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西藏篇)

作者: bbyanzi

導讀—— 寫給丹丹,媛媛,蕾蕾。 我們想漫游世界 看奇跡就在眼前 等待夕陽染紅了天 肩並著肩許下心願 一、青藏線(2004/8/16——2004/8/21) 2004的上半年,我非常努力的工作,非常節制的花錢,搜羅的游記堆積如山,“西藏行知書”擺在床邊。 七月的最後一天,銀兩備齊,我即刻辭職。這份讓人身心疲倦的工作,卻令我的夢想得以實現。 仔細查過日歷,8月16號,朱紅的小 ...

—— 寫給丹丹,媛媛,蕾蕾。

我們想漫游世界

看奇跡就在眼前

等待夕陽染紅了天

肩並著肩許下心願

一、青藏線(2004/8/16——2004/8/21)

2004的上半年,我非常努力的工作,非常節制的花錢,搜羅的游記堆積如山,“西藏行知書”擺在床邊。

七月的最後一天,銀兩備齊,我即刻辭職。這份讓人身心疲倦的工作,卻令我的夢想得以實現。

仔細查過日歷,8月16號,朱紅的小字,“宜出行”。那天傍晚,我和丹,各背著80升的大背包,坐上開往蘭州的K226次。

17號清晨,武昌。

停站十分鐘,榕樹下從未謀面的朋友必飛早早在此等候,手裡拎滿了東西。巧克力,礦泉水,鮮牛奶,熱干面,還有兩顆幸運石。車快開時,他掏出錢包說怕我們沒帶夠錢,嚇得我迅速閃進車廂。很久沒遇到這樣淳厚的男孩子了。

18號清晨,蘭州。

我們沒出站直接轉車。幾個中年游客從頭到腳打量我們的全副武裝,“嗯,她們是搞生存大挑戰的”。

18號中午,西寧。

許多年前曾懵懂的戀著一個人。他說西寧是西部一座寧靜的小城。許多年後在夏末明媚的陽光裡給他發短信,說,我終於來到你的故鄉。

寄存行李。買下午去青海湖以及19號去格爾木的車票。排隊時跟丹商討去格爾木究竟買硬座還是臥鋪。最後達成共識以“省”為本買了兩張硬座。自此以後輾轉江湖我們再沒坐過火車臥鋪。

摸摸肚子餓得很。依照兵書指引來到了西寧莫家街,雜七雜八的吞了一堆小吃。其中著名的“馬忠釀皮”賣價8元/小碟,感覺不值。比較搞笑的是我指著一鍋香噴噴的美味說“老板,來份炒冬瓜”,店家一臉無辜的回答“這是炒涼粉”。

青海湖,古時它被稱為“西海”,而今它被稱為“地球的一滴眼淚”。天色陰霾,我們看到的除了它的廣闊無垠還有岸邊漂浮的白色泡沫和各色垃圾。

邂逅兩位摩托騎士。皮膚曬得黝黑,顯得健康非常。他們從山西出發,沿青藏線進藏。我當時把眼睛瞪得很大,帥哥甲淡淡的說,“事實上我一哥們已經騎過這條線了,異常順利。”帥哥乙接著淡淡的說,“願意一起走嗎?路上也挺孤單的。”我和丹對視了一秒。有剎那的衝動想兩手空空跟著他們闖天涯。可是,唉,還是背著那80升循規蹈矩的走吧。

青海湖的房價被我們砍至23元/人。翌日,懷著對那片海的失望,我們回到了西寧。又跑到莫家街,吃著刀削面,羊肉串和麻辣燙,喝著青茶和酸奶,粗心服務員多找了零錢,咱就偷著樂吧。

夜那麼靜。列車在西北荒漠裡穿行。向西走,向西走。朝著氧氣越來越稀薄的地方去。

20號清晨,格爾木。

這裡海拔2800。三十年前曾是蒼茫戈壁,只有部隊駐扎。如今市容整潔,綠化良好,不見風沙,孩子們說著標准的普通話,讓我感覺回到了從小生活的軍區大院。我和丹找了間浴室舒舒服服的衝了個熱水澡,然後曬著全國第二高輻射區的火辣艷陽,找到了“西藏客運中心”。原計劃要在格爾木休整一晚,可正巧發車,僅剩兩座,票價低至140元/人。就這樣我們爬上了大客最後一排的上層通鋪,連夜進藏。

兩年前。也是八月夏天。也是大客最後一排的上層通鋪。我和Stella,透過車尾的玻璃窗看著風塵滾滾,互相取笑像知青返城。同樣美麗的心情。只是明朝醒來的時候,第一束照在臉上的溫暖陽光,它不是來自麗江,而是來自西藏。

昆侖山口,海拔4767。唐古拉山口,海拔5231。當然,這個數字對於我們之後的阿裡行新藏線那是不值一提。但對於初出茅廬的我們,還是不可輕視。那晚,在平均每隔三分鐘即被凌空拋起的顛簸車廂裡我們安然入睡。當左右兩旁的大爺大娘半夜出現嚴重的高原反應時,我們積極贈衣遞藥,給予了熱情無私的援助。

8月21號中午,我和丹,歷經六天,馬不停蹄,到達拉薩。

二、拉薩我的家(2004/8/21——2004/8/24)

我的爸爸19歲參軍進藏。在林芝的原始森林伐過木,在納木錯捕過魚,還在那曲的黑河兵站當過站長。十五年只是彈指間。

我的媽媽是拉薩市公安局第一批公安干警,第一位女法醫。21至29歲,讀書,工作,戀愛,結婚,她的青春留在這裡。

西藏早已不是他們當日的西藏。面目全非。相見不如懷念。可是,我一定要來,它是我生命起源的地方。

拉薩第一天。入住八郎學,它的名字也許就是最大的吸引力。普間25元/人。推門一看,諸多蒼蠅正召開黨委會,我忙說不行不行換一間。給媽發短信“西藏不是淨土嗎居然也四害橫行啊”,媽回復“天變熱了人變多了藏民也穿牛仔褲了”。

屋內已有兩位室友。小小女孩曬得烏黑,窗台上擺滿了她的音響設備。男子身材瘦削行裝簡潔,很有單騎走千山的陣勢。混熟方知兩位皆江湖高手,此乃後話。

據聞進藏後首要任務是臥床休息。我和丹反其道行之。卸下行囊梳洗一番,立刻去對面“肥姐”用餐。之後為了消食步行到布達拉宮和大昭寺,只在門口逛逛,以補鈣為目的曬曬海拔3700的日光。

“香港MM和墨脫GG”

曬得烏黑的小丫頭來自香港,在英國讀書。暑假獨自玩轉了東南亞。拉薩是舊地重游。過幾天要去尼泊爾。這讓我對80年代新青年獨立生活及享受生活的能力深感佩服。

身材瘦削的男子剛完成徒步墨脫的壯舉。衣不沾塵,面不改色。絲毫不見受苦受難之痕跡。這讓我對網絡流傳的“走墨脫你將痛恨自己是人擁有雙腳”這一名言深感質疑。

香港MM白天蒙頭大睡,晚上深宵不寐。常無私傳授我們逃票秘笈。

墨脫GG跟我們有幾段精彩對話如下:

“喂,不是說徒步墨脫遍地螞蝗嗎?怎沒見你負傷啊?”

“因為我有名牌足球襪——ADIDAS!”

… …

“喂,怎麼不找個女朋友來照顧你呢?”

“哪個女孩比我自己更會照顧自己?!”

