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黃河來,
今乘波濤渡長江。
同裡橋頭撐花傘,
周莊掌燈對影醉,
相思化霧淚成雨,
愁腸穿街巷。
車剛入蘇州,雲便厚重起來,沒多久雨劈劈啪啪的敲打起車窗,外面的白牆黑瓦綠樹碧波恍恍惚的宛如一幅幅的水墨畫,江南水鄉的風韻躍然眼底,這雨還真是時候呢。下車還真不忍心打傘遮了這美景,但打了花傘我便也是畫中一滴彩墨。
再換乘,到地處太湖之濱的同裡千年古鎮落腳。這裡有很多個明清時期的私家宅第,江南水鄉的深宅大院,精致的園林,翠竹小橋亭台樓閣,撐花傘幽幽的倚在長廊盡頭,倒如前朝舊事,我恍若幽居深庭的寂寞女子,隔著高牆內院撥弄心弦。雨時急時緩,晚飯的時間,游人漸漸稀落,微暗的天色,閃身走出,市井街巷窄而狹長,青石板路宛延橋頭,三橋遙遙相望,抬著花轎吹吹打打的熱鬧場景雨中依稀。陳舊的高牆間隙有的只夠一個人走過, 兜兜轉轉間已是黃昏。
相遇周莊在雨中,蒙蒙細雨的黃昏,大紅燈籠隱隱約約的在巷口招喚,繁花的傘在青石板的小巷徘徊,在蜿蜒小河的石橋旋轉。雨細細密密,小舟自橋下推波而出,乃有聲,水網中這千年的古鎮安安靜靜的在水波中旖旎,心思卻隨搖櫓悠悠蕩蕩。
天色暗沉,隨意的走進一家飯館,二樓臨窗而坐,老板娘熱情好客的張羅著,推窗四望,雨霧輕點眼角眉稍,燈火搖曳,拱橋流水靜穆,偶有游人結伴嘻笑而過,但只如水波蕩開了去,旋即恢復平靜。一個人點一樣菜一個飯,聽旁的阿婆輕唱一段昵喃江南民謠,忍不住的竹箸敲碟盤,情思隨歌悠揚纏綿。
同裡的美是精工雕琢的熟玉,是細致妝扮的粉黛宮廷女子;周莊的美雖然多是明清人造,但天成的韻味悠然蕩漾,是溪邊浣紗的西施,不施粉黛不披金戴銀,卻圓潤如美玉。
夜宿周莊青龍橋側怪樓旁古屋旅館,古香古色的外表,房間內裡卻全然現代賓館的設施。不過,臥室的雕花木床以及床上印染花布床罩卻又讓人恍恍惚惚起來,恍如時光倒轉百年,我只是她人。洗漱畢,自斟一碗周莊陳年黃酒,斜倚雕花凳上,在雨霧中的古老鎮子上對影暢飲,酒醉圓夢。
夜,靜寂無聲,清晨寧靜悅人。
但聞禪院鐘聲朗,
扉門閉,晨光推波碎。
昨夜燈火前朝夢,
影拂炊煙渡船開
六點,天已完全放亮,雨停,晨霧輕繞,整個鎮子還惺惺未醒,我聽得到自己的腳步和快樂的呼吸。昨夜景致今晨再看只有驚嘆。遙聞禪院鐘聲響,尋聲踏青苔羅布的石階而過,但聞院內經文朗朗傳,扉門緊閉,延院牆旁青石板路行進小巷,有人家吱呀門開挑擔出,狗側臥抬頭無聲,有勤勞人家已經打開舊式的木板門掛起頗具地方特色的土布服裝和蘇杭真絲衣物。坐柳下小河畔,蓬船靜靜停在水面,水中倒印白牆黑瓦的屋,青石拱橋如在鏡中,小河邊有婦人捶洗衣衫,濺起一波又一波的水紋, 倒影隨波旖旎,我在影中亦風情萬種。
隨意的穿巷過橋悠然悠哉,學幾句吳儂軟語的江南小調,水閣廊橋間潮潤的水鄉氣息溫柔醉人。沒有喧囂沒有燥動遠離城市的紛爭,在這寧靜的古鎮清晨我亦如江南水鄉的女子碎步慢走,流連忘返,想時間靜止在絲綢筆墨間。水鄉美,美在拙樸自然的小橋流水人家,美在靈秀水鄉滋養的勤勞,美在靈秀手指創造的文化,水鄉的美謄在紙上,畫在絹上,影在扇上,繡在絲綢,早已分不清畫裡畫外,恍惚人在畫中游,只嘆此景不為人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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