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文字版)吳哥,是一幅畫、一首詩、一曲音樂

作者: 書桌旁邊

導讀吳哥,是一幅畫、一首詩、一曲音樂 吳哥啊,我是帶著空蕩蕩的心而去,滿載喜悅和感慨地回來的… 同行的是相識,相知,相交30年的好友,一路上看景色人物風情,嘗美食與品鮮果汁,遇到友善的突突車司機和華人導游,日出日落,陽光夜雨還有飛揚的塵土,都不曾錯過,你說這不是一個完美的旅程嗎? 好吧,過來坐在台階上我的身旁,聽我講一下那些在吳哥渡過的時光 ...

吳哥,是一幅畫、一首詩、一曲音樂

吳哥啊,我是帶著空蕩蕩的心而去,滿載喜悅和感慨地回來的…

同行的是相識,相知,相交30年的好友,一路上看景色人物風情,嘗美食與品鮮果汁,遇到友善的突突車司機和華人導游,日出日落,陽光夜雨還有飛揚的塵土,都不曾錯過,你說這不是一個完美的旅程嗎?

好吧,過來坐在台階上我的身旁,聽我講一下那些在吳哥渡過的時光吧。

出發

PW發來短信“去吧”我只是覺得我大概會去吳哥,過了幾天再收到短信說機票買到了,我也在網上申請好簽證,我才相信我們真的要去吳哥了。四月初的一天,我們終於啟程從廣州直飛柬埔寨暹粒。

在飛機上,閉目養神之際,想起WBY經過多番努力後終因工作不能與我們同行而發出的哀鳴,我禁不住嘴角露出了笑。

既要與之相會,我應該先把吳哥大致了解一下,於是埋頭讀了會書,有了些概念:

吳哥王朝是指從公元802至1432,即大約我國晚唐至明朝初年,其間經歷25位君王,六百多年的歷史。吳哥王朝自1432年被泰國軍隊攻破而被逼遷都金邊,往日繁華的吳哥城便被荒棄湮沒在莽林中,被世人遺忘,沉睡了500年。1857年,亨利.穆奧(Henri Mouhot),一位法國自然科學家,來到吳哥古跡遺址考察並把他所見的奇妙的景像寫下來,他的文章在歐洲引起轟動,從此,歐洲人絡繹不絕地前來,吳哥古跡重新回到了世人的關注中。1992年,吳哥古跡被聯合國教科文組評定為世界級人類文化遺產。

整個吳哥遺址群的建築,是歷代君王不斷始建,修復,擴張後而逐步形成的。以一般游客的游覽計劃來說,整個吳哥遺址公園有三大部分:吳哥通王城(俗稱大吳哥),吳哥窟(俗稱小吳哥)和除了這兩處以外的其它景點。

吳哥通王城的重要景點有:巴戎寺,戰像台,癩王台及空中宮殿。

吳哥窟其實是一座規模浩大的佛寺,它以宏偉的建築與精美的浮雕而聞名於世,是吳哥遺址公園的精華景點。吳哥窟更是柬埔寨人民的自豪,它的圖案被畫在了柬埔寨國旗上。

在吳哥遺址公園總共有大大小小600多座建築,除了吳哥通王城和吳哥窟外,其余的散落在方圓四十平方公裡的叢林裡。游人根據時間,偏好來選擇參觀這些景點。但是,其中的女王宮,被選為不可錯失的必游之處。

這些到底是書本的生硬的介紹,吳哥,在我的腦海還只能是幻想。我是多麼熱切期待與它相會呀!

兩個半小時後,我們到達暹粒了。

在機場

一走出機場,看到的是在高大的棕櫚樹下一字排開的十來個突突車司機的剪影--陽光太強烈了,我們的眼睛不能馬上調節過來,逆光下,眼前便像是一幅會動的銅版畫。

他們舉著牌子等候各自的客人,與客人相認的那一刻露出羞澀的笑容,賓主相見,兩廂歡喜,司機領著客人往突突車走去。當他們陸陸續續散去,我發現陽光下只剩下PW和我,還有最後一個突突車司機仍然站在那裡。但是他等待的並不是我們,因為沒有預先訂客棧,當然就不會有突突車來接我們了。

此時機場管理員過來一再地勸我們:坐出租車進城吧,不會有空的突突車進來了。坐出租車?那不等於讓人抬在轎子上去看虎跳峽,或者是到了亞龍灣卻泡在游泳池?與吳哥相見的第一面,我們要與它輕輕擁抱。

我轉向唯一的仍在等客人的突突車司機,企圖讓他相信他的客人可能不來了,載我們進城吧。他固執地說:我一定要等到我的客人。PW說:看,人家多敬業。但我似乎讀到:哼,不做好准備。我說PW你是不是開始有點擔心、害怕了?“哼,有一年我帶著30多人的團隊去索溪,知道什麼叫索溪嗎?就是沿著溪水的源頭走。夜裡忽然下起暴雨,水淹及胸,我帶著他們責任多大!”對對對,在這樣危險的境況中PW都不害怕,我們這算什麼?

