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0日藍的錄舊文

作者: 藍的

導讀剛認識你時,我是不到放假回家就不出校門的乖乖女,你是除了飯票再也掏不出半文錢的窮書生,盡管這樣,你還是在十一放假時帶我去了黃州。我不在乎黃州是你家鄉,我只在乎我兩眼迷瞪,四顧茫然時,你熟門熟路地帶我上車下車,左突右拐。我不知道你偷偷惡補“蘇東坡黃州詞考”,只知道你用姐姐家的炒花生塞滿我的衣服口袋,帶我到長江邊望月,給我背 “揀盡寒枝 ...

剛認識你時,我是不到放假回家就不出校門的乖乖女,你是除了飯票再也掏不出半文錢的窮書生,盡管這樣,你還是在十一放假時帶我去了黃州。我不在乎黃州是你家鄉,我只在乎我兩眼迷瞪,四顧茫然時,你熟門熟路地帶我上車下車,左突右拐。我不知道你偷偷惡補“蘇東坡黃州詞考”,只知道你用姐姐家的炒花生塞滿我的衣服口袋,帶我到長江邊望月,給我背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我不記得你弄鬼唬人,卻永遠不會忘記你緊攥住我的手在江邊的葦叢中飛奔而逃。這一牽手,就再也沒有松開。

黃州離學校只有兩個小時的車程,這兩個小時的遠方,讓我可以像我羨慕的師哥師姐那樣,在假期結束時,背著行囊風塵僕僕地歸來。

臨畢業前的那次北方之行,像一顆掐不掉又發不出的芽,注定成了生命中永遠的尷尬。在那所著名大學裡,在鋪滿陽光的草地上,我眯縫著眼睛籌劃著自己的前途,卻發現已渺茫到無可籌劃。已簽約深圳的你坐在我旁邊,埋著頭用小草棍兒在地上劃米字格。“玩兒狼吃羊吧?”你說,見我不睬你,又說“那我畫張液壓原理圖給你玩兒吧。”果然你就拿紙筆畫了一張。在西客站等車時,打掃衛生的阿姨遠遠地喊:“那兩個小兄弟,不要坐在那裡。”——那時我剪短發,穿運動服。就這一句話,我已被你嘲笑了整整十年,恐怕還將繼續被你嘲笑下去。

在珠海的那半年,我們無數次地往返於深珠兩地。坐船,成了我們假期唯一的事件,客運碼頭,成了我們最熟悉的地方。那時候,遠方,意味著我和你。

算起來,我們共同出行的腳步應該始於千禧年的蜜月之旅吧。上海-南京-杭州,成熟安全的旅游之地,適合菜鳥級的旅者。做了老婆的人,目光變得雪亮起來,做了老公的人,也不再有興趣做臨行前的功課,於是我終於明明白白地發現:你幾乎不會認地圖,更兼做了兩年產業工人,出門就想打的。我及時收回路線權,貫徹公交車方針。從杭州的天倫酒店到靈隱寺,我把地圖研究了半個小時,領著你投幣四元上了公交車,中途倒了一次車,卻沒有四元零錢了,只好領著你投幣五元再上公交車,共計花費9元。從靈隱寺出來,你伸手攔了一輛的士,起步價8元回到了天倫酒店。你不說什麼只翹了翹嘴角,我只好又乖乖站回你的身後。

出門在外,喜哉,樂哉,快哉。

杭州九溪煙樹,漫步御道,品虎跑泉水泡出的龍井茶,聽滿櫳桂雨,撫著輕煙柔霧般的蘇杭織品,好一股江南味道。

黃山情人谷,山似芙蓉枕,水如菱花鏡,必有一支翡翠釵在此遺落人間,我說“自古情人皆恍恍,管什麼人間天上” 。

華山一夜,辛苦至極,迎來了一場日出,卻據說是“與你家鄉無數次日出沒什麼不同”,等天一大亮,我們都嚇了一跳,原來昨夜摸黑上來的山竟然是這樣險!

壺口黃河故道,擺滿了大紅大黃的陝北虎頭鞋,喜慶熱鬧,扎白毛巾的牽驢老漢,端起小鍋般的大碗,在黃河邊享用他們的工作餐,這裡,都曾是黃河的河底,我正在納罕,水在哪裡呢?驀然就看見黃河水咆哮著注入突然深窄下去的晉陝大峽谷,一句“九曲黃河一壺收”,未寫盡的大手筆,大氣魄……

出門在外,緲小得成了兩粒沙,只有你我是彼此的寶貝。

從少林寺回洛陽,車子竟然壞在下坡的盤山路上,你我先後從未停穩的車上跳了下來。幾乎同時的,你說幸虧剛才往功德箱裡丟了五塊錢,我說你為什麼只丟5塊錢?

從臨汾到壺口,我們包的小捷達一路狂奔,終於追了一輛大貨車的尾,我們好言安撫郁悶的司機,等回到賓館,立刻把他一通罵,罵得他差點連車費都沒敢要。

從大同到渾源,我們因為車子超載堅決下車,後來在路邊看到那輛車竟然連轱轆都沒了!到了恆山,我們直接找車去五台,又遇大雪封山,折回到沙河鎮——到渾源而不上懸空寺,到沙河鎮而不上武台山,除了我們恐怕沒別人了……

出門在外,我們拓展了生活的戰場。在繁華都市的星級賓館理直氣壯地賴帳,在荒郊野外的雞毛小店乖乖地挨宰。時而一致對外,時而同室操戈。筆記本中很突兀地有這麼一句話:“2004年10月6日 廬山公安賓館 廬林湖為證!五老峰為證!三疊泉為證!我們到此為止!”旁邊有你張牙舞爪的審批意見和簽名:同意,某某某——發生了什麼事呢?我問你,你也不知道。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忘的,現在看來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了。

也有獨自出行的時候,只是沒有了你,恭城的桃花為誰開?陽朔的山水為誰美?九寨的神話為誰講?康定的情歌給誰聽?……

現在你長居海外,我的懷中是待哺的小兒,我已跟不上你的腳步。你的窗前風景好嗎?我已不在意。我日日計算你的歸期,歸來,是比出行更加隆重的節日。望你回來,望將來,我們共同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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