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日晴
天山
早晨九點鐘從酒店出發,同行的是我的美國朋友G。向導是哈薩克族的海熱提,據他說海熱提是強壯的意思。
原來說好一匹馬一百五十元,等我們騎上馬,海熱提說另外加上向導的兩匹馬一共要六百元,為了能看到雪山,忍痛答應了他,於是四匹馬風塵僕僕的上路了。
我的馬是一匹白色的六歲馬,剛開始我還嫌棄它太瘦小,但只有它才堅持到最後。一路上沒有期望中的綠色草原,只有兩邊被羊啃得可以看見草根的山坡,還有一些稀巰的松樹,亂石灘中,清洌的雪水從遙遠的雪山一路衝刷奔向天池。也可以算上是烈日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了。欣賞過風景,習慣了沙發的城市臀部,開始有了感覺,很想下馬步行,但是看到一望無際的亂石,只好放棄這個念頭,可憐的馬,同樣是小心冀冀的穿行在亂石灘中,有時我甚擔心馬掌釘會因為這惡劣的路而脫落。為了分散一下全身的酸痛,我開始和海熱提聊天,沒聊幾句他就提議晚上花三百元來一只烤全羊,說實話,G如果聽說了,肯定會認為他瘋了。我們一共才四個人,其中一個向導還未成年,最多可以干掉一 個羊腿,我對海熱提說我們已經准備了許多吃的,他顯得很失望。
經過七個小時的顛簸,下午四點鐘終於到達雪山腳下。馬沒法登山,我很愉快的做好登雪山的准備,但這時我從海熱提口中得到一個不幸的消息,登完雪山我們還要往回繼續走四個小時路程,因為這裡的牧民搬走了。“就是你們路上看到那些帶著駱駝的人”他說,風越來越大,太陽就要下山了,氣溫在逐漸下降,我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質問我的向導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真實情況,只是催促還不明真相的G趕緊登山。為了緩和氣氛,海熱提指著一顆植物說是雪蓮,等他走開我仔細的看了看,雖然我不是專家,但是雪蓮和蒲公英我還是分得清楚。因為心急趕路,忘記了海拔,到達雪線已經是氣喘吁吁,不論如何,我到了雪山,雖然沒法和博格達峰相比。但足以心慰。
下山之後,我一邊對自己說保持良好心態,一邊思索如何科學的、委婉的對G解釋。當時G沒有太激烈的反應,但是從他那疲倦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在控制他的情緒。果然,衝突終於暴發在我們這個小小馬隊,原因出在馬身上,首先是G的馬,據說是一匹脾氣不好的馬,它停在一條山溝面前,再也不想走了,其次是兩個向導的馬,一個是跛腳馬,不用說,經過長途跋涉,不能再騎;另一匹馬太老了,腿開始發軟。我的馬勉強駝著我,喘著粗氣往山坡上衝。,至此我才明白我們花了六百元得到的是一個老幼弱殘的馬隊,於是大家集體下馬步行。 拖著疲憊的身體爬高落低,情緒可想而知,約步行兩個小時之後,G開始用中英摻雜的句子質問海熱提,主要是:我們不是專業登山者,所以,第一,作為向導,應該如實告知游客需要用時多久(因為海熱提對我們說四個小時可以到達雪山);第二,可能會遇到哪些困難(我們被告知確保住宿);第三,應該給我們提供更好的馬,至少是健康的馬。這樣登雪山是非常危險的!海熱提只是不斷的說快到了快到了,一邊示意我,想讓我幫他解釋,望著那張臉,我又覺得他也挺可憐的,出於民族情結我想打圓場,但是站在朋友立場上也是在維護我的權利,我就這樣被兩種情緒夾雜,忍受著身心兩重痛苦,來到了一位牧民的小木屋。有了溫暖的火爐和滾燙的奶茶,大家的情緒有所好轉,但是我們的住宿費相當於兩星級酒店,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多少錢都願出了,只想能立即躺下。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一行人匆匆趕路,但只有我一人騎馬,其他三人跟隨在馬後步行。海熱提湊近我,問我想不想要野羊頭,我說不要,我問他為什麼不騎馬,他回答說馬累了,緊跟著他說一匹馬再加五十塊錢吧,因為馬太累了。這實在是個奇怪的理由,我只好笑著問海熱提“你的馬會花錢嗎?它會自己拿著這五十元去買東西吃嗎?”
終於到了天池的海南,為了盡快的結束這次雪山之旅,我提議坐游艇回海北碼頭,G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臨上艇之前,除了六百元,我還是多付了四十元給我的向導,雖然他期望我再多給一點,但我已無能為力了。他一直等我們走遠才走開,這讓我感覺沒有讓他發財實在是愧對他。
這是我第一次與游牧民族交往,可以說我非常的失落。對於游牧民族的了解,我僅僅是從金大俠的《七劍下天山》、《書劍恩仇錄》的小說中獲取的知識,書中的人物,善良、淳樸、勇敢、誠實。但是我這個來自於物欲橫流社會的人,是沒有資格要求他們遠離所謂的文明社會,只是,我感到悲哀,在他們失去草原的同時也失去了精神家園。
無論如何,雪山還是純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