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租車大約開了二十分鐘,說實話,越開遠我心裡越是發慌,司機只會說阿拉伯語和法語,除了幾句簡單的問候法語外,我也只會中文和英語,司機沉著臉,只顧一個勁的開,也不說話.我偷偷瞄了他幾眼,想說點什麼,打破沉默,卻也不知道怎麼說.一路上經過一個星光點點的湖,也駛過一段無人的道路,最後終於停在一座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的熱鬧花園前.他說就是這裡了.
下了車,我看到街道上,都站滿了時尚青年,男生打扮得帥氣古怪,女孩子們都花枝招展.走進一座花園,只見四周全是酒吧,還有餐館,花園裡到處都是燈光打出來的裝飾影像.看這裡的設計,我想可能是個高級地方,比北京的三裡屯那條街要上檔次點,起碼不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於是,我鼓起勇氣,臉上裝得好像很自然,但其實,真的,心裡可虛了.我開始環顧四周尋找我可以坐下來喝杯酒的地方.左手邊有個像美國牛仔樣的酒吧.裡面的人可真多,已經站著很多人在等座位,我一進去,所有的人都像看星外來客一樣看著我這樣的中國女子,一剎那,我真恨不得趕緊離開,但,不能,還得端著,故意再環顧一下四周,找地方.這時,就在我後面,一個男人走過來,提議我想不想一起吃個晚飯,他請我,就在旁邊的飯店裡,他說這個酒吧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有人給我台階下,我說好啊,於是我就和他走到另一個飯店去了.
侍者很有禮貌的把我們安排在靠窗子的桌上.餐廳燈光很溫柔,環境很優雅,外面有個藍色的游泳池,在燈光下營造出夢一樣的境界.坐下後,我開始琢磨對面的男子.這時,我才發現,他的個頭不高,穿得衣服有點像是剛從工廠回來的,最要命的是,他的指甲裡還可見到黑色的泥垢.這一看不打緊,我立馬沒了和他共進晚餐的興致.人啊,有時候,就是這樣,往往一片美好的心情會被一點小事破壞,就像穿著一身華麗亮服的貴夫人突然被你發現她的牙齒上粘著一片菜葉.就算再討厭他,可人都已經坐到對面了,我總也不能趕人家走吧,再說,菜和酒都點了.唯一我可以做的,就是除了吃飯,再加保持沉默.在他倒酒給我時,我就說我們還是一起分擔這餐吧,不用他請我.你知道,如果一個女人根本不想和一個男人有任何關系時,她會拒絕接受任何邀請的,甚至她都願意作東請客,她就喜歡這樣和不介意的人分得遠遠的.
世上不怕被人辜負,怕的是辜負別人,因為良心在你心裡,誰都能騙自己---除了良心.多年後,曾經被人辜負的人一定無怨無悔,始終對過去有著絕決的底氣,而辜負別人的人,卻會在自責和良心裡一天不得安寧,想起過去的逃離或背叛會覺得自己當年是做過很蠢的錯事的,當年的一撒手,是錯過了改寫歷史的機會了.
等酒過三杯,他發現我不願意說任何的多余話.他說,你是不是對我不感興趣啊?我說是的,不感興趣.他無語.繼續吃菜喝白葡萄酒.
再一杯下肚,他說,你是不是想讓我走啊?我說,是的.他的臉上顯出憤色.
好不容易一瓶酒下肚,我想終於可以吃完走人了.哪想到,他讓服務生又開了一瓶!我連忙對他說,這第二瓶你一個人包了吧,我不喝了.我就這樣看著他一個人自吃自飲,很無奈.
第二瓶他喝完,我看他的樣子開始本色起來,原先有的一點點文氣全都沒有了,在酒精的作用下男人的本性燃燒起來.他嘀嘀不休的說,他還沒結婚,單身一人,我想我說了,我不感興趣.