… …

分手時,墨脫GG念及我和丹頗有孝心,留下兩件珍品略表心意。一是殘如文物的拉薩地圖。此物後來被我們轉贈他人,也算物盡其用。二是徒步墨脫穿過的解放鞋。這回我和丹效仿孔融讓梨,你推我擋。

拉薩第二天。上午我和丹去羅布林卡看藏戲。門票3元,似乎沒有逃的必要。藏戲倒是熱鬧非凡,可惜一竅不通。無奈向幾個青年藏胞尋求幫助,結果越解釋越不通。

西藏博物館就在羅布林卡旁邊。我們用一張學生證買了兩張學生票,洋洋得意的在裡面晃蕩了數小時,哪兒有導游往哪兒蹭,直至工作人員下班鎖門。返回八郎學進行經驗交流方知,因為管理松懈根本無需購票,直接登堂入室就行了。氣得我猛捶床板!哦對了,博物館對面有家茶館相當不錯,藏式甜茶的味道絕不遜於著名的“光明茶館”。

拉薩第三天。上午,我和丹沒費多大勁便找到了媽媽的老單位,更巧的是還找到了她以前的兩位同事。當年,他們才十八、九歲,我媽是他們的老大姐;如今,他們的孩子也有十八、九了,而我自己都快成老大姐啦。德吉措阿姨和楊叔叔請我們吃了午飯,之後把我們送到色拉寺,並約好明早在八郎學門口接我們去布達拉宮。

色拉寺的辯經確實精彩。盡管觀眾心知肚明其中“做秀”的痕跡愈來愈濃,但大家還是對僧人們的賣力表演贊不絕口。離我們最近的那對兒,正方辯手激情燃燒,孔武有力,唾沫狂噴,一跺腳硬是把地面刨出了個深坑;反方辯手一派神秘,眼睛半睜不閉,態度愛搭不理,也不知是理屈詞窮還是今天嗓子痛。

喜滋滋的看完辯經回來,我和丹敷上美白面膜,嘮著嗑,這時候,兩個男人出現了。

“通化和不是”

耳邊響起了一把男聲,純正東北腔。我們以川劇變臉的速度扯下面膜紙,然後回首微笑。通化的地理位置至今仍不清楚,但這個始終堅持用通化話跟我們交流的東北男孩,他的可愛讓我們懷念至今。

他是通化的朋友。皮膚很黑,身材很瘦,抽煙很凶。我一直盯著他看,終於忍不住問:

“你,去過很多地方?”

“是。”

“你,去過很多很多地方?”

“是。”

“網易的‘不是’!”

我居然撞到他了!我居然認出他了!他在江湖混了一年,我在網易的旅游社區追著他的帖子看了一年。常在辦公室裡,閱覽他上傳的各地風光,那些都是我的夢想啊,繼而大呼小叫把同事們全喊來資源共享。(我的前老板若看到這段文字臉色一定很不好看。)

後來才知道,通化和不是為了能在八郎學廣交四方旅友(特指美艷女旅友),他倆約好入住不同的房間。結果不是的舍友由始至終都只有一個胖胖的姑娘,而且根本不理他。而通化呢,推開門,遇見了丹丹和蕾蕾,當然樂得合不攏嘴啦。

拉薩第四天。媽媽的老同事楊叔叔把我們帶到布達拉宮售票口。他沒法幫我們逃票,事實上除了我們仨也的確沒聽說過哪路高人逃了布宮的票。楊叔叔力所能及的是免去我們排隊等候之苦。我們認真謝過了楊叔,然後密謀舉事。

個中詳情因為筆者的疏懶恕不在此逐一細表。反正結果是智力+運氣=每人省了一百大元。我們在布宮裡轉悠了N小時,把男女老少漢語英語甚至日語等各版本的導游解說詞聽了個飽,那叫一個爽啊!有心效仿者可參考“不是”在網易旅游社區的傑作“混在中國”,順祝大家作案成功。

網友名言“布宮裡面最不值錢的就是錢了”。說實話,那些珠光寶氣金碧輝煌並沒給我留下太深的印像。倒是走出白宮的時候,驀然回首,大風吹過,藏式窗欞上鑲嵌的白色裙邊層層搖曳,如凌波微步,看得人心底柔軟。

那天丹丹、我、不是、通化共進晚餐。我們仨當然沒忘在通化面前天花亂墜的把上午的神勇事跡大肆吹噓,聽得通化一愣一愣的。那天有幾個場景令人捧腹。其一是飯前通化特意跑了幾條街找銀聯機取錢,按了半天取了十塊錢出來。其二是飯後我們動員通化別回家了繼續跟我們混,他一臉嚴肅的說,“唉,在我們東北呀,過年需要一筆錢,這不快過年了嘛,我得回去掙錢了。”讓我突然想起白毛女的老爸楊白勞。其三是我們四人擠在通化的床上聊天,通化用通化話給大家講了一個懸疑故事,多數聽眾因為方言原因如墜雲霧,只好渾然入睡,惟有丹憑著一半的東北血統聽得津津有味,並在以後的旅途中進行轉述。丹丹,不是,通化,還記得嗎,那晚我們連八郎學的房費也逃了。呵呵。

三、納木錯(2004/8/25——2004/8/28)

也許我無法一世待在這裡,可至少這一世我來過這裡。

並非每個人都能站在海平面以上4718米的地方深情凝望。所以,他們難以想像。

我不知道哪裡還有更藍的天,更清的水,更近的雲,更純粹的陽光。

我們把褲腿高高挽起,赤腳踩進湖水裡。天邊風起雲湧,丹說這裡是雲的家。它們終年縈繞著念青唐古拉,誰分得清,那是雪山之巔,還是纏綿雲霞。

那些被陽光撫摩的小石子,守侯著亙古不變的碧水藍天。歲月靜好,沉睡千年。

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

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麼能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時候/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

等到風景都看透/我想我會陪你看細水長流/

納木錯第一天。以“省”為本。所以我們絕不考慮包車。去納木錯,班車只能坐到當雄,之後六十多公裡的山路,就憑運氣了。

08:30從拉薩出發,在當雄吃過午飯,徒步正式開始。為了減負,我們連睡袋都沒拿,可是,在海拔4600的高原,哪怕是輕微重量,也成為我們行走的巨大阻力。丹見我氣喘吁吁,過來搶走了我的背包。

沒多久,我們順利攔截一輛破舊的大卡車,司機是藏民,同意我們跟他的貨物蹲在一起。變天了,下起冰雹,我們恨不得把頭縮進脖子裡。

盡管只搭一程,心中也無比感激。下了車,繼續步行。我們邊走邊耍,高原的天娃娃的臉,轉眼又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曠野裡有頂帳篷,我們向它飛奔。

主人非常熱情,捧出了大壺的酥油茶。喝完又添喝完又添,我一連干了幾大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們拿出餅干跟他們分享,吃得很歡。這家子,一個男人,兩位姑娘。年紀看起來不像父女或母子,樣子看起來不像姐弟或兄妹。我想,不會是一夫多妻吧?因為語言不通,主客都比較尷尬,只能傻呵呵的笑,天晴了,又開路了。

之前聽通化說某君為了逃納木錯門票而涉水過河,結果仰天長嘆“想死的心都有啊!早知道要遭這份罪,乖乖掏錢得了!”當時逗得我樂不可言,更加堅定了奮勇逃票的決心。

我們徘徊在那條河邊。雖不至於“一條大河波浪寬”,但多看一眼自信心就會消失一點。水流湍急,鵝卵石滑腳,假使不幸遇難,當地政府會不會組織打撈?