雲淡風輕之際,KONG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黝黑的皮膚,白亮的牙齒,穿著淺黃色的襯衫,笑著問:你們想坐突突車?KONG的出現,或多或少的替我解了“不做好准備”的圍。就這樣,我們坐上KONG的突突車,用比較親和的方式開進了暹粒城--吳哥古跡所在的小鎮。在車上我沒有忘記問PW,在那場索溪險情中,為何就不能上岸走呢?“哎,你不知道此時兩岸的淤泥比溪水更危險嗎?”哦,是這樣。

不用20分鐘,我們就進城了。

勾起童年回憶的客棧

由於法國人90年的統治(1863-1953),這裡隱隱地彌漫著法蘭西的氣息,嗅著這一絲氣息我們來到暹粒河西岸上一家叫“吳哥的倒影” (Shadow of Angkor)的客棧。 “吳哥的倒影”是一座法式的,面向暹粒河的兩層樓的房子,鐵紅色的瓦,米白色的牆,二樓的回廊上有雕花的石柱。因座落在路的拐角處,使它有更多的窗口和陽台,這樣當夕陽照過來,木頭百葉窗的影子沙沙地投在牆上,吳哥的倒影便看似在水彩畫裡。

其實,這家客棧的房間是我們看過的四處房子中最小的,淋浴間最簡陋的一家,而且房租也是最貴的,但是我們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它。那是因為當我們赤著腳,踩著一塵不染的木台階爬上二樓,站在回廊上向外望去時,被眼前景色深深吸引了。

那是一課巨大的鳳凰樹,綠油油的葉子盡情地散開著,散開得那麼遠,像一個瑜伽高手在做一個不可思議的動作。四月裡鳳凰花還未盛放,星星點點的紅卻顯得那麼蠢蠢欲動,充滿著盛開的欲望。河水是渾濁的淺黃色,對岸的樹和房子倒影在河裡變成棕色,錯落有致,與鳳凰樹美妙地融合在一起。多麼的似曾相識,遙望PW和我的童年時光,有許多光陰也是虛擲在奔跑嬉笑於屋外的小河邊和叢林間的。我仿佛看到,暹粒河邊,PW和我揮動著鳳凰樹落下的彎彎的枝莢以作刀劍,追逐在石橋上,喧鬧聲一直傳遍河的兩岸。對,就是這裡了。

客棧老板說我們不用先付房租,在離開那天付就可以了。於是我們把行李一放就出門了,立即趕往巴肯山去看日落。

巴肯山的日落

門口就有突突車,我們這位司機開的是慢車,所有突突車都超越我們,幾乎連自行車都要超了。我問PW有沒有見過樹懶,一種移動速度為每小時0.15英哩的動物。PW用早年就擁有的睿智的的語氣回答我:心急則慢。可是,不是所有想去看這被稱為世界上最美麗的日落的人都心急如焚的嗎?

上巴肯山的路口人聲熙攘,小販的叫賣聲讓這裡更添熱鬧,賣明信片和紀念品的孩子穿梭在游人前後左右。突突車來來往往,塵土在汽車後面揚起來,這時天色還亮。上巴肯山是一條黃土路,兩頭身披墨綠色綢布的大像安靜地站在路口邊的大樹旁,瞪眼看這些舉著照相機對著它們左右移動的人,等待真正想騎上它們的背上山的游人。

隨著隊伍向前走,聽到柬埔寨音樂在前方傳來,跳躍的鼓點和著悠揚的笛聲仿佛述說著憂傷中的頑強與樂觀。奏樂的是地雷受害者。奏樂者或斷手斷腳,或失明,或容貌燒毀,當他們撥弄著琴弦,敲打著鼓,那些最初的痛苦,都漫溢在奏起的樂曲中。一個男孩坐在角落敲打著鼓,他沒有了一條腿,另一條腿合在鼓聲拍打節奏。他的臉全無悲傷,只有冷淡和茫然,和其它人一樣。看似是時間撫平了哀傷,但是,希望又在哪裡呢?

夜色愈來愈近了,向前走吧。

上山的路是平緩的,並不比走在你所在的城市裡任何一個公園的山坡要艱難。後來我知道,這一段路是讓人平復心情的,讓焦慮,讓急切,讓躁動,在緩緩而行中全部卸下,去迎接一出開場與謝幕同時進行的戲劇。

當一堵已被風蝕的黑黃色的石牆打橫出現在你的眼前是,你就來到了巴肯山--高棉王國耶輸跋摩一世遷都吳哥時最先建造的寺廟。那時距今已超過一千年,大約是在唐朝的詩人李商隱寫下“相見時難別亦難”的不久以後,耶輸跋摩一世也登上了巴肯山眺望著夕陽。從圍牆繞進去,石頭砌起的寺廟聳立在眼前,但是它並不允許你從容的踏步而上,它的台階只有很窄的大約10釐米寬,你只能手腳並用向上攀爬。一邊爬,手臂,胸和臉都幾乎要貼到石頭上,唯有這樣,你才會全心全意地一點一點地接近它。

終於站立在巴肯山上了,環顧四野,長空浩瀚,遠方的暹粒河在夕陽下泛起銀光,在古老的叢林中若隱若現,這不正是劉昚虛筆下的“林山相晚暮,天海空青蒼”嗎?深深吸一口氣,靜靜地等待日落。等啊等啊,東方越來越暗時,西邊的雲卻不斷地變幻著色彩,金黃色,粉紅色,紫紅色,一直到血紅血紅。看,它出現了,呼吸頓時屏住,腦海裡忽然響起《蝴蝶夫人》中的那高昂的詠嘆調“明朗的一天”,同樣是關於希望,等待,還有凄美的結局。那火紅的夕陽像是蝴蝶夫人高聲唱到:是的,這一天一定會到來……而那絢麗的雲彩猶如那歌詞唱完後久久回旋的音樂。只在一瞬間,才出現的落日便已消失,只留下抹在人們臉上的一層暗紅的余影,和呼出的長長的一口氣。

在暮色中,我向巴肯山告別。走在下山的路上,我心中念著泰戈爾的詩“在我離去之前,讓我逗留片刻,吟唱我最後的詩句,把它化為樂曲…”我的詩一般的情緒被PW在黑暗中拋過來一句話打住了:古代高棉人的腳一定比現代人的腳要小很多,不然石階怎麼那麼窄!看來我們倆都需要些東西來清醒一下了。

