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兒沒覺得是在西藏旅行,覺得自己是在那兒住了半個月。事先沒任何行程安排。心裡向往的是山南的青樸修行地,惦記著乘舟於雅魯藏布江上...
其它呢,就是窩在拉薩了。隨便走走,沒事兒逛個廟,喝個茶,曬個太陽,這個胸無大志的計劃就是計劃了。
日喀則、珠峰、林芝、羊湖...嗯,都很好,去不去,倒無所謂。
事實是,去了山南,但沒坐上渡船,因為冬天水少。
沒看完拉薩主要的寺廟,但是意外地去了羊湖和納木措、意外地認識了一群夠fun的朋友、意外地去了藏民家做客、意外地交了個藏族帥哥好朋友。
意外又意外地發生了很多事...
好像就頭兩天我還算個游客。那會兒住在平措的四人間。
自個兒逛了回八廓街,瞻仰了布達拉。頭還小暈,人還沒恢復到正常。
自打頭天一朋友介紹了一家庭客棧的老板給我後,生活就和那裡密不可分了。
頭天晚上就和客棧的人一起去吃烤羊蹄。這玩意兒好吃,別處也吃不著。燒烤的小攤在個小巷子裡,沒人帶鐵定找不到。
羊蹄羊肉面餅吃完後已過十點,居然還被帶著去吃拉薩最好吃的酸奶蛋糕。最後去了一小酒吧以尼泊爾甜茶收尾。
這吃的風格完全符合我的本性。
第二天下午看完了布達拉坐在邊上的郵局休息。參觀布達拉,原來是個體力活。何況,我的高反還沒消失。
閉目養神著呢,電話來了,“我們去倉姑寺喝茶,去不去?”去,當然去,吃吃喝喝的項目我從來有熱情。
後來他們也說了,“找你,甭問,基本就是有吃的...”。
倉姑寺也藏在小巷子裡,具體位置都說不清。我喜歡那裡周圍全是藏民的舊舊破破的環境。幾杯甜茶下肚,頭暈好了。
他們問,“你啥時候搬過來?”
第三天開始,我正式成為客棧的住客,直到離開拉薩。
客棧在拉薩河邊,兩層的小樓,屋外有院子,樓頂有天台。白天太陽升起後,坐在屋外的墊子上可以曬到你不想動。
幾點睡幾點起沒人管。想吃想喝就從冰箱裡翻。當然,衣服還是要自己洗。
那天開始,所有不適消失。我的行走恢復到了健步如飛。
小日子就是這麼過上的。
小日子的幸福就在於無組織無計劃無目的地在拉薩窩著,偶爾又能去邊上哪處小小地折騰一下。
說平淡其實非也。哪怕去那幾個著名的景點也是有意思的。因為,這季節,沒啥人去。
獨享風景的感覺,有過你自然明白。
和尚比游客多的布達拉、跟著朝拜的人擠進擠出大昭寺的小殿、在無人的樓頂一個人看金頂四處轉悠、沒花錢轉了一下午的哲蚌寺、闖進了小昭寺的廚房...
不過,最最享受的是那些小細節小片斷。
小昭寺附近的茶館,吃一碗藏面喝一壺甜茶。二塊錢一個兩磅的小保溫瓶可以到出好多小杯。
坐我邊上的幾個藏族老奶奶不懂漢語只是不時給我遞她們帶的餅子和點的藏餃。
我望著和她們同來的漂亮小女孩出了神,比劃著告訴她們“她很好看”。
雖然誰都聽不懂誰,可是微笑就是最好的語言。
離開時,老奶奶們還是不住地朝我微笑,小女孩閃著大眼睛羞怯地朝我揮揮手...
還有回從哲蚌寺下山搭乘在大卡車的後座,一個女老師帶著十幾個孩子也在車上。卡車一開,老師領著孩子放聲歌唱,歌聲散播一路。
望著他們每個人被風吹揚的充滿笑意的臉龐和無所顧忌的歌唱,眼淚忽地就湧上來...
去山南就是去吃土的。
和朝拜的藏民坐在大卡車後顛簸著去青樸修行地,一路的塵土猶如做沙土面膜。
爬上山頂花了三小時,估計猶如在平原攀登體力的翻倍。
三面環山的修行地四處掛著五色的經幡,安靜平和。除了我和同去的女孩,見不到別的游人。
那會兒,倆人坐在山頂的平台,四條腿懸在外面,一身的沙土,早沒一點人樣。
一人一個吃著帶去小蛋糕,看著我們一路上坡的道和遠處的江水,美得。
太陽照在臉上,心裡的小幸福又開始蕩漾...