這時候,對岸有幾位藏族婦女向我們打手勢,順著她們的指引,我們終於找到一段最窄的河面。接下來是爭分奪秒的卷褲腿,脫鞋襪,想趕在正午日照最猛的時間渡河。萬萬沒想到,對面的藏胞竟然涉水過來,把我們的鞋子裹在她們的藏袍裡,然後緊緊拉著我們的手,一步一步的扶著走。

雪山腳下的水當然是冰寒刺骨,不曉得那短短幾分鐘的自虐將來會如何報復我們的身體,反正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反復謝過這些好心的藏胞,信佛的民族果真是慈悲為懷。

途中偶遇一藏民,男,28歲,未婚,輪廓深刻,腰挎藏刀。丹非說人家帥得不得了,我倆衝上去無比親熱的挽著他合影一張。就像02年和Stella在瀘沽湖無比親熱的挽著那個蒙族男人次第哥哥。Stella曾教誨“路上遇到的所有帥哥,統統都要合影留念。”弟子謹記至今。

那天的運氣實在不錯。走了一段我們又攔到了一輛4500。司機是某慈善機構的員工,順路慈善了我們一把。要是沒有這位慈善的大哥,天黑之前我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落腳地——納木錯鄉。阿彌陀佛。

那晚住的是地道藏居,10元/人。我吃不慣羊肉所以省了晚餐。出去上廁所時發現冰雹漫天,奇冷無比。8月25號,南方城市揮汗如雨的炎夏,我們經歷了2004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得更早一些。

納木錯第二天。納木錯鄉距離納木錯的扎西半島約20公裡。我們徒步了半小時後,好運再次降臨。負責納木錯修路工程的孫哥和陳哥,把車緩緩停下。

“上來吧。昨天就看見你們啦。”

“謝謝大哥!”

“我們的車後天下午出來,還可以把你們捎上。”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後來,我們跟這兩位大哥一直保持聯系。事實上,我們幾乎跟西游路上的每一位大哥都保持聯系。盡管東西南北萬水千山。可是誰也沒忘了誰。

面對納木錯的感覺,我已經表達過了。對於絕美的東西,語言文字的概括也許只是千萬分之一。就像我初見瀘沽湖,就像我初見五色海,是多麼希望和心愛的人一起再來。可是也許沒有下次。正如多年後男人不敢和初戀女友相見,因為想一世記住她曾經美好的容顏。

納木錯第三天。“放牛娃”餐廳的飯菜不錯,買單時可讓老板打折。吃飽了就躺在湖邊暖洋洋的小石子上睡午覺,臉被曬得火辣脫皮也無所謂。在都市我們瘋狂在乎自身的一切,在西部流浪我們感興趣的只是大自然的一切。

當我們裹著羽絨衫衝鋒衣迎風閑逛時,一個男孩,居然只穿著短袖衣和七分褲出來散步。天啊,年輕真能氣死人啊!

還有個男孩。他從後面追上來,蹲下把我卷得一高一低的牛仔褲腿整理好,說,“這樣才漂亮的。”他的漢語還不是很好,人稱代詞“你我他”常常弄混。多可愛的藏族娃娃。

那天還認識了來自香港的侯大哥。他早已進過阿裡,今年再度轉山。我們問他整天在外家中嬌妻可有意見。他回答,“作為男人,首先當然要把家事搞定。否則這年頭,看誰跑得快。”

納木錯第四天。下午兩點孫哥陳哥的工程車如約而至,把我們直接帶到當雄。他們總說多做好事會有好報,看來好男人大有向西部發展的趨勢。傍晚時分我們攔下了一輛大貨車返回拉薩,當然這次是要付費的。就這樣,首尾四天三晚,我們完美的納木錯之旅每人花銷不足200元。引用一段“西藏行知書”的原文:如果你去過西藏但你沒去過納木錯;如果你去過納木錯但你沒在納木錯看過朝霞數過星星;如果你在納木錯湖邊看過星星朝霞但你沒在納木錯轉過湖,那,就再去西藏。——所以,我們一起去吧。

四、回到拉薩(2004/8/28——2004/9/4)

拉薩第五天。8月28號晚上從納木錯回到拉薩。回到八郎學的老房間。丹睡了,同屋的一位大姐也睡了,我和不是一邊聽歌一邊欣賞他的傑作,這時候,服務員領了一個人進來。

“小曹”

他進來的時候場面比較混亂。四人房,四張床上都有人。他背著大背包,茫然的看著服務員,服務員茫然的看著我們。丹醒了,茫然的揉揉眼睛,說,哦,我是隔壁的,那我回去了。

陌生人睡了他的床,可他一點不生氣。這個男孩不錯。

後來他說,從青藏線下來,先是去吉日投宿的,可捶了半夜門人家置之不理,就來八郎學了。結果認識了我們。

那晚他輾轉反側,突然起身疾呼,“不好!高反!”,然後就跟不是相邀去走廊抽煙了。

他是小曹。來自哈爾濱。滿大街都是高挑靚女的地方。

拉薩第六天。今天的計劃是上午逛大昭寺,下午逛小昭寺。實踐證明,我們仨——小曹,丹丹,我,組成的這支鐵三角戰略聯盟,在逃票方面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

大昭寺管理較嚴。我們混了幾次都沒成功,丹說再這樣下去門口的保安要全城通緝我們了。秘笈介紹可從旁邊的民居翻牆而過,但繞了一圈沒找到線索。正巧,碰上了納木錯結識的侯大哥,他跟寺裡的喇嘛(據說是高層)相熟,就順便把我們帶進去了。我們還厚著臉皮跟那個多次阻截我們的敬業保安說了聲“HI”。

大昭寺供奉的是大唐文成公主入藏的嫁妝:釋迦牟尼12歲等身像。小昭寺供奉的是尼泊爾尺尊公主入藏的嫁妝:釋迦牟尼8歲等身像。傳說當年松贊干布就是為了這兩件稀世珍寶才迎娶兩位異國公主的。

大塊的雲朵好像比大昭寺的金頂還低,仿佛一伸手就能把它扯下做衣裳。天天天藍的日子,沒有憂傷。

黃昏我們去拉薩河看落日,發現這裡已經變成一條水溝。丹問小曹為什麼不帶女友一起進藏,小曹說,“遭罪!太遭罪啦!”東北男人知冷知熱的光輝形像從此基本建立了。

晚上侯大哥請我們在吉日門口吃燒烤。還請我們到他房間吃豬肉干和巧克力。還送了我們兩張哲蚌寺的門票(可循環再用)。

拉薩第七天。我們沒趕上雪頓節,也錯過了曬大佛。但哲蚌寺是非常值得一游的。它是“格魯派最大的寺院,也是西藏地區規模最大、僧人最多的寺院集團”,二、三、四、五世達賴的寢宮都在這裡。

我對哲蚌寺的喜愛並不在於它的政治意義和宗教地位。只為它的清靜。沒有布達拉宮、大小昭寺的游客如雲,佛光寶氣。這裡更像一個古鎮。你可以慢慢悠悠不緊不張不慌不忙。玩累了就坐在舊石階上發發呆。或者和牆角的小懶貓一起曬曬太陽。

那天的逃票也堪稱經典。簡直就是“賴票”。我和小曹,一男一女,一唱一和,不計時間,不惜口舌,最終以“蘑菇戰術”談判成功大獲全勝。丹不禁連連慨嘆。

哲蚌寺出來,小曹跟一個小日本結伴游色拉寺,侯大哥帶我和丹去大昭寺看貼金。

貼金就是往菩薩身上刷金粉。善男信女向寺院布施,所捐善款換來金粉一碗,但求我佛永葆金身。

因為侯大哥的大哥捐贈兩萬,我們得以撥開厚厚鐵簾,匍匐在釋迦牟尼12歲等身金像的腳邊。我們不是信徒,但我們心中充滿最虔誠的信念。

拉薩第八天——第十一天。瀏覽八郎學五花八門的帖子是驢友們的必修課。有張帖子寫道:“1GG&1MM … …”字跡繚亂,我邊看邊讀“1GG,181CM … …”引來哄堂大笑。還有張帖子寫道:“征伴同游珠峰大本營 … …”龍飛鳳舞,“大本營”寫得像極了“火車槽”,讀者皆驚呼:珠峰有火車槽?!