“鮮果凍動”- Fruit Shake


這種清醒劑就是“鮮果凍動”(Fruit Shake)。柬埔寨盛產芒果,一顆芒果快有一斤重,圓鼓鼓的,皮還是綠色的時候便很酸甜滑口完全沒有纖維渣子,如果熟透了,橙黃橙黃的就更是香醇濃郁。把芒果肉隨意搭配上或椰子或木瓜或香蕉或酸奶或全部這些,加上冰沙,在攪拌機裡“吱吱吱吱”地轉半分鐘,一杯柬式“鮮果凍動”完成了。

在暹粒鎮,無論餐廳還是街邊小攤擋都有“鮮果凍動”出售,但是如果我告訴你小攤擋的“鮮果凍動”的制作過程,我不能確定你還能坦然接受。

首先切果肉的那雙手會在一桶萬用水裡飛快地撥幾撥,往腰間一抹,開始抓起果子切塊塊。然後,從路邊放冰凍飲料的保溫箱裡很隨意地挑一塊冰,用刀劈出一小塊來打磨成冰沙。這時,在等待冰沙完成時,那雙手會做些其它工作,比如收錢。最後果肉和冰沙會被同一雙手捧起放進攪拌機。

其實,就當我們喝下的不單止是飲品,還是當地的風情吧。

暹粒的夜晚很涼快,盡管白天溫度高達三十多度,一入夜就清涼下來了,睡覺時空調也不用開,完全沒有廣州的夏季那種讓人整晚輾轉反側的悶熱。夜幕下,我們回到客棧,躺在床上,透過百葉窗望著月色下的鳳凰樹,在期待明天的日出中漸漸溜進了夢鄉。

第二天:吳哥窟的日出

凌晨4點半,忽然被一把劉德華的聲音叫醒了:說你又不聽,聽又不懂,懂又不做,做又做錯,錯又不認,認又不改,改又不服,不服又不說……沒完沒了的,原來是PW的手機叫醒鈴。在黑乎乎中爬上MOONLON的突突車,也沒把他的臉看清楚,就往城外的吳哥遺址公園而去。

突突車奔馳在凌晨暹粒鎮的吳哥大道上,清涼的風狠狠地撞在臉上,有點發麻,人也就被吹醒了。

我們看日出的地方是吳哥窟,這裡是整個吳哥遺址公園的精華所在。它除了有寬闊如湖的護城河,優美的蓮花塔頂,最重要的是,圍繞著寺廟的三層圍牆上,雕刻有總共一千平方米的精美壁畫,是游人絕不能錯過的地方。就像所謂沒登過長城就等於沒去過北京,沒參觀過羅浮宮就不算到過巴黎,等等。(按這說法,PW和我這回還不算到過吳哥,因為…再說吧。)

關於吳哥窟的建築特色,維基百科是這樣描述的:

“吳哥窟是高棉古典建築藝術的高峰,它結合了高棉寺廟建築學的兩個基本的布局:祭壇和回廊。祭壇由三層長方形有回廊環繞須彌台組成,一層比一層高,像征印度神話中位於世界中心的須彌山。在祭壇頂部矗立著按五點梅花式排列的五座寶塔,像征須彌山的五座山峰。寺廟周邊環繞一道護城河,像征環繞須彌山的鹹海。”

吳哥窟看日出的最佳景點應該是寺廟前的池塘邊上,在那裡,可以望著太陽緩緩地從吳哥窟的蓮花塔頂上升起,然後把倒影投進池水中。而PW和我卻差點把最佳位置弄錯了 - 我們剛一跨過護城河,就靠在石欄上面對吳哥窟,向著東方眺望,等待著吳哥版本的《日出印像》。直到天色泛白,除了東方天際有一抹紅霞,全無日出的蹤影。無奈之下,想是今天雲太厚的緣故,就決定進去繼續參觀。

這時候PW有些沮喪和氣腦,對此,我懷有一絲愧疚:想想,一個在深宵才開始才思洶湧的曾經的文學青年,一個需要用劉德華那段如此恨鐵不成鋼的訓斥來叫醒的人,起早是不易的,何況還日出印像落空了呢。日出,是每一天都要發生的事,當我們無意發掘它時,錯過了也就罷了,一旦起了念頭並付諸於行動,我們的心就不能容忍失落。是我們的情感,讓一些本來的客觀存在增添了靈魂和生命。那麼,得與失,就不是真實的,是人為的。

沿著長長的石路進入吳哥窟的中心,這時,池塘豁然跳進眼前。更神奇的是,原來天際那一抹紅霞,竟不知何時變得更濃烈,並且伸展開來了,原來日出還未開始。真是山重水復,柳暗花明呀。

池塘邊圍著許多人,每個人都熱切地期待著,太陽啊,快露出你的臉吧。在清晨6點15分,經過朝霞一番妝點滋潤後,太陽的第一束光芒終於衝出雲霄,像鑽石般刺眼地,落在吳哥窟的蓮花塔頂上。很快,第二,第三束光芒也放射出來,那光輝直衝雲層。這時候,初升的太陽和吳哥窟的蓮花塔倒影落在池塘,上面的是清晰明亮的寫實,下面的是波紋微蕩中的大寫意。在這個清涼的早晨,吳哥窟的蓮花池塘邊,朝陽把這些前來朝聖的男男女女的臉,印上了通紅的亮光。

日漸高升,人群也慢慢散開。由於吳哥窟是面向西方而建的,如果看完日出繼續由西門進去,就會一路逆光而行,對照相和景觀不利。所以書上都建議看完日出後,應該掉頭出去先參觀別的景點,下午再回來這裡參觀。PW和我顯然就是看了懂了,懂又不記住,記住了很快又忘記了那種人。我們不單只從西門進了吳哥窟,而且很快地又從東門出了吳哥窟,竟然與那令世人驚嘆的刻滿精美浮雕的總共一千平方米的牆壁擦肩而過。這,就是何以我說我們還不算到過吳哥。