來源: http://www.traveltrade.cn/News_show.asp?id=4562
謝天謝地,開始買單.服務生遞來單據,大概是一百六十幾美元,我拿出二百美金,准備付我的那一半.這位男士在他自己的袋裡找了一圈突尼斯的第那爾,然後,把我的二百元美金遞給服務生,我想可能是不好算帳吧,先用美元付好了,服務生走了後,我開始等待我的零錢.等了二十分鐘,還是服務生沒來.我就問對面的男士,我應該找回的零錢在哪裡?他說什麼零錢?沒有啊?見一賣花人走來,他想給我買枝花,我說不用,我只要我的零錢.他開始嘴裡講些當地的話.於是我叫來服務生.服務生用英語對我說,對面的先生說是小姐我買單.我一聽,火就騰地一下起來了.我說,不是,是我們說好的,兩人平攤的.這一下可能惱了這位男士的臉面,他用英語跟我說"FUCK YOU".我用英語回敬他"TRY ME"!於是我叫來餐廳經理,說我要報警.餐廳老板先本是我阻攔我小事化了,但我不依不撓,這個男士也開始從口袋裡掏錢還我,但已經太遲了,我堅持要叫警察.
二分鐘後,警察出現在我面前,是便衣,後來我才明白,在這樣的旅游區,其實哪裡都有便衣警察.我簡單跟他說了一下經過.他於是就和同事把我和這位男士帶上了警車.他已經喝得東倒西歪,嘴裡不停的在說著什麼.看他就坐在我後排,我真的害怕,幸虧有兩個警察一左一右的坐他邊上押著他.坐上車,看著外面陌生的夜色,我不禁苦笑起來,想我,在異地他鄉,竟然生平第一次被帶上了警車,雖然不是我做了什麼壞事,可總覺得這警車不該是我坐的!
警車七拐八彎開了約二十分鐘,才到一座白樓前停下.要不是門前有看上去類似的行政標志,你很難想像出這是一座警察局,更像是某住戶的庭院.通體都是白色,也沒有中國常見的大理石,或是整體做成顯示威武和莊嚴的灰色或黑色.唯一讓我覺得有壓力的是那些穿著制服的警察,他們個個看上去高大威武,還有英俊,看見我進來,他們臉上都顯示出對我的友好,我能感覺到,他們都會偏向我的.
例行公事,做筆錄.我在一個警察面前坐下來,他用的還是傳統的打字機,我用英語講著經過,可惜他還不太聽得懂,只好讓那位帶我來的便衣警察一字一句翻譯,我的奶奶呀,看著他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在那打著老式打字機,我都想立馬回北京了.我還得用英語給那便衣較正著,過程中,在講到究竟是多少錢時還繞來繞去講不清楚,那喝醉的男士縮在牆角不時還插上一句,正在不耐煩著呢,只見一個警察過去啪的一耳光打在了那個醉鬼的臉上,他立時不說話了,蹲下來.我當時想,原來,暴力執法是無處不在啊.光是一個筆錄就約二張紙,可能錄了約二小時.終於錄完了,我們最後都在上面簽字認可.奶奶啊,那時已經約有凌晨2點了,我想我終於可以回酒店了,好累好困啊.這麼點小事,我也沒想要怎麼懲罰那個男士,被警察打了一下,就算夠了吧.估計他一會也會被警察放回家.
便衣警察把我塞進了一輛出租車回酒店.我以為這麼深更半夜色的,警察會送我回去的.
這事總算過去了,總算可以回去好好睡個覺了,還好沒記著陪我的姑娘伊奈斯的手機,要不深夜打擾人家真不好.就當自己遇人不順,本來想晚上出來玩玩的,沒想到去了警察局"玩"了一個晚上.我一路解嘲,安慰著自己別放心上.