我們去阿裡的准備工作正鋪天蓋地的展開。方案改動了無數次。想全程包車,但價錢太腐敗;想沿途攔車,又似乎太自虐。因為意見不統一,我們兩個親如姐妹的居然在異鄉街頭面紅耳赤的吵了起來,而且來勢洶湧。

2002年的夏天我決意要留在麗江開酒吧,那時的甜美生活藍圖是:平日當壚賣酒,周末到附近的希望小學教書。忙時努力掙錢,閑時關了鋪子雲游去也。呵呵你們不要笑我太不切實際,我只是覺得都市生活不符合我的夢想。記得在深夜的古城客棧,我和丹為了此事通宵爭執,音量大得令隔壁男人憤然捶門抗議。

“如果和相愛的人去一次長途旅行,回來結果有二:彼此厭惡,或者,感情更深。”那麼多的時間相處,那麼少的空間保留,雞毛蒜皮全擺在眼前,優點缺點盡顯露無遺。我想我實在很難找到哪個男人能夠容忍我的壞脾氣。

“媛媛”

認識媛媛是值得紀念的。我們三朵花從此攜手走天涯。同生死,共患難,毫不誇張。媛媛說這一次把這輩子的苦全部吃完了,丹丹是沉默堅韌型的,在她身上有很多本應男人獨備卻日漸失傳的優秀品質,而我一貫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反復念叨“遭老罪啦!”的是我,還沒回家就開始迫不及待的追憶的也是我。

因為包車事宜我們跟一個北京男人處得不太愉快。TMD,跟他分道揚鑣。我們繼續發帖征友,於是遇見了悠游天下的南京美女媛媛。那是陽光明媚的九月一號。此前她已經在麗江玩了一個月,尼泊爾玩了一個月,拉薩及周邊玩了一個月。

“成都五男”

就在這天我們還遇見了五位成都男人,平均年紀四十五歲,事業有成,都是車迷俱樂部的,自駕兩部越野車准備穿行阿裡。其中一位楊大哥看了我們的帖子跑來八郎學對面的酒吧跟我們聊聊,結果一坐下就盯著我說:“去年國慶節在稻城五色海我見到一個女孩跟你長得很像。”那不是我是誰!因為這段緣,我們“三女俠”(按他們的說法)以每人1200元的油費跟車共赴阿裡。食宿費用嚴格AA。

“趙大哥”

這天的午後,在八郎學的著名長廊上,我們還遇見了咬著煙鬥曬著太陽的趙大哥。他是來自成都的專業司機。專門開發西部路線。也是第一位敢單車(不是自行車)走阿裡的漢族司機。在網上頗具盛名。萍水相逢,他跟我們詳細解說了阿裡之行的注意事項,還親自下廚為我們燒了幾個地道川菜,水煮牛肉什麼的,完全展示了成都男人多才多藝勤勞勇敢的新形像。迷戀西部的朋友盡可以找他。13980590909。

“楊大哥”

阿裡的事定下來之後就一身輕松了。我們跟成都五男之一的楊大哥去逛了藥王山和龍王潭。這些都乏善可陳。比較經典的是走著走著路過電子稱楊大哥帶領我們一起去量身高體重。然後他凝視著那張小紙條口中喃喃道:“我哪麼只有這麼矮了?!”咱也不好意思勸他接受現實。沉思良久楊大哥說道:“我,我,我有一個Little wish,你們可不可以答應呢?”我們嚴陣以待,結果他問旅途中我們仨是否願意幫他拿照相機的三腳架。

在拉薩的最後一天,丹丹,媛媛,真真,小曹和我同游甘丹寺。感覺平淡。剛下車遇上了好心的達瓦師傅。他好吃好喝的款待了我們一天。晚上到吉日門口吃燒烤,我不知抽什麼瘋又亂發脾氣哭鬧了半天,搞得大家不歡而散,還好他們都不跟我計較。去年也是一樣,在四姑娘山腳下心情不好喝多了,蹲在地上委屈的哭了整晚,還記得北京的小秦哥哥不停的給我擦眼淚,擦鼻涕,倒熱茶,輕輕拍著我的背說沒事的出來玩嘛就要高高興興的。那些片斷常常微笑著回想起來。

九月四號,清晨06:30,我們五男三女兩部越野車整裝待發,在布宮前合影一張,然後正式開始十天的阿裡行。

別了,光明的藏式甜茶,幾毛錢一杯,喝的時候我和丹猜想我們的融若來此也一定會喜歡;別了,滿街伸手乞錢的小孩子,他們會用不太標准的漢語和極其標准的音調唱著“小薇啊,我愛你,我要帶你飛到天上去”;別了,經筒,喇嘛,菩薩,大殿,我怎能忘記曾觸摸過你的指間。

五、走進阿裡(2004/9/4——2004/9/13)

阿裡地區31萬多平方公裡,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號稱“世界屋脊的屋脊”。在阿裡的日子,像是“雲中漫步”。

我和丹丹進藏的主要目的是走阿裡,經新藏線,入疆。之前早已飽聞關於這條線的種種險惡和艱難。反正我們就是奔它而來了,人身意外險也買好了,得之幸,失之命吧。

我們的裝備並不精良。甚至可以說相當不專業。但凡有點科技含量的,比如帳篷頭燈防潮墊瑞士軍刀之類,一律沒有。就連最基本的睡袋也是蓋起來超薄疊起來賊厚的。我能引以為豪的只有腳下這對值750大元的G—TEX(事實證明貴的就是對的),我們丹丹更猛,僅穿一條普通運動長褲穿越阿裡。

一無所有才能自由飛翔。我們兩手空空,但是滿心歡喜。也許每個人心底想要的都不一樣,可是並非每個人都有勇氣摒棄現實,追逐夢想。

阿裡之行第一天。我暈車,車越好暈得越厲害。所以一上車就昏昏入睡,哪怕顛簸的時候頭頂幾乎可以把車頂撞穿,我也醒不來。偶爾睜開眼,換個姿勢,再接著睡。成都五男之一的肖大哥封我為“瞌睡蟲”。而丹丹呢,我實在搞不懂她守著車裡這兩個中年沉悶男人是如何眼睜睜打發掉漫長的青春時光的。

媛媛跟風情萬種的楊大哥同車而行。他們馬不停蹄的播著刀郎的歌,我在半夢半醒之間對那個永遠戴著帽子紅遍祖國西部的男人有了一定認識。

傍晚五點到達西藏第二大城市日喀則。——“我的家鄉在日喀則,那裡有條美麗的河,阿媽拉說牛羊滿山坡,那是因為菩薩保佑的”。韓紅的家鄉,是我常常唱起的歌。

日喀則給我的深刻印像是一路的滾滾風塵。絕對“滿面塵灰煙土色,兩鬢蒼蒼十指黑”。搖上了車窗也是滿嘴沙,扎緊了頭發一樣亂如麻。真後悔沒把我們那個類似打劫銀行的恐怖分子頭套拿出來用上。我真佩服媛媛,她先前去過尼泊爾,短期內重走老路,意志堅強啊。

晚上入住高爭大酒店(名字已經暗示腐敗了)。房間可衝涼有電視。初識成都五男,我們也不太好意思表明消費層次相距甚遠,只是在心中暗想下不為例。

阿裡之行第二天。一早從日喀則出發去江孜。中午來到帕拉莊園,也就是藏族貴族奴隸主的舊產業,現在被圈為文物了。淨瞎轉沒覺得有啥好看的。可能是我連日暈車提不起精神吧。我們自帶了干糧,女士們認為在哪兒都能就餐,可是某位大哥發言了:“不能在這吃,至少要找個河邊樹林什麼的吧,才夠浪漫呀。”——成都男人的情調,見識了吧。

我們五男三女兩部越野車停在叢林旁,小河邊。嚼著鍋貼,就著腐乳,喝著香茶,風清雲淡。還別說,真有那麼點浪漫。只可惜組合不對,也許大家都在心裡唱著:“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 …”

那天拍了張非常酷的照片。我們三女俠爬上越野車頭,丹丹盤著腿笑得很純淨,我系著漂亮的紅圍巾,媛媛揚著臉做了個很帥的手勢,背景是寂寞深藍的天空和低低掠過的白雲。九月的高原,是夏天,還是秋天。

晚上大伙兒去吃麻辣火鍋。胡大哥看不慣我們專吃素食,熱情的給我們碗裡猛夾肉菜。他們幾個可真能喝,這裡海拔3800呢,原來成都男人也有海量啊。

阿裡之行第三天。出發前,媛媛負責結帳,她靈機一動衝口而出:“我們八個人,其中兩個司機,一個導游,可以免費吧。”前台小姐既沒要求出示證件,也沒請示上級領導,居然同意了。這是歷史性的突破,讓我們的阿裡之行住宿全免!