失落的吳哥窟

我直到在離開暹粒那天在機場的書店,翻看一本本精美畫冊時,才醒悟到我們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盡管書店有數不清那麼多關於吳哥的圖文並茂的書籍,我單給一本長方形,像兩張明信片接起來那麼長,硬皮的畫冊吸引住。畫冊名為《關於神,國王和人》(“Of Gods,Kings,and Men”),作者是Jaroslav Poncar,一位出生於捷克的德國大學教授,從1993年起他花了12年時間呆在柬埔寨,專門拍攝吳哥窟及巴戎寺的浮雕壁畫。這是一本精心制作的畫冊,攝影師使用slit scan技術,以全景攝影(Panoramic Photographs)的方式進行拍攝,力圖把吳哥窟浮雕壁畫真實地呈現在讀者眼前。畫冊的尺寸是長條形的,以配合壁畫牆身的形狀,每一幅牆上的浮雕,每一幅浮雕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節都在照片中躍然而出。

我捧著這本畫冊,用我的手指在圖畫上輕輕略過,場景震撼的《庫魯之戰》,生動有趣的《閻魔的審判,天堂和地獄》,華麗的《國王出征》……想像著,我到過那裡。

我很阿Q地相信,在吳哥遺址公園內游覽時或多或少錯過一些浮雕的,並不只是PW和我。卡門,《五月盛放》的作者,她不也承認嗎:

“關於這裡的浮雕,我主觀上贊美它;而客觀上,我略過了它。歸咎於我的行色匆匆,歸咎於它們的無處不在,歸咎於我的囫圇吞棗,歸咎於工匠們的不厭其煩。”

下一次來吳哥,我一定要好好欣賞吳哥窟的壁畫,我要在那2000多個仙女中尋找那唯一的笑而露齒的仙女。

那,我們又是為了什麼,與如此重要的吳哥窟壁畫錯失的呢?我們忙著在吳哥窟東門的草坪上練瑜伽扮飛鳥。

皇家浴池與斑黛客蒂

好了,玩累了,坐上MOONLON的突突車,MOONLON把我們帶到皇家浴池。

這是一個長方形的人工湖,湖面比路面低出好幾米,沿著西岸的石階而下,站在兩旁豎立著守護石獅的平台上,倚著雕刻著七頭蛇怪的扶欄,吹拂著涼爽的風,想像著國王和他的臣子們步進池水,一洗塵喧,再以何等清爽聖潔的身軀進入寺廟與他們的神相會。

皇家浴池的對面,過了馬路,就是斑黛客蒂(Banteay Kdei)。它有個好聽的中文譯名-斑黛客蒂,無論從發音到文字,透著一股溫柔的氣息,但其實它是一座佛教的修道院。當我們步入斑黛客蒂,跨過一道又一道的門框和內庭,仍看到有無數的門框層層迭迭在前方閃動,讓我們懷疑,盡頭在哪裡啊:

“我這一生永遠以詩歌來尋找你。

它們領我從這門走到那門,

我同它們一同摸索,尋求著,

接觸著我的世界。

……

它們整天地帶領我走向痛苦和快樂的神秘之國,

最後,在我旅程終點的黃昏,

它們要把我帶到了哪一座宮殿的門首呢?”

幽暗中,那最後的一道門透出亮光,在遙不可及之處,引誘著你不能停止腳步,追逐而行。這樣的設計,是像征著對佛學的追求探索,無窮無盡嗎?

斑黛客蒂,像一首回旋曲,一段一段,反反復復,綿綿無盡頭。

塔布蘢寺 – 國王獻給母親寺

好不容易從斑黛客蒂的修行之旅中穿行出來,MOONLON又馬不停蹄地把我們帶到塔布蘢寺。此時,已近晌午,陽光猛烈,氣溫高升,PW和我由日出而作到現在,已經奔波了6、7個小時了。但是,塔布蘢寺有千年的古樹,有“良心的回響”在召喚我們直奔向它。

阇耶跋摩七世建造塔布蘢寺獻給他的母親,這裡曾是當時最富有的寺廟,掌管著3000多個村子。寺內牆身上的小洞洞,當年是鑲嵌著寶石的 - 何等榮耀的皇太後啊!

不用走很長的小道就可以進入塔布蘢寺,只見寺內布滿了古老的菩提樹、無花果樹和絲棉樹。寺內樹和建築的關系,就像龐德的詩寫的那樣:

“樹長進了我的手,

樹漿流過我的胳膊,

樹木在我的胸間生長,

向下,

枝椏的胳膊伸出了我的

身體”。

這些上千年的老樹,樹根盤恆,像老婦人筋骨嶙峋的手,又像面目猙獰的妖精的爪,肆無忌憚地有的從屋頂伸出來,有的從泥地裡破土而出,有的與石牆和石柱扭在一起,使它們扭曲變形。我想起了眼前的景像,莫名奇妙地讓我聯想起了那些通常面目不對稱,身軀錯位,空間感凌亂的抽像畫,甚至超現實主義畫裡的人像。

游人們望著這些形態超常的古樹,無不發出“嘖嘖”的驚嘆聲,爭相與它們圍抱,拍照。

穿行在塔布蘢寺昏暗的回廊間,透過倒塌的拱門與橫梁的隙縫,無意間總能窺竊到一些隱藏著的秘密:或見樹根裂縫間有尊小佛,露出神秘兮兮的笑意,看得你有些心慌;一轉彎,倒塌的石堆裡,布滿青苔的石板上刻著的一只的怪獸,突然地被納入你那不經意的眼角的一瞥,讓你的心“突”的跳一下。游蕩在塔布蘢寺內,有如一趟探險歷程。趁著你的心跳還未平復,趕快到北面的一座小寺裡來,把背貼在微凹的牆身上,拍一下自己的胸口,那“砰,砰”的回音便在小寺穹頂間響起來。據說,那是你的良心的回響。

