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行程說是七天,但出發的日子是大年三十的晚上11點半,也算占了一天,最後回北京起飛時間是早上九點半,天不亮就奔機場,所以真正體驗新加坡的,也只有短短五整天,新加坡的形像之所以鮮明而生動,我覺得與我堅持不跟旅行團,選擇背包行走有關;也與我沒有住旅館有很大關系,非常感謝我的朋友,在我事先准備的幾條線路之外,為我推薦了動物園和麥裡芝,而且還有一次西餐聚會。新加坡的巴士和地鐵上總是冷氣十足,幸虧朋友早在mail中提醒:帶一條圍巾,在巴士或地鐵裡護脖子用(朋友是個細心的人,每想到一點都會給我一封信,封封信都非常實用,只把機場免費電話說成在桌上,與事實不符,還向我道歉說:那是新改的)。後來的出行,我都一上車就掏圍巾,搞得人家都看我,新加坡人好像既抗熱也抗冷,不知道老來會不會做下病。從機場出來天還是黑的,巴士上閑坐無聊,我掏出一包薄荷糖來,事先知道新加坡不歡迎口香糖的,所以沒敢帶,怕旅途中口內無味,特意帶了薄荷糖。先讓朋友,朋友趕快擺手:車上不能吃喝東西。見我拿著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又很體貼地說:不過,你吃一塊也沒人說你。瞧,這就是新加坡——有理有情。初三另一位朋友約我們吃飯,在實裡基路上的陶餐廳,吃到即將結束時,一個服務員向我們每人遞上一個小方紅包:恭喜發財!有一位朋友去洗手間了,他還細心地說:等她回來,我親自給她喔。一塊金幣巧克力,雖是小小意思,但正應景,非常有趣和溫暖,比什麼返券啦、打折啦。在家裡,我是朋友的客人,但她的婆婆在我離開的前一天晚上,給我封了一個紅包:第一次見面嘛。照我這樣的年紀,早已收不到紅包了,所以一時語塞,竟然不知道祝她老人家健康長壽。而朋友的丈夫更是給我實際的幫助,比如我的朋友說有一個中央錫克廟,在小印度附近,但具體說不出方位,小印度一帶我都查過了,沒找到該廟。朋友的丈夫在書房找了半天,找出一大本地圖冊,我建議北京這樣的旅游城市也應該做這樣的地圖,開張大,然後成冊,細致,每一條小路、每一座建築(甚至每幢組屋)都標出來。還幫我想出離錫克廟最近的地鐵站叫文禮。在外面,經常會讓順拐的汽車嚇跳,但很一次,車裡人都要停下來,讓我先行,無一例外,有一次我看到車上正副駕駛位上的應該是母女倆吧同時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這與國內順拐汽車肯定要搶在過馬路的行人之間的天經地義全然不同,太受寵若驚了。新加坡大馬路沒斑馬線(只在沒有紅綠燈的小馬路上才有,在那裡什麼車都要讓行人),連接對街紅燈是兩條縱線,所有紅燈杆上都有行人按鈕(北京前幾年也讓了一些,現在已經大多是個窟窿了),待綠燈亮起,提示音急促起來,大家一路小跑,其實比北京全世界最寬大的馬路上的綠燈放行時間長多了。不過新加坡的車實在是不多,起碼沒有交通堵塞,而且車們也不搶著跑。坐公交時見我緊張地看公交站和地圖,一位華人老伯便主動問到哪裡,並說早一站下車可看總統府,走不多遠的就可以換乘。據新加坡植物園的介紹,全世界只有兩個國家的首都可以十分鐘車程即見原始森林,一個是南美的裡約熱內盧,另一個便是新加坡,這一點很容易感到。植物園座落在荷蘭村附近,據說這一帶是別墅區,而且歐裔人聚居較多,所以能有這麼一塊地方被辟為自然休閑的地方。我倒是不看中這植物園引種了多少品種的植物,或者有什麼非常非常珍衡的植物,以新加坡這麼小的地方,植物園卻曠得很,是我沒有想到。大片的草地和隨處自然生長的大樹,並沒有我們習慣性的科學教育園地裡的認真標注和嚴格規劃。除了旅行車載來的旅行者直撲目的地——國家胡姬園外,植物園裡的小道上是鍛煉的周邊的居民。一個漫坡上覆著草,孤零零地站著兩株大樹,品種不知道,但知道它插陰廣闊,遠遠望過去,除了高大之外,又看到草間縱橫的樹根虯結。想起《牡丹亭·尋夢》裡的一句:守得個梅根相見。我從來沒有明白過什麼叫梅根相見,常見的樹都是干、枝、葉,根都在地下,如何得見呢?這個時候用上《牡丹亭·游園》裡的一個詞“驀地游春轉”的“驀地”——突然間明白了:南方雨多,水土流失嚴重,根就很可能露出來,根露出來,樹就不穩,就要更多地長根,也就可能露出來得更多,就是我這會子看到的樣子,就是杜麗娘說的“守得個梅根相見”。來到植物園,國家胡姬園不進有點說不過去,這是我在新加坡第一次購票進入。早知新加坡的國花是胡姬,但不知道就是蘭花,我對花草素無了解,知道朱德喜歡蘭花,真的蘭花還是小時在中山公園唐花塢裡見過,只記得細長的葉子,單瓣的小白花,香嗎?應該吧,唐花塢裡泥土味、草味、各種花的味,加上我的嗅覺好像不太好,實在不知道蘭的香是如何的。對蘭的認識,特別是幽香大多來自讀詩。