今天要去珠穆朗瑪峰。雖然登不上8848,能在觀景台或者大本營一睹真顏也是好的。03年為慶祝人類登頂珠峰50周年,舉辦了一次世界性的聯合登山行動,深圳大學的女教師梁群和中國聯通海南分公司的陳駿池成了我的偶像。為了追央視的現場直播我簡直連班都不想上了。

入珠峰的汽車需按車輪的數量繳納公路建設費。每個輪子100元。另外,門票是65元/人。我和媛媛跑到管理局繼續施展“蘑菇戰術”,以兩個多小時的代價換得八人門票全免。

那晚星光閃閃,長路漫漫。夜色濃得像墨汁一樣化不開。車裡放著歌,我靠著丹丹的胳膊沉沉入睡。恍惚間醒來發覺丹丹一直伸著那只胳膊,姿勢未變。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只知道在海拔5000以上的地方誰都不會太舒服。這樣善良的女孩,我希望會有一個男人能夠比我更愛她。

到達絨布寺已是夜裡11點。我們卸車、登記、入住、整理、泡面。男士們除了楊大哥其余紛紛出現高反,臉色黑紫,疲倦不堪。女孩子還行,身體很棒,吃飯很香。我們遇見了一位摩托騎士,居然也摸黑上來了,因為車壞了摔進坑裡衣衫破損風塵僕僕。他是一所高校的研究生。

珠峰離群星實在是近得過分。用一句不算文雅的比喻,因為鑲嵌的星星太密太多太亮,整片夜空像是千瘡百孔,要爛掉了。

阿裡之行第四天。8:30AM准時出發,就這樣默默離開。甚至不曾去大本營,當然更去不了尼泊爾。我沒有回頭。因為我知道我還會再來。

7:30PM到達馬拉道班,在此投宿。我根本不知道這是哪裡,什麼方向。暈車的感覺真是遭罪。別提沿途拍照了,就連把相機從口袋掏出來的心情也全無。02年去瀘沽湖我是強忍悲憤才沒吐出來,03年去稻城我十分誇張的吐了一路,喝水都吐!連我自己也服了自己,都這模樣了還敢在江湖上行走。

那天的晚餐我們吃了成都大哥帶來的即食米飯和媛媛私家珍藏的酸辣紫菜湯。張大哥因為高反食欲不振,表情有點呆滯。胡大哥倒頭大睡,累得連外衣也沒脫。因為缺張床,我和丹丹只好擠在一起,如果誰翻個身對方就會不幸被壓死。

清晨,發現楊大哥早已很敬業的扛著攝影器材出門拍日出了。而我們三朵睡不醒的花,全然不記得楊大哥當初那個“Little wish”了。胡大哥也起床了,身披絳紅色羽絨睡袋盤腿而坐,雙眼微閉,腦門光亮,神色安詳。怎麼這麼像一個人啊,哦不,是像一個佛,達賴喇嘛!

阿裡之行第五天。又是一早出發。因為有時差,我們其實是每天北京時間五點來鐘就起床的。這對於身為瞌睡蟲的我苦不堪言。可是,一隊人馬在黎明時分陸續醒來,簡單漱洗,迅速整理,合作裝車,然後,靜靜離開。這種披星戴月的生活讓我對前方永遠充滿期待。今天會是怎樣的一天?

我們面前是一個渡口,叫“加加渡”。只有一條渡船來回穿梭,船若壞了惟有枯等。我們算是幸運的,最多原地休息了兩個小時。前面有人說是昨天就到了,夜裡在此搭帳篷宿營。世間有太多不可抗力,人終究勝不了天,只能隨緣。

過了渡就來到薩嘎縣城。這是最後一個較大的補給點,有加油站、商鋪、酒店、學校。我們進了一家叫“富順葷豆花”的小店。成都大哥補胎去了,丹丹和媛媛找郵局蓋郵戳留念,我待在店裡給我們親愛的融以及融的親愛的寫明信片。依然暈車,依然塵灰滿面,依然行路顛簸不得安生。臉已經曬得粗糙脫皮,眼睛在強烈的紫外線暴射下根本睜不開,每次梳頭都能卡斷幾根梳齒。自打離開日喀則之後就沒能吃過一口炒菜熱飯,要麼省略要麼泡面。可是,心裡覺得無所謂。因為是自討苦吃,所以一切磨難變得可以忍受。

MTV在放陶子的“太委屈”,帥氣的小老板把飯菜炒得香氣四溢,屋外滿世界燦爛的陽光,我在等著朋友們回來。

吃完價廉物美的午餐,我們很幸福的出發。可惜胡大哥的“老馬”鬧情緒了,壞在半路。我們女孩子幫不上什麼忙,就開了音響震耳欲聾的放著刀郎。楊大哥走過來一臉痛苦的用成都話說:“又是他啊,都聽了八百遍咯!”

當晚只好返回薩嘎縣城。入住當地最豪華的吉林大酒店。組織上繼續派媛媛和我打入敵人內部,軟硬蒹施,把房價砍至最低,而且“兩個司機和一個導游”全免,而且奉送舒適無比的熱水澡。(據聞這裡是全城唯一可以淋浴的地方)

雖然澡堂的熱水簡直可以把人燙熟,我們還是萬分感激。因為下一次的洗澡不知等到何時。

劉大哥有點不舒服,早早睡了。翌日他們幾位男士紛紛抱怨樓下的舞廳笙歌不斷,擾人好夢。我們三個倒是不論任何環境都能高枕無憂的。所以嘛,現如今領著男人出來玩兒,就是麻煩!

阿裡之行第六天。我們起得早,很積極的干起了體力活——裝車。肖大哥下樓的時候,我大聲的表功:“瞧,丹丹把你的車都收拾好了!”“恩,乖!”。

那天兵分兩路。因為楊大哥接到了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必須火速返家。而我們繼續阿裡之行。

好事多磨,居然走錯路了,還好發現得早,我們及時回頭。於是三進薩嘎。這個寧靜的高原小鎮上的人們一定非常困惑,這兩部車來回折騰些啥啊?

薩嘎——老仲巴——帕羊。忘了這條路美不美,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進入阿裡的路比從拉薩去日喀則的要好走得多。也許是我們出游的季節正值阿裡最舒適的日子,一點難度也沒遇上。

帕羊鄉很小,我們住的客棧是漢族開的,老板娘的口音讓我覺得熟悉,一打聽果真是半個老鄉。晚飯時遇見兩個小兵在吃自制的“皮帶面”,香噴噴的誘人得很。過去跟他們搭訕,從此結識了武警八支隊的宏哥哥。(一路上凡18歲以上65歲以下的男士都被我們尊稱為“大哥”)。我們請教有關新藏線的問題,路況如何,要走幾天,宏哥哥無比自豪的說:“新藏線,當然好走啦,那是我們八支隊負責修的嘛!”哇,酷極了!