或許是把自己的良心拍醒了,PW認為我們這樣游覽太缺乏技術性和專業性,有些辜負了吳哥,決定要請一個導游帶領我們更深入地在游蕩中了解吳哥。於是,我們通過在塔布蘢寺遇到的一位導游的介紹,約到一位中文導游。

下午:蘇琳帶領我們游吳哥通王城

蘇琳,我們的導游,是第三代華人,講很流利的普通話。她如約在下午三點來到客棧找我們。她的出現讓我們的突突車司機MOONLON精神為之一振,剛才還嘀咕著又多坐一個人什麼的,不知何時已經把一個織錦的坐墊拿出來墊在蘇琳的座位上了。

下午三點多的陽光雖然仍很燦爛,卻已有點懶洋洋的了。還是由上午來時的路出了鎮,過了吳哥窟的護城河後,突突車轉向另外一條大道,向吳哥通王城駛去。一進入這條大道,忽地像空調開了,真涼快。環顧大道兩旁古樹林立,枝葉繁密,還保留著原始森林的氣息。成群的猴子聚集在路邊泥土地上,游人的突突車稍一停下,膽大的猴子便跳上車搶食。蘇琳說原林裡仍生存著野生動物,雖然政府有令禁止捕獵,但違禁者眾,動物數量也在不斷減少。

吳哥通王城,距離暹粒鎮不到十公裡,方圓18平方公裡。它是阇耶跋摩七世傾力建造的古代高棉王國最後的都城。現在保留下來的古跡,都是原來為神修建的處所,而真正為王室使用的建築,由於是用木頭造的,早以湮滅在數百年的歲月中了。

在後來發現的碑文中這樣寫道:若阇耶跋摩七世是一位新郎,通王城則好比是他的新娘。可見阇耶跋摩七世曾經多麼鐘情這座古城。

除了東西南北四個城門,還有一個勝利門通往皇室住所。無論從哪一個門進入通王城,最先遇見到的,一定是路兩邊排列著的十數個巨石大漢:一邊面容慈祥的是神,另一邊凶神惡煞的是魔。這就是吳哥城無處不在的“攪拌乳海”。

攪拌乳海的故事是這樣的:天神修羅和惡魔阿修羅為了提煉能使他們長生不老的仙藥,進行了神與魔之間唯一的一次合作--合力攪拌大海直到海水變成奶。於是他們各自攬抱著七頭蛇那伽,攪啊攪,攪拌了幾百年,攪出了寶物,毒藥,當然也攪出了長生不老藥。

不得不插一段,頭天在吳哥窟看到牆壁上雕刻的一隊仙女,上身赤裸,輕歌慢舞。PW邊舉著像機拍照,邊告訴我:這就是“攪拌乳海”。我說PW你果然是沒有做功課。

在蘇琳的帶領下,我們穿插在通王城內大大小小的寺廟,略過不太重要的景點以節省時間和體力。因為是私人導游,一路上我們遇到心怡的景物就隨意停留,細細品味,少了跟團隊的那種前呼後擁與此喚彼應。

通王城主要的壁畫群集中在戰像台和癩王台。戰像台是古時國王閱兵的高台,而癩王台的功能有說是王室焚屍台,它的名字則來自一位患麻風病的國王。這裡的壁畫充滿古代高棉人生活氣息,也彙集了各種神話動物,例如七頭蛇,五頭馬,還有三頭像。

站在戰像台向遠處眺望,是一片怡人的草地和背後的森林,還有散列在這片草地上的十二座生肖塔。在晴朗的藍天下,青綠,翠綠,深綠,還有滄桑厚重的鐵紅色的塔身,組成了一幅色調明艷的裝飾畫。

走著走著,我們來到空中宮殿,它是通王城內最高的金字塔式建築,若站在它的樓頂,可以俯視整個壯觀的通王城。我們都累了,坐在殿前的老樹頭,靜靜地聽蘇琳講國王與蛇精的故事。這時,忽見兩個當地的孩子從空中宮殿的頂樓探出身來,女孩子七八歲,男孩三四歲的樣子。他們敏捷地在陡峭的石梯上跳躍,跨過扶欄,我還來不及多拍幾張照片,一眨眼他們就沒影了。

蘇琳領著我們穿過樹林,來到古代男浴池,女邊浴池邊,笑著指向池邊那一排排石階,讓我們看石板上凹下的臀位 – 這些千年的印記,第一次讓我對這片古跡有了真實感,相比起那些神與魔,這石板上的臀位讓我確信,在這神秘美麗的地方,千年前是活生生的。看那些凹下去的坐印,有深有淺,有大有小,坐在這裡的是什麼人呢?皇室的成員,國王的大臣,還有博學的僧人?都有可能,反正是人坐出來的。

歇息時坐在小店前喝一只清涼的椰子,與老板聊聊天,對著圍過來的小孩猛拍照。當體力恢復過來,我們前往巴戎寺。

這時候,黃昏將至,我們登上了巴戎寺,在晚霞中,忽然地,我們被包圍在一個又一個巨大的,微笑的石臉中間。無論你走到哪個角落,一抬頭,總有一張臉,或半眯著眼,或嘴角微翹,注視著你。這是一種很震撼的效果,讓心懷不正的人感到無處可逃,讓虔誠的教徒找到關注和安全感。

這216個石臉,到底是人還是神?

