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西藏,總感到欲說還休。因為它所給予人們心靈上的衝擊與震撼,是觸及靈魂的。其實,無論什麼人,也無論你走過多少西藏的路,研究過多少西藏的文化與歷史,誰也不敢說他真的熟知西藏。去過西藏的人,首先感受到的會是它的單純,無論是雪山草原還是藍天白雲,無論是牧民信徒還是雄鷹犛牛,它們都會像水一樣的清透。然而,這種單純和清透卻仿佛是藝術大師眼裡的空白,永遠蘊含著無限的玄機。這是一道無解的算題。因為,在西藏,無論你是好奇地張望著那些虔誠的轉經老人,還是伴隨著紅衣喇嘛穿梭在充滿酥油味的寺院裡,它們都會散發出一種魔力。人們幾乎不可能逃脫這種魔力帶給人的神聖感和淨化力量。當人們站在無垠的草原,集目張望雪峰的時候;當人們徜徉在高原聖湖,拍攝碧水藍天的時候;當人們手執雪杖,登峰造極的時候,有誰敢說他的心情是平靜的呢!就知識而言,如今的西藏,本已不是以前那種少為人知的神密境地,那些瘋狂的旅游愛好者,近幾年早已把西藏能去的邊邊角角都走了幾個遍,簡直比藏人走得還要全面、系統和徹底。如果說關於西藏的旅游信息,無論是新華書店的旅游資料,還是互聯網上那麼多的熱心“貼眾”,知識,總是非常的全面而周到。然而對西藏內在的感受,每個人都會有不一樣的震撼。 能自豪地走在西藏那充滿陽光的土地上,感受純粹的藍天、白雲、雪山和草地,真的是多少年來夢寐以求的心願。在去西藏之前,我像是喝一碗很熱的粥,先從碗邊喝起。從青海唐蕃古道的瑪多、玉樹,到四川康巴的九寨溝、黃龍、四姑娘山,再到雲南多彩的麗江、玉龍雪山,這幾年我是一直圍著西藏轉。因為對於西藏,我的心裡總是存在著一種神聖,一種情緣,一種感動和一種神密。我的內心,是想慢慢地享受認識它的快樂,減緩那份驚艷帶給我的刺激和恐懼。當我背著行囊踏上西藏那海拔四五千米的土地拚命喘著粗氣的時候,我又不盡想起了那雙極為突出的雙眼和灰呼呼的手指甲蓋。畢竟,在這片土地上,永遠生活著那麼一群頑強不息的人。他們在沒有樹木,沒有堅固的住房,沒有內地司空見慣的資源,而只有低矮的牧草和暴風雪的大地上游牧、勞作。多少自以為很“虐”、很“酷”的旅行者與他們相比,都會相形見絀;多少被戶外“驢友”們危言聳聽地號稱為無人區的險惡之地,其實都不過是這塊草原主人的生活走廊。面對著瞬息萬變的嚴酷自然,那些牧羊的小童和拾糞的老嫗,才是真正的英雄。所以,我們不敢嘲笑他們的肮髒,也不敢拒絕小童伸過來的黢黑小手;我們理解他們的天葬習俗,更欽佩那份策馬揚鞭、舞刀弄槍式的剽悍。在西藏,我的眼睛裡只看到了三件東西:頑強的民族、虔誠的宗教和美艷的風光。關於藏民族的起源,我想有必要認真考究。藏民族是個古老而與中原漢民族有著很深歷史淵緣的民族。藏族傳說中有神猴與羅剎女交合繁衍成藏族的故事。這顯然只是一種典型的民族圖騰。問題是現在有不少旅游資料說,西藏山南地區是藏族的發祥地,這話極不確切。山南地區其實只不過是西藏第一個奴隸制政權吐蕃王朝起家的地方。西藏的奴隸制一直到新中國和平解放西藏時才告結束。山南地區海拔相對較低,物產豐富,從而奠定了贊普起家的基礎。吐蕃強盛之時正逢我大唐盛世,於是帶出了文成公主與松桑干布這段美好姻緣,從而也造就了今天雄偉的布達拉宮的基礎。根據我國著名歷史學家範文斕的考證,藏族起源於我國古羌族的一支。古羌族,本以青海為中心,活躍於我國青甘陝和天山南麓廣大地區,商就有文字記載,春秋戰國時便與中原漢民族多有磨合,統一中國的秦國,即是羌最早的融溶之地。我們漢民族在人數上數十倍於少數民族,其實並不是黃炎子孫有多麼旺盛的生殖力,而是得益於千百年來民族大融合的結果。所以我很懷疑,在我們與藏民族同樣流動著的血脈裡,也許正搏動著某些共同的東西。 從青海的格爾木到西藏的天湖納木錯,我們乘越野車路過當雄縣城。在過街時見有一小院,院內有干打磊的土房。開車的司機老顧指給我們說,這裡便是全縣惟一的醫院。幾年前老顧有一次過此正逢有病,便來到這間醫院裡看病。屋裡只有一個醫生,據說還是自學成才的藏醫。病還未看,老顧便見到屋裡早已躺著三個死人了。這還是縣裡才能有的生存保障。在那茫茫草原的盡頭,生活著幾十天也無法走到這躺著死人醫院的多少牧民。他們的生命,將會是多麼的頑強,又將會是多麼的脆弱。在我們驅車從江孜到日喀則的途中,忽遇狂亂的大冰雹,不到十分鐘地面竟積下了十釐米厚。冰雹來時,烏雲翻滾,天塌地動,雲泄冰崩,視線不足兩米。真是驚險刺激。當時我便在想,無遮無欄的曠野中,那些牧羊的小童怎樣才能躲得過這種劫難呢?!這種大自然嚴酷而奇妙的風雲變幻,對我們是喜樂刺激的過程,對他們卻是磨難褫奪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