臨睡前靠著門口刷牙時隨意望了望天。繁星璀璨,連綿成片。你能體會一邊刷著牙一邊痴看星空的感覺嗎?夜很涼,清澈如水,而我們,離塵世是這樣的遠。

有個朋友曾說離帕羊250公裡的霍爾有著“最美麗的星空”。霍爾我沒去,但我認為珠峰和帕羊的星空是我心中的最美。

阿裡之行第七天。出門在外,特別在如此荒郊野嶺,遇到三急時就別想廁所了,江湖兒女,只能隨便找棵樹遮遮,要不男左女右分頭解決。我們三朵花一大早就出了“醜”。也怪我們自己太過分,懶得走遠,就在客棧門口僻靜處搞定了。結果人贓並獲,證據確鑿,老板氣急敗壞,丹丹一臉愧疚,媛媛掩面大笑,我飛奔疾走。幸虧沒被罰錢。呵呵。

我們今天抵達的是聖湖瑪旁雍錯。它位於神山崗仁波齊的東南面,海拔4588米,印度著名領袖甘地的部分骨灰也撒入它的懷抱。

我們住的是聖湖旁的藏家小店。可以同時眺望神山、聖湖和鬼湖(拉昂錯)。記得那天的風特別的大,呼嘯而過,簡直能把90斤以下的活人吹走,我們安頓下來之後就一齊跑到主人的房間烤火取暖去了。煮了土豆、雞蛋之類,泡了方便面,衝了紫菜湯,斟了酥油茶,熱氣騰騰的吃著我們的晚餐。張大哥一路飽受高原反應和長途勞頓之苦,大聲抱怨:“不耍啦!不耍啦!我要回家!”見無人響應,他又轉頭問胡大哥:“阿裡到底有啥子看嘛?”“有動物。”“哦,我們就是為了來看動物呀?!”這番對話讓我們三朵花爆笑。

媛媛來干嘛呢。我想連她自己也沒想過,也許是東游西逛,走哪算哪。我和丹丹來干嘛呢,我們既非動物保護協會的,也非攝影愛好者或徒步旅行家,我們只是兩個辭掉了工作的小女孩,背包走天涯。

阿裡之行第八天。清早來到鬼湖。幾位男士都是攝影發燒友,長槍短炮的“操家伙”開工。我們三個姑娘穿著衝鋒衣,架著墨鏡捂著口罩頂著帽子,全然一副“非典”時期的醫護人員戒嚴的模樣。欣賞過我們尊容的朋友個個叫喚著:“不至於吧,搞得跟拉登似的。”其實,不就是為了防曬嗎!我們容易嗎!

丹丹說神山崗仁波齊遠看像一只羊頭。我心底的遺憾是沒去轉山。有許多事情是時過境遷就再也無能為力了。若干年後,當我們系著圍裙為准備上學的小兒女煮早餐的時候,心底,還會不會湧起流浪的衝動。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的暈車不治而愈了。可能是量變引發了質變。YEAH!我們向扎達進發,一路放著韓紅的歌,千遍萬遍,不知疲倦。在西部高原只適合聽兩個人的歌,韓紅和刀郎。他們把纏綿都化做了激昂。

就算你已經細看過無數扎達土林的照片,但當土林真實的在你眼前展開的時候,你還是會為之震撼。那些層次分明的皺褶和溝壑,那些形態詭異的天然雕塑,那一片在暮色中更顯雄壯蒼涼的荒野。我們抵達的時候天色已晚,迷了路,不停的在它龐大的手掌心裡繞來繞去。繞不出它綿延千裡的神秘風光。一百萬年以前這裡曾是遼闊汪洋,喜馬拉雅造山運動使海水漸漸退去,山體歷經風雨衝刷。我們都是游走在深海的魚,而扎達土林,在寂寞的時光的無涯裡,被雕琢成今夕的模樣。

阿裡之行的最深刻印像來自扎達土林,而扎達土林的最深刻印像來自它的顏色。那種瑰麗的黃色,豐盛的黃色,輝煌的黃色。

肖大哥有點緊張,用對講機問胡大哥:“走錯了方向怎麼辦?”胡大哥瀟灑得很:“那我們就一起去印度吧。”

到達扎達縣城是九點。因為時差天色依然透亮。兩部風塵僕僕的越野車在這樣一個夜晚,停泊在風塵僕僕的他鄉。

胡大哥出去打電話了,劉大哥出去打電話了,肖大哥出去打電話了。他們都在跟家裡報平安呢。晚飯的時候,肖大哥針對我們三朵花不愛吃肉的惡習予以強烈的批評並提出科學的建議,我們才知道身材一級棒的肖哥是健身院老板兼健美教練。

睡前欣賞了幾位大哥拍攝的沿途實況DV,據說這些都將上呈成都電視台作為某旅游節目的備用資料。不知會否有我們的倩影呢。哦,還是算了吧,看看都折騰成什麼貓樣啦。

不小心偷聽了幾句肖大哥跟張大哥的私人對話。肖:“她一聽我的聲音就開始哭啊。”張:“我早就讓你跟她說,你又不說。”… … 據我們分析,應該是肖太太知道老公駕車走阿裡還要勇闖藏北無人區之後情緒激動日夜擔心。

哪個做家人的能夠放心呢?我不知道如何感激我的父母對我的溺愛。我告訴他們我辭了職,我告訴他們我要去阿裡,我還告訴他們我買了保險,我卻沒有告訴他們我幾時回家。他們並不能理解,但是他們永遠對我寬容。

阿裡之行第九天。男士們情系扎達土林,整個上午都泡在裡面。我們從小生活的城市太擁擠太逼迫,郁悶的時候真想搞點恐怖主義投倆炸彈什麼的。而這一路的感覺就是一個字,爽!別怕身體下地獄,因為眼睛要上天堂。

下午去著名的古格王國遺址。一個興起於10世紀、曾經700年燦爛輝煌、經歷過16位世襲君主、擁有十萬民眾的龐然大國,竟然在1635年的外敵入侵戰爭中瞬間瓦解,灰飛煙滅。當年的十萬民眾何以驟然消失,至今仍是千古謎團。黃土湮沒了豪傑。我想起了少年時代深愛的詩,席慕蓉的“樓蘭新娘”。

只有斜陽仍是/

當日的斜陽/

可是/

有誰/有誰/有誰/

能把我重新埋葬/

還我千年舊夢/

我應仍是/

樓蘭的新娘

從古格遺址守門人的住所往山腳步行十多分鐘可到干屍洞。據說洞內的屍體都是當年外敵入侵時把誓死抵抗的古格將士砍去頭顱,屍身則全部留在此地。我對考古興趣不大,所以選擇待在車裡聽聽歌,剪指甲。丹丹媛媛在胡大哥的帶領下探險去了,回來時手裡揮舞著一條大骨頭,還用紙巾包了一塊小骨頭。丹丹揚著它展示給肖大哥看,結果肖大哥黑著臉低呵:“趕快拿走!”