山南回到拉薩就籌備過年了。
客棧的人一起去市場買年貨,大塊的豬肉和牛肉,還用麻袋裝了十斤瓜子五斤花生 – 我們都屬豬。
小年夜晚上開始剁肉,三個砧板齊開刀弄得鄰居親自跑來要看個究竟。年三十早垛菜和餡,下午擀皮包餃子。晚上的餐桌上有客棧的人和外來的朋友。
十幾個人圍著吃年夜飯是我沒有的記憶。破天荒在N年沒看春晚後看了今年春晚的片片段段。
午夜前和幾個人去拉薩河,頂著找客棧裡一對小情侶的名義出門,人沒找到但意外看了場拉薩河邊的煙花秀。回來嗑瓜子聊天至零點鐘聲敲響。
拉薩的新年沒有內地熱鬧,但是午夜站在天台看四周燃起的煙花反倒比聽劈裡啪啦的鞭炮浪漫地多...
去羊湖我們傾巢出動,十個人正好坐個小面包。
到了她面前,你就知道什麼是藍了,是你忘不了的藍。
從山坡上俯瞰,平靜如鏡;走到湖邊,微浪陣陣。怎麼看都是美的。除了美,我想不出別的形容詞。
回程路上偶然去的小寺廟讓所有人喜愛不已。
山坡上的寺廟往下望是點綴著小房子小樹林的拉薩河。喇嘛們閑著沒事在院子裡和我們說話,拿出自己釀的青稞酒款待我們。
帷幔飄著,鈴鐺響著,那個安詳靜謐的地方讓我們戀戀不舍...
納木措的記憶就是冷。
路上經過的念青唐古拉雪山一眼望不到頭。下車拍照的小手立刻凍麻了。看到還在一路五體投地的人,我覺得他們是英雄。
翻過那拉根山口就快到了湖邊。在5190米的山頭行動我居然沒一點不適。小腦袋的思維又開始不老實,尋思著下次可以去阿裡...
湖邊的風像刀割。湖面的冰像白玉。連綿雪山映襯下的雪白湖面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
納木措早封山了。我們的司機用一小袋吃的賄賂了看門人。
我凍得行動遲緩,卻膽大地去露天的大石頭後解手。起身時被四周飛揚的密集經幡纏繞。這個pee pee是不是也受到了祈福?
後來的日子隨意到完全讓老天做主。
每天懶覺睡醒下午出門。各條大路都爛熟於心,地圖早被我留在了屋裡。
去藏族朋友家吃飯做客聊天、去大昭寺外看磕頭人轉經人各色生動的臉、去八廓街邊上的小巷胡亂地逛...|
認識了大昭寺外的藏族保安、和軍隊服務點的小兵聊天寫留言、發現了小巷中一個個的小廟、看到了日月星辰同在的天空...
布達拉宮外看不到群群的游人,白雲、紅雲、亮燈的布達拉和廣場前的煙花是我記憶。
家裡的電腦幾天來放著同一首歌《川藏路》。
那是我在拉薩陽光下聽到的最美的旋律,歌詞裡的每個地名都震動我的心。
臨走前,他們問我,“下次什麼時候來?”我答不上,但心裡希望是很快。
哪怕只為那樣那樣肆意的陽光...
也不知怎麼,半個月的日子寫成了大媽的絮絮叨叨。
寫得好不好我不在乎,別人看得懂不懂我不關心,我只確定那行過的路遇到的人發生的事讓每個字都吐著快樂。
我的低反比高反嚴重,從身體波及心情。
城市裡見不到天色的日子加速郁悶的發生。到達上海半小時就被人衝撞讓我說了半個月沒說的“shit”。
然而,我沒有不開心。因為,在任何狀態下保持從容平靜是在那裡獲得的財富。
拉薩同屋一女孩的口頭禪是“淡定”,這詞現在聽來如此精辟。
周遭如何變化都是正常,只要有顆堅定強大而柔軟的心,便可以面對任何歡喜悲痛分離無奈...

(羊卓雍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