第二天一早,伊奈斯在酒店大堂等我.她說我們要去趟警察局.我一下子懵了,怎麼還要去啊?昨天晚上不是都處理完了嗎?她說警察局今天早上打電話到她局裡,讓懂中文的伊奈斯陪我再去對一下筆錄,因為我是中國人,不會說法語,防止在筆錄上有什麼因語言的錯語而讓我這個外國友人吃虧.聽伊奈斯的口氣,我是不去也得去了.用英語和中文跟伊奈斯又在筆錄官面前復述了一遍,其實伊奈斯的中文水平真的很差,講話一快什麼也聽不懂.我這人是沒什麼耐心的人,真是講得我不耐煩極了.最後,離開時,我看見門外站著一個老者.伊奈斯告訴我說這是那個男士的爸爸,他想跟我說話求情,請我網開一面放了他兒子,否則他兒子要被起訴,可能會蹲監獄三年,而且他兒子現在有兩個孩子,如果坐牢,不但丟掉他在法國一石油公司的工作,(終於跟他指甲裡的黑色對上號了),還會家破人亡.我一下子驚叫的跳起來,什麼?三年?不可能吧?這麼點小事要坐三年牢?不可能吧?伊奈斯解釋作為一個以旅游為主要支柱產業的國家,旅游安全是第一位的,因為這涉及到對外國客人的安全,所以他們國家在這方面的法律很嚴.我一下子心頭內疚起來,仿佛是我做了什麼壞事.可是想起他當時那樣子,我又有點不想放過.伊奈斯說,這個男士要在警察局呆三天,三天後如果還沒有得我的寬恕,他將會被移交法院判刑.我連忙對伊奈斯說那原諒吧.你們趕緊讓他回去吧.我不想再面對這件事了.我們匆忙離開警察局去工作了.
第三天早,我剛從酒店出來,就看見那男士的父親站在酒店門外等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看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為了這個不爭氣闖禍 的兒子在清大早的寒冷裡等待,我真的是很內疚.伊奈斯走上來,說如果我同意原諒他兒子,我們要再去一次警察局寫書面的寬恕書.哦,我的媽呀,這幾天我光跑警察局了.我都去了二次了.我不能不去嗎?伊奈斯說不行,我一定要親自寫下書面的文件,否則是無效的.我嘆了口氣,搖搖頭,服了,我這次可算是了解突尼斯的法律之嚴明了,突尼斯的景點了解的倒不多,或者說,了解突尼斯我是從他們的法律先開始的.
於是我又在伊奈斯的指點幫助下,用英語寫了一份書面寬恕書,最後,又從警察局去了市政類的行政機構交了文件,總算是作了正式而又最後的交代.
當我走出來時,我對伊奈斯說,我再也不想再來這種地方了.真的.伊奈斯也忽閃著不解的眼睛,無奈的看著我,笑了笑.她說,這裡的法律都是很嚴的,沒有關系可言,大家都是照章辦事.
這事過去了很久,我才敢跟別人說.作為旅游推廣人,如果講出這等事,我怕別人斷章取義說突尼斯的旅游不安全.
作為行走天涯的旅游者,安全總是需要時刻注意的問題,來自自然的,還要提防人為的.作為一個女性旅游者,其警惕性就更要提高點,作為易被侵犯的女性,對性別的安全防範是個首要負擔.女性背包族們真是要小心呢.而如果女性游客又是個看上去漂亮點的,那危險系數就更高了.所以,這跟一個國家的治安狀況有關系也沒什麼關系.一個漂亮的年青的單身的女性游客,在異國風情的夜色酒吧區,能不讓男人產生什麼正常荷爾蒙的想法嗎?這種事可以在任何一個國家發生,甚至可能會發生在天安門廣場前的前門街道上.
再後來,每次去突尼斯帶媒體團,我總會津津樂道的跟他們講起這一段跟警察局有關的"艷遇".曾經懊惱和羞於啟齒的故事,在今天,成為我們一路上逗笑的談資.時光的流轉總能給同一件事不同的定義.
更多信息請登錄: http://www.traveltrade.cn/News_show.asp?id=45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