我們好說歹說,古格的藏族守門人就是不讓我們進去(蹭票)。門票105元/人,是一筆巨款啊。他堅持原則,不受誘惑,我們也堅持原則,寧肯耗著。看來今天是沒戲了,我和媛媛決定明天直接去縣文化局想辦法。

阿裡之行第十天。媛媛和我跑到文化局找張局長。故伎重施,就像上次在珠峰管理局跟有關負責人“蘑菇”一樣。我們此番出行總結的寶貴經驗是:錢總是能省下的,事情一定能辦成的,關鍵在於你願不願意為此開動腦筋,浪費時間。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我們三朵花的實際情況就是缺少銀兩,充滿智慧,大把時間。

當然又是成功案例。張局長答應了兩個陌生女孩的過分要求,同意免去我們一行七人的古格王國遺址門票。七百多塊錢啊!但是著名的東嘎、皮央石窟因為維修的原因,謝絕游客參觀。

可惜事與願違。成都四男士居然對古典壁畫不感冒,對我們辛勤耕耘的勞動成果居然不屑一顧。他們覺得沒啥意思所以不想進去看了。要知道,只有18公裡的路程啊!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與古格王國錯身而過,簡直就是經家門而不入的千古遺憾嘛!媛媛衝口而出:“真是一點情趣也沒有!”我義憤填膺:“真是一點文化也沒有!”丹丹深切寄望:“下次一定要自駕車來玩!”我們對他們的總結是:“就知道傻開車!”

生氣歸生氣,路還是要走的,寄人籬下嘛。今晚要抵達獅泉河鎮。

獅泉河鎮是西藏阿裡地區行署所在地,即孔繁森曾經工作的地方,又名“噶爾”。往北到新疆葉城,往東到日喀則,二三千裡之內找不到比它更大的城市。所以,對於連日奔走於蒼茫荒漠或是邊陲小鎮的我們來說,重見柏油路,重見電視塔,真是覺得“繁華”啊。

晚上九點半,華燈初上夜未央,我們圍坐在獅泉河鎮的一間小飯館,這是七人阿裡行的最後的晚餐。之後,四位成都大哥將繼續征戰藏北無人區,完成他們的生存大挑戰,而我們三朵花呢,要翻山越嶺,目的地是葡萄一塊錢一公斤,哈密瓜論堆賣,漢族走在大街上變成了少數民族的美麗新疆。

那晚幾位大哥依舊大肆拼酒,細細觀察,當中最是“俊美顯年輕”的肖大哥似乎也一下子滄桑了十歲,一副天涯倦容。我們自己雖渾然不覺,想必也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眼神呆滯吧。怪不得後來朋友們欣賞阿裡照片時評論道“這不是知青下鄉餓了三年的形像嘛”。

那晚我們入住獅泉河賓館(也叫陝西賓館)。是鎮上最為豪華的賓館。以下是肖大哥和劉大哥的對話。肖:“豪華套間多少錢?”劉:“標間就行了吧,還要豪華套間?!”肖:“有什麼不可以?!”

我們住的是30元/人的不帶衛生間的普間。已經覺得十分腐敗了。深夜進行財務結算,十天阿裡之行我們仨的人均費用是1500元。

那晚做了個搞笑的夢,夢見幾位男士盛情邀請我們三朵花去他們的套間洗熱水澡。你知道,這相當於雪中送炭雨裡遞傘啊!想起03年的春節去鳳凰玩,路上遇見了阿豪和肥仔,之後我們五個女孩就沒有住過標間,天天排隊到他們房間洗頭洗澡。呵呵,可惜慷慨的男人現在瀕臨物種滅絕咯。

六、獅泉河的日子(2004/9/14——2004/9/16)

獅泉河鎮海拔4350。天天天藍。陽光燦爛。我們簡直把這輩子的鈣都補夠了。

休整第一天。頭等大事是進澡堂洗頭洗澡。10元/人,不限時。我們不講衛生已經很久了,現在終於又找回文明人的感覺了。一邊洗澡一邊清洗大量的衣物,媛媛好像連她的背包也一並洗了。不知道老板會不會捶胸:“虧了虧大了!”。憋悶在狹小空間裡直至差點缺氧窒息,我們方肯罷休。

通過這次洗澡,我們對自己的身體構造亦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贅肉幾乎全部消失。減肥成功啦。(遺憾的是在新疆飛速反彈並且成倍增長)

下午依照宏哥哥的指點去武警八支隊辦事處打聽有無去葉城的順路軍車可蹭.失望而歸。

在附近一家東北菜館吃晚餐。有多久沒喝過熬得稠稠的小米粥了,有多久沒吃過不辣的飯菜了(入藏以後才知道這是川人天下,有漢族的地方,就有川菜館),有多久沒聽著音樂胡吹神侃不用計劃明早幾點起床了。

對了,今天還遇見了三個人。三個男人。三個跑新藏線長途客運的男人。關於票價的首輪談判因各不讓步而宣告暫停。我們決定明天卷土重來。NEVER GIVE UP!

對了,順便提一句,獅泉河的洗衣店真是一流。5元/套(包括衣服和褲子),干淨整齊。

休整第二天。上午在孔繁森曾經工作的行政署拍照留念。順便逛了逛街。出門以來除了吃住行之外其余的消費幾乎為零。想想在家的時候哪天不逛超市,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的東西必須要買。有一句話說的妙:“女人,當她的一種欲望上升,另一種欲望就會銳減”。以我們的方式游蕩久了,就會發現,物欲其實可以降得很低很低。

我們買了兩件奢侈品:一盤刀郎的磁帶,一盤藏歌雜錦。然後漫步晃悠到三個男人的大客車前。

“老高、老趙、小盧”

三人都是地道西北漢子。老高最是油嘴滑舌,刀槍不入,油鹽不進。他自稱年方二八(28),兒子有倆。老趙被大家封為“隊長”。人最老實,心也最軟。混熟後他讓我們猜他的年齡,我們為照顧他的情緒已經打了折扣:“也就四十…吧。”結果人家是屬豬的才32。小盧還是個孩子,80年代的新一輩,挺靦腆的,據說沒處過對像,我們為了掩飾身份大言不慚的叫他“盧大哥”。

票價從300—250—220—200爭執不下。而我們的終極目標是180。誠然,他們跑這1100公裡的新藏線賺的都是血汗錢,但是我們囊中羞澀也是實情啊。以下是幾段經典對話:

老高:“小姐,兩百,實在是沒辦法再便宜了。”

蕾蕾:“大哥,你別叫我小姐,我是小妹。”

老高:“我當然知道你是小妹啦。這年頭小姐比小妹可大方多咯。昨天有個‘小姐’一上來就定了最好的位子,給了三百,二話沒有。”

蕾蕾:“大哥,你在我們這兒少賺點,在別人身上賺回來不就得了。比如老外什麼的,千萬別手軟!”

老高:“切,老外比你們還摳呢!我逗他玩說幫我擦車就便宜車費,人家立馬脫衣服!”

不知是被我們的糾纏煩透,還是被我們的赤貧感動,最後以180元再創歷史新低。(客車後排大通鋪的民工們票價250元)。

高大哥對我們的評價是:“你們呀,老實人遇見了你們真的想哭!”

