣冠文物之盛,自南宋之然。”想茅盾《我的故鄉》“昭名書室依舊,唐代銀杏宛在”之句,在南柵蒼老的古銀杏下,依稀可聞南朝梁昭明太子隨沈約在此的讀書聲,恍然不知身在何處了。

青石板鋪進歷史的深巷,令人留戀,雖少了一些回環繁復、吐納近遠的流韻,仍可將你帶向悠遠。同樣是雨巷,卻感受到了戴望舒以外的東西。

去烏鎮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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