有學者覺得,巴戎寺的石臉與收藏在巴黎吉美博物館的阇耶跋摩七世的頭像如此相像,並非偶然,因此他們認為這些石臉就是阇耶跋摩七世。也有專家說,那是觀音菩薩的臉。其實,是王還是神並不對立,關鍵是在高棉國王的心目中,他們願意把自己神化。“菩薩上求佛道,下化眾生,以救度眾生為己任”。阇耶跋摩七世也算是一位關愛子民的君主,在他以前,吳哥地區沒有醫院,是他創立了這裡的第一所醫院。位於暹粒鎮吳哥大道上暹粒兒童醫院門口,豎立著的阇耶跋摩七世頭像,以作紀念。有次從那裡路過,蘇琳指給我們看並解釋,她的神情是懷著崇敬的,與她說到相隔不遠的暹粒博物館裡竟然開了家肯X雞時的神情大不一樣。由此可見,多少代人之後,阇耶跋摩七世在人民的心目中仍有崇高地位。

夕陽來臨,金光照在石臉上,高棉的微笑,顯得格外溫暖而神聖。

第三天:女王宮

女王宮距離暹粒鎮大約40公裡,坐突突車要差不多1個小時,一路上既可以領略郊外的風景,還能停下來參觀路旁的民居。

看到女王宮的第一感覺就是,比起塔布蘢寺的狂野神秘,放浪形髓,它顯得多麼的精致玲瓏與優雅高貴。吳哥地區的主要寺廟都是由王室建築的,女王宮卻是個例外,它是在公元967年,一位有名望的慈善家修建的,這會不會是較其它寺廟規模要小得多的原因之一呢?由石質很硬的紅砂岩為主要材料建起的女王宮,從內到外滲透著浪漫的粉紅色調。同時,由於石材的堅硬,那些雕刻在三角楣及過梁上的畫面,猶如刻在木頭上一樣有力。研究吳哥的學者評價說,女王宮的壁畫根本不像是刻在石頭上,它們可以篦美木匠甚至金匠的手工藝術品。

我流連在這些雕刻精美的壁畫間,目光所到之處全是承載千年歲月痕跡的粉紅色的古石,每一塊石頭都在述說著故事。我仰頭細細讀著那些石頭,贊嘆神話故事的多姿多彩,也驚訝工匠們出神入化的雕刻藝術。這時候我才理解,為什麼女王宮被喻為“高棉藝術之鑽”。

十頭二十臂的惡魔羅婆那發力,天搖地動,猛獸驚嚇得紛紛逃跑之際不忘回頭張望,面露恐慌。濕婆的妃子烏瑪也花容失色,跳上了濕婆的膝上。

天空之神因陀羅騎著他的三頭像愛羅婆多,為熄滅伽陀婆森林的大火而造雨。

猴王須羯哩婆為爭奪王位殺死其兄巴林的故事。

在吳哥遺址公園裡,有許多寺廟都有類似的建築風格,即運用回廊,窗口,門框等等來營造悠長的,光影交錯的效果。而在女王宮,同樣有這樣的回廊,窗口和門框,然而它的特有之處是,從它的一些窗口望出去,能看到護城河的池水,青蔥樹木間有水光流轉,為女王宮的芳容平添了靈氣。

女王宮的色彩和精致,使它看似一幅童話故事的插圖,不看文字,也能讀懂。

聖劍寺 – 國王獻給父親的寺

在幽靜的午後,我們來到聖劍寺。

鐵紅色的外牆有一段倒塌了,與護城河岸邊的綠樹婆娑一同倒影在水中,有種壯烈的美。西門的兩側牆上有大石頭雕刻的神鳥加魯達,威武地腳踩七頭蛇蛇頭,手舉七頭蛇蛇尾,咧開口,瞪圓的雙目直視來者。攪拌乳海再次出現在寺院的入口處的兩側,雖然今天石像的頭大都不見了,卻氣勢不改,仍可窺見聖劍寺當時的地位不比尋常。

聖劍寺是阇耶跋摩七世的另一傑作,它把塔布蘢寺獻給他的母親,又把聖劍寺獻給他的父親,阇耶跋摩七世不愧是一位情感豐富的君王。

比起鑲嵌寶石的塔布蘢,聖劍寺更輝煌。據碑文記載,這裡曾經有無數金銀寶石,光是珍珠就有十多萬顆(阇耶跋摩七世的母後肯定妒嫉死了!),還有一只包金的牛角的神牛。聖劍寺的功能是多重的,既是王公大臣的聚集場所,也是擁有近10萬信徒、包括上千名舞者和教師的佛教大學。

聖劍寺的剛陽之氣最能被突顯的地方,我覺得是位於東門舞者大廳前的藏經閣。遠望時,盡管它那挺直的兩層樓建築,除了框架的石柱還孤獨地豎立著,其余的空蕩蕩的什麼也每留下,藏經閣仍然散發著有一股英氣。在寂靜的、陽光猛烈的午後,有悠長的帶著回音的“咕--咕”的鳥啼聲從它背後的樹林裡傳來,吸引我快步向它走去。

走近了,我發現我必須仰頭看它,在湛藍湛藍的天空下,藏經閣那些略帶鐵紅和鏽綠斑痕的土黃色的柱子,直插雲宵。看著它,我只覺得我的心被它降伏了:“…在廣闊的天空中,嚴靜之中,我能帶著虔恭的心,和你對面站立嗎?…”

雖然是烈日當頭,但我們坐在樹陰下涼快的石板上,凝視著那些殘存下來的石頭建築,看它們在鳥鳴的回音陪伴下矗立在叢林中,久久不舍得離開。

騎自行車去看吳哥窟的夜景

經過大半天的奔波,下午四點多我們回到客棧,坐在陽台上,決定好好休息一下,畢竟去一趟女王宮來回在路上就花了兩小時。才坐下,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鳳凰樹下一排自行車,PW和我不約而同地把臉轉向對方,四目相投之際,另一個決定卻上心頭:騎車去看吳哥窟的夜景!