作為附加條件,我們請幾位大哥去東北餐館撮了一頓。飯後他們盛情邀請去唱K。這類奢侈型活動我們已經戒了很久了。

獅泉河的娛樂事業非常發達。發廊、按摩屋、歌舞廳。有的門口公然張貼“招聘小姐”。據說有好事者虛心詢問:“‘小姐’是指服務員嗎?”“不,就是‘小姐’。”

我們去的歌舞廳當然是正規場所。裝修豪華,服務殷勤。就是音響效果稍差。在海拔4350的小鎮上,我們放聲歌唱,忘掉憂傷。

刀郎的“你是我的情人,玫瑰花一樣的女人”,把懨懨欲睡的幾位男士吵醒,他們重振精神,老趙用正宗西北秦腔的高音唱了一首什麼…忘了,反正逗得大伙笑破肚皮。三個西北男人,三個東南女人,一段單純快樂的時光。

老趙買的單。我們估計是天價。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唉,他總是心太軟,心太軟。

休整第三天。睡夠了,吃夠了,待夠了。晚上九點出發。今天是2004年9月16號,我和丹丹離開家整整一個月。我們在藏地晃悠了整整一個月。

七、新藏線(2004/9/16——2004/9/20)

一個月前,我們從青藏線入藏;一個月後,我們從新藏線入疆。

“昆侖是一把量人的尺,沒有那男兒膽,你莫靠那山邊邊;昆侖是走不完的路,昆侖是翻不完的山,受不了飢和寒,你莫翻那山巔巔”。

界山大阪,海拔5700—6000。泉水溝,又稱死人溝,海拔5200,五十年前解放軍一支進藏先遣部隊在此因高原反應全軍覆沒,因而得名。麻扎大阪,九曲十八彎,每年這裡都會翻上三十多部車。

以上數據我在離家之前就曾看過。還記得某個夏夜輾轉難眠,考慮著要不要走這條對許多人來說將是身體極限大考驗的雲端之路。

大部分時候我是個莽撞少年。逐漸發覺這樣的人生也有傻得可愛的一面。

新藏線第一天。這種長途大客我坐了不只一回。回回都是飽受煎熬。首先是我暈車,其次是衛生條件極其惡劣,再者司機日夜奔波,乘客安全難保。一句話,賊遭罪!環顧周圍情況,除了我們三朵花,一對台灣情侶(在拉薩見過),一位香港大姐,一位河南大哥,幾位武警同志,其余均為在阿裡打工的四川兄弟姐妹了。

鋪蓋是不能看的,看了惡心。但也不能不蓋,不蓋凍死。我們把刀郎和唐古拉風兩盒磁帶交給老趙他們,今後的五天四夜,漫漫人間路,我們唯一可做的事,就是臥聽西部歌曲,提前進入冬眠。

新藏線第二天。老高和老趙帶我們到路邊小館蹭飯吃。司機是食宿全免的,那我們算啥呢?老高說你們別出聲就成了,我說如果店家問起我們就說是“家屬”吧。

聽前輩介紹班公錯的魚味道鮮美,20元/人,任吃。可惜我們的車沒停。

“河南大哥”

河南大哥的鋪位在媛媛前面。一上車就殷勤搭訕,想打聽我們三個的來龍去脈,結果反被我們盤問個水落石出。30多歲,已婚,來阿裡地區出差,做些調研之類。此人具備業務員的典型特征,東奔西跑,油腔滑調,上串下跳,當眾耍寶,為枯燥的新藏線之旅帶來了巨多歡笑。

“四川眼鏡”

此人是個四川生意人。據說在新疆喀什定居。來頭不詳。攜帶“老婆”一起返家。別看他其貌不揚,言行猥瑣,身旁小鳥依人的嬌妻卻美艷得很。四川眼鏡跟河南大哥常常合伙開講黃色笑話或成人夜話,引人入勝,成為廣大勞動群眾文娛生活的主要來源。

傳說中的生命禁區界山大阪是下午過的,我們都睡著了,毫無感覺。也沒能拿著我的傻瓜相機衝上前留影一張,回來顯擺顯擺。

我們睡了醒,醒了睡。不知道是誰說的,浪費掉的時間,才是真正屬於你自己的時間。

新藏線第三天。長途客車上,漸漸習慣了異味撲鼻的被鋪,蓋著它也一樣酣然而睡。但是對女孩子而言,洗漱和上廁所成為兩大難題。

我們三個都睡在上鋪,想上廁所首先要艱難的爬下來,穿著羽絨衣衝鋒褲完成這些體操動作難免有些笨重,然後拎著鞋走到車頭,穿好後冒著呼嘯寒風或飛沙走石下車尋找隱蔽地點,最後四顧無人以最快速度解決一切。

洗漱就更艱難了。可是塵土飛揚的總不能四五天不洗臉吧。我和媛媛把寶寶霜當作洗面奶塗在臉上,然後用濕紙巾擦干淨。至於刷牙,像我這麼懶的人,要麼省略,要麼原地躺著,打開車窗伸出腦袋探出身子直接進行,如此做法當然是有點缺德。

晝夜溫差極大。午後的陽光能透過玻璃窗把人曬傷。河南大哥摸著滾燙的雙頰,照著小鏡子自言自語:“喲,我都成這模樣啦!”想起那年在瀘沽湖,身旁的Stella一早醒來,顧影自憐:“唉,這副鬼樣子,怎麼去泡小峰啊?!”小峰是我們在麗江認識的北京帥哥,人見人愛。

也許,旅途中的感情才是真的感情。旅途中對你好的陌生人才是真的全心全意。他不知道你的背景,不清楚你的來歷,不計較你的容顏,甚至不記得你的全名,他只是帶給你溫暖,哪怕沒有緣分再相逢。

客車停在麻扎兵站等待關卡放行。至少要等到明天下午。今晚只能耗在這兒了。全車群眾展開如火如荼的賭博運動。生龍活虎,通宵達旦,猛啊!惟獨我們仨沒有參與其中。不是覺悟高,是不懂。我們下車透透氣,冰寒刺骨。跟老趙閑聊了會,聽他訴說不如意的家庭生活。我勸他:“趙哥,別跑新藏線了,太傷身。不如回家做點小本生意吧。”他老老實實的答:“我連話都說不清楚,能做什麼生意?”媛媛嗟嘆:“好人命苦啊!”

那晚不知誰把車窗玻璃打開了,冷得我如墜冰窟,根本睡不著覺。心裡想著千萬別感冒啊,高原上發燒會死人的!

新藏線第四天。我沒事,丹丹倒有點發燒,她吃了藥打了個盹兒似乎好些。車上放著我買的藏歌雜錦“唐古拉風”。一個小伙衝著我說:“你們應該引進些時尚的音樂給大家欣賞嘛。這盤帶子,我前年就聽膩啦!”

“彝族帥哥”

我回頭望去,很帥的一位武警戰士,皮膚黝黑,輪廓清晰,身材高瘦。他說他是雲南玉溪人,彝族。我說怪不得呢一看就是少數民族。他說漢族和少數民族有啥區別。我想了想,說,少數民族的眼睫毛比較長。呵呵。

我挺好奇的,“怎麼跑這兒來當兵了?”他答:“這個你得問我們老板。”“你們老板是誰?”“江澤民。”

他們駐扎高原的武警老兵,探親假足足有半年。“半年休假啊,都干些什麼?成天相親吧?”“我們這些鄉下娃娃哪像你們城裡人搞得那麼復雜。我們沒啥要求,簡單得很。”

丹丹曾說如果我們在北方一座小城出生長大,可能早早結婚生子,平淡安寧。嫁給千挑萬選的,未必比嫁給第一次遇見的,更幸福。色欲都市裡的紅男綠女逐漸把婚姻演化為一場智力游戲。有幸結為夫婦的常常不是溫暖淳樸的相愛的人。

當年我的美女朋友航,政管系系花,眾裡尋他千百度之後宣布,“我的擇偶條件只有兩個:男的。活的。”去年國慶她終於扔下孤苦的我,圓滿出嫁。

冰冷寒夜,全體下車,一個個拿著邊防證去關卡檢查,放行。這意味著,新疆不遠了。

新藏線第五天。音樂輕柔,客車飛奔,熟睡的人們均勻的呼吸,側過頭看見窗外點點星光。今天是九月二十號,凌晨五點我們到達新疆葉城。我記得我歡呼:“我們就快到天堂啦!”結果被河南大哥怒斥:“瞎說啥呢!多不吉利!”

不舍得老趙,老高,小盧。不舍得彝族帥哥武警。不舍得苦難與幸福的一切。只能借用那首讓我眼眶濕潤的詩說聲再見。

西藏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經筒

不為超度

只為觸摸你的指間

那一年我磕長頭在山路

不為覲見

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

不為來生

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未完待續)


精選遊記: 拉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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