既來此就要認真地學習一下:同是蘭花,但有國蘭和洋蘭之分,前者以幽香高雅為主要的欣賞訴求,而後者呢,花大色艷,花期長,最適合於觀賞。准確地說新加坡的國花是洋蘭中的一種叫做“卓錦萬代”(Vanda Miss Joaguim),是一個叫做Joaguim歐裔女子培育出來的,所謂Vanda來自印度的梵語,有人說就是蘭花的意思,也有人說是“掛在樹身上的蘭花”,總之譯音“萬代”很合華人的口味。Vanda,為什麼變成“胡姬”了呢?據一個網站說這個詞是新加坡南洋藝術學院的已故校長林學大先生偶用李白《少年行》中的“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的“胡姬”二字來比擬“卓錦萬代”,從此流傳開來,也有的一說是閩南人對這種花的稱呼由林學大找到了音近而意悠遠的兩個漢字。這種“卓錦萬代”與我印像中的蘭花完全不同,而且“胡姬”的品種繁多,就像新加坡建築喜歡用多種艷麗顏色一樣,“胡姬”亦是色彩豐富,真的有些個妖冶,可算是洋蘭的代表了。國家胡姬園的英文是The National Orchid Garden,忽然想起我們坐巴士來此的路正是烏節路,它的英文是Orchard Road,此Orchard和Orchid還真有點像呢,糊塗膽大,無知無畏,我的這番聯想是建立在不懂英文的基礎上,自己心下還挺得意。同樣都是繁花叢林,麥裡芝蓄水池的特點在於水。從《非常新加坡》裡看到好多個蓄水池,雖然明白就是中國“水庫”的意思,但用“蓄水池”這樣的字眼,實在讓人覺得太小。也許離城區遠了一點,麥裡芝蓄水池人少,幾乎沒有游人,只有鍛煉的人,又是跑,又是俯臥撐的。水面很大,可能時近下午四點,太陽不那麼毒了,水面上有不少條劃艇,原來這裡還是新加坡劃艇隊的訓練基地。來這時,是朋友的推薦,因為在mail往來時,我問過網上有人提及的埋有二葉亭四迷、寺內壽一,還有大量的日本士兵、南洋姐的日本人墓地,朋友說不用去那裡,我領你去看看一個別人沒看過的墓地,在麥裡芝。麥裡芝還有林謀盛的墓,而這片蓄水池的建造是著名的華社領袖陳金聲的貢獻,值得一看。早年間的新加坡因地處海邊吃水很是困難,來自馬六甲的土生華人陳金聲一下子出了一萬多元建高本地食水設施,別忘了那是十九世紀中期,一萬多元得值多少錢啊,可惜的是在陳金聲死後十幾年才完成了這個新加坡歷史第一個蓄水池的建設。聽說他的家族是一個急公好義的家族,新加坡河上還有以他孫子命名的橋呢。1882年政府為了紀念陳金聲的貢獻,在浮爾頓廣場(Fullerton Square)設立陳金聲噴水池,後來移到濱海公園。林謀盛的墓就在我們剛進園不遠處的一處山腰間,前面是一片平場,幾叢具有當地特色的植物,綠莖間帶著紅色,一塊西文的墓碑躺著,一塊華文的墓碑立。簡簡單單,冷冷清清,而在濱海公園的南端另有一座紀念他的地標性建築是林謀盛塔。“陸軍少將林烈士謀盛之墓”,這是國民政府委托的官兒,頂上是一個帶著眼鏡的年輕面孔,與孔武有力的軍人劃不上等號。根據記載,這位商人之子,回國讀書後接手父輩的家業,但抗日風聲便全力投入抗日運動,日本南侵時,他協助英軍抗戰。新加坡淪陷後,他在印度招集新馬青年接受特種訓練,組成馬來亞敵後突擊先鋒隊。甚至親自乘聯軍潛水艇潛回馬來亞,進入森林領導游擊隊,後來不幸遭日軍逮捕,受盡慘刑在獄中殉職,死時才35歲。他的事跡在新加坡小學的課本裡有,不過最後說他有很多個孩子,這應該是華人心目中最大的欣慰了。麥裡芝蓄水池一派自然,並非我們想像中的水泥池子,特別是一道木棧臨水傍樹,蜿蜒若干公裡,足足走了我們幾十分鐘,不斷有跑步者從我們身後或迎面過來,見我的朋友拿著相機比劃,主動詢問要否幫我們照一張合影。終於木棧到頭,再踏著池水衝刷過的硬泥地,來到那處朋友說的墓前。挺典型的閩南圈椅墓,背山面水,可能原來沒有這麼臨水,蓄水池建成,水位上漲,淹到墓下,可見這個墓百多年沒有人打理了。墓碑橫著斷成了兩截,上半截可能被荒在地上若干年後重被架起來,字跡已經不太清楚了,所以年份看不清,但下半段的“二月廿四日”很清楚,同樣,最重要的一行也只能讀出:某某太孺人某某佘門範氏墓。正是“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回家說起此事,朋友的婆婆說:林厝港那邊有很多華人的墓呢。據說在新加坡,廣府、福建、潮州、客家、海南,各個方言群有各自的墳山。比如,咖啡山埋的是福建人,碧山亭埋的是廣東人。著名的商業街烏節路,當年是潮州人的墳場。後來為了重新規劃市區,李光耀帶頭遷了父親的墳。

(印度廟牆外掛在樹上的蘭花)

(新加坡植物園裡准備拍花的人)

(新加坡劃艇隊訓練基地—麥裡芝蓄水池)

(麥裡芝蓄水池畔的林謀盛墓)

(麥裡芝蓄水池畔的佘門範氏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