把兩元美金遞給客棧老板,我們騎車揚長而去,一下就彙入到馬路上的各路大軍裡去:突突車,自行車,摩托車,三輪貨車,小汽車……好興奮啊,還錯上了單行道逆行了好一段路。

又一次踏上吳哥大道,迎著傍晚的風,吹起口哨,兩邊的樹木刷刷地往後退去,恍恍忽忽中,像穿行在時光隧道,竟以為回到了懵懂的昨日,騎車在趕去上學的路上。

一小時後,我們再次來到吳哥窟。黃昏的吳哥窟,像一座古堡,充滿一種神秘莊重的氣氛。我們坐在護城河的堤岸,隔著寬廣的、泛著銀光的護城河河水,向暮色中的蓮花塔頂遙望。許多游人聚集在這裡,卻全無喧嘩,他們或等待日落,或等待夜色,或什麼都不等待,只在欣賞“此時此刻”。有一群僧人今晚也來到這裡,在長堤上來回行走著,他們身穿耀眼的鮮橙色的僧袍,把一片片桔黃抹在將暗未暗的暮色中。

吳哥窟的日場在下午6點結束,7點開始的是有音樂表演和宴會的夜場。當二胡奏起,柬埔寨音樂從架在長堤上的揚聲器傳出來,那是音樂會和晚宴開始了。而我們的燈光晚會也拉開了序幕。

最先亮起來的是吳哥窟外牆的一排方形的窗口,柔和的暗黃色的燈光在窗內亮起,吳哥窟霎時間變得立體了,燈影把外牆從稍後的寺廟主體中拉出來,使得夜色中的吳哥窟復活了。在不知不覺中,蓮花塔也開始變換著顏色,忽而粉紅,忽而金黃,忽而淡紫。我贊嘆現代燈光技術,像魔術師的手,把白天的千年老嫗裝扮成流光溢彩的少女,在夜空中,回憶起它的年輕歲月。最後,長堤的燈也亮了,淡綠色的射燈由上而下從堤面撒到護城河的水面上,波紋晃蕩著,整個吳哥窟猶如出現在夢中那麼不真實,只希望夢不要醒來。

夢總是要醒來的,醒來的時候,眼前是黑暗。沒有路燈的吳哥大道黑漆漆的,,我們只能借助來往車輛閃過的車燈光亮來引導前行,心慌慌地埋頭蹬車,有驚無險終於回到鎮上。

高棉的廚房

暹粒鎮圍繞著老市場的幾條街道布滿餐廳,大排擋,咖啡店,酒吧,按摩中心和書店。到夜晚,當游客湧回到城中,這裡才開始熱鬧起來。

大排擋看起來是最喧鬧的,店主在鐵鍋後面奮力炒菜,店小二舉著炒好的菜在桌子間飛快地跑,老板娘在街上熱情地招呼行人,管人家吃過了沒有,一律拉著胳膊往裡拽,菜香飄得整條街都能聞到。大排擋的價格很便宜,通常1美金一個炒面,半個美金一杯鮮果凍動,雖然味道一般,倒是嘗試各種菜式的好地方。

酒吧街很洋化,簡直就是法國南部康城街道的翻版。每家酒吧的裝修都刻意在不經意間塑造自己的個性,顏色的運用很能滿足視覺,到處都是衝撞的橘黃與亮紫,深紅與墨綠,天藍與橙紅。好幾家酒吧門前都擺放著巨大的圓形的沙發椅,像一只只松軟的鮮紅色的籮筐,讓你恨不得一屁股坐下去,把自己藏起來。

在吳哥,除了游覽古寺古跡,探索美食是我們的一項娛樂。在舊市場一帶巡視一番後,我們走進一家很高棉風格的餐廳,可能是緣分,這竟然是我們昨晚去過的“高棉廚房”(Khemer Kitchen)的另一分店。情趣相投的人相互吸引,想不到對一家餐廳的裝修品味或食物的愛好,也能讓人找到地方。

當地的名菜有一款叫阿莫克(Amork), 阿莫克其實是一種汁的名稱,用這種汁配上魚,就是阿莫克魚(Amork Fish),配上蔬菜就是阿莫克蔬菜(Amork Vegetable)。阿莫克的主要成分通常是香茅,檸檬葉,青檸汁,紫蘇,南姜,小紅椒,青蔥和芫茜葉,再加上棕糖和椰汁和椰子肉塊來調和這酸辣味。阿莫克的味道濃郁卻不膩,酸而不口寡,是讓人胃口大開的菜式。在暹粒的幾天我們幾乎每次吃飯都要點上一份阿莫克X,也差不多把所有阿莫克款式都嘗遍了。

高棉米粉也是當地特色,米粉有粉絲的口感,形狀卻是寬扁的,主要靠高湯的味道來調味。高棉米粉的高湯,是用燉好的魚湯加上小紅椒,香茅,檸檬葉和芫茜配成,通常還會加些洋蔥,豆芽,紅蘿蔔塊和小蝦米干。一口湯喝下去,酸酸的很開胃,即使是在炎熱的盛夏也讓人食欲大開。然後魚湯和蝦米干的鮮味流連舌尖,伴著這股鮮味,幾口米粉下肚,覺得胃暖暖的,真舒服。

在這裡,有一種肉最好別吃,就是牛肉。因為這裡的牛都是用來耕地的,不到老不動也不會殺了吃。蘇琳也提醒過我們,但我們沒放在心上,有一次點了個牛扒,果真是千般的難嚼。相反,得利於有“柬埔寨的魚倉”之稱的洞裡薩湖的豐富資源,魚理所當然成為當地最受歡迎的食物。洞裡薩湖就在暹粒鎮的南邊15公裡處,那裡是漁民聚居的地方,有個浮村是很出名的景點,可惜我們這次沒有時間去。洞裡薩湖的淡水魚品種很多,但餐館用的多是大頭魚和塘虱。魚的做法呢,除了阿莫克魚外,當然少不了咖喱魚和甜酸魚了。

值得一提的還有吳哥牌啤酒,正中的本地出產,味道很清醇,價格又便宜。吃著咖喱魚和高棉米粉,暢飲幾口吳哥啤酒,只覺在暹粒,我們的精神和我們的胃,都得到滿足。

從高棉廚房出來,漫步在包圍在音樂與霓虹燈當中的酒吧街,燈紅酒綠之間,與白天的“古廟幽沉,儀容儼雅”是多大的反差呀。這裡,既留存著千年的東方文化遺產,又被養育成充斥著西方情調的樂土。如同文學和藝術作品常常追求的對比的效果,在暹粒,我能明顯地感受到它的古老與現代,精神和欲望的反差。在這種強烈的對比下,我因而更加珍惜它的古老和精神的美。

夜談

奔波了一天,本應倒頭就睡的我們,在深宵,展開了一場漫無邊際的討論。或許是白天被聖靈撫摸了腦袋,此時我們變得思想敏捷,滔滔不絕。先是PW在回顧職場恩怨中傾訴著心中難掩的志向;然後我開始剖白如何對功名仕途的索然無味。PW批評我的不上進,不勵志;我試圖讓PW承認回歸平淡才是真諦。我們誰也沒有說服誰。

在吳哥的短短的日子裡,我看到這裡的許多人過著貧乏簡單的生活:家,安在路邊田野旁,木板為牆棕葉為頂,房子裡面布一拉,分割成一家人各自的睡房的地方。

也看到大人帶著孩子,清早4、5點就聚集在暹粒兒童醫院外面的草地上,不知道還以為一大早在野餐,問了才明白他們是在等待免費治療。

然而,有一些畫面也同樣留給我很深的印像。簡陋木屋裡抱著嬰兒的婦女,她注視她的孩子時散發出來的笑容,並不比當年戴安娜王妃抱著威廉王子時展現的笑容要遜色。

我們的突突車司機MOONLON有次談起他的老婆,“她懷孕以後我就讓她辭了工作,安心在家休養,帶孩子”MOONLON說這話時,深色的臉很有光輝。我們知道,如果能接到工作,MOONLON一天的收入是20美元左右,還要扣除稅費和其它成本。而在暹粒鎮,一年中旅游旺季只有短短的4個月。

幸福,哪裡有定義,因為每個人心中對它有不同的詮釋。

說著說著,我蒙松的睡眼,看到PW臉上有月光照著百葉窗的一條一條的影子,覺得好笑,不知怎麼地就睡著了。

最後一天:逛市場

睡夢中似乎聽到打雷,好像還夾帶著雨滴敲窗的聲音。清晨起來走出陽台,看見馬路上濕漉漉的,才知道不是作夢,昨晚真的下了一場好大的雨。雨後的空氣真好,清新中混著一點點泥土的氣息。

不用早起,不用趕時間,在暹粒的最後一天,我們可以悠然自得地逛逛市場。

暹粒鎮上有三個主要的市場:舊市場,中心市場和夜市場。

舊市場占地最大,既有針對游客的數不盡的工藝品和服飾攤擋,也是當地人每天購買肉菜百貨的地方。如果你看到市場裡同一通道上,左邊那間賣黃金首飾,右邊那間賣豬肉,千萬別奇怪,你還會看到賣高貴銀餐具的店門口旁,是臭氣熏天的鹹魚案板。外國游客,農村婦女,小商販,魚貫而行,好不熱鬧。

相比起來,中心市場要清靜得多了,這正好讓我們靜心選購。我埋頭挑選造型可愛的銀飾:通花的,翅膀會動的蜻蜓,手腳都能活動的男孩子女孩子,兩個輪子轉得飛快的自行車,做怪臉的彼得兔……每個只有半個拇指一般大,充滿童趣。PW呢,對布類情有獨衷,例如民族色彩濃厚的織錦台布,披肩,絲巾,還有棉布的花綠綠的長裙短褲。(寫這篇游記時,PW告訴我,在市場買的一雙很高棉風格的竹編人字拖鞋,回家發現兩只都是右腳!果然是大行不顧細謹之人。)

夜市場我們頭天晚上光顧過了,賣的商品與中心市場無大異,然而風格較活潑,攤擋的裝修布置比較新潮,在市場中央安插了小魚按摩池,還有一間格調前衛的酒吧。

購物欲滿足了,食欲又升起來。我們選了一家很西化的咖啡店坐下,叫了一份牛油果西紅柿三文治,咬一口,嗯,很正中的香草味道。香濃的咖啡溢出來,咖啡飄起的熱氣與窗外停泊著的突突車和它皮膚黝黑的主人重迭在一起,讓我迷惑現實的虛實。明天,當我望向窗外,我將是坐在辦公桌前了。

告別吳哥、又回吳哥

MOONLON的突突車載著我們又出發了,這次,我們前往機場。佛說:修百世方可同舟,修千世才能共枕。我們到了吳哥,雖來去匆匆,也是修了緣的。

與吳哥,就像與愛人,未見面時充滿遐想;初見時是剎那間的驚艷;相處時渡過歡樂時光;分離時難以割舍;細細回味之際,那些情節歷歷在目;隨著時光流過,嘗試冷靜的分析和理解。

吳哥,更像一幅畫,一首詩歌,一曲音樂:它時而色彩濃艷,時而素雅清澈;時而激情澎湃,時而低聲吟頌;時而蕩氣回旋,時而余音撫過。

放下我手中的筆,閉上眼,我的靈魂仿佛再一次在那些石頭與古樹間行走,行走……


精選遊記: 暹粒-吳哥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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