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同胞,扎西德勒在沒有進入西藏以前,西藏的一切對於我們來說都是神秘的。我們這次的西藏之旅,來回一共35天,從4月29日進入四川康定到5月17日到達青海的格爾木,我們在藏區前後呆了20天。在這些日子裡,我們幾乎每天都要和藏民打交道,漸漸地,我們了解了西藏,認識了西藏。
這是一個關於雪域高原的創世神話,是一個修行的僧人對我講的故事。
很久以前,一只神猴在普陀山受戒後,就按觀音的旨意來到雪域高原修行。潛心在雅隆河谷的山洞裡修行的神猴受到了女魔的引誘,要和他成婚。女魔說,你如不和我結合,我必和妖魔結合,我就要生下無數的魔子魔孫,雪域高原將成為魔鬼的世界。神猴聽後就返回普陀山向觀音請示,觀音說,這是吉祥之兆,快去和女魔成婚,你們將成為雪域高原的先祖。神猴與女魔成婚後生下了6只小猴,他們在森林間愉快地生活著。6年後,他們已繁衍成500只,林中的果實已經枯竭,他們的生活十分艱苦。神猴返回普陀山向觀音求助,並遵聖者之命取出五谷種子撒向大地。猴子們得到了充足的食物,尾巴變短就成了人,這就是雪域高原的先民。
僧人說,神猴變人的故事,在藏族民間廣為流傳,並記錄在古老的經書上、遍繪於各地寺廟的壁畫上。西藏的澤當,就是“猴子玩耍的地方”,澤當的藏族同胞會告訴你,貢布山上的那個山洞,就是神猴住過的。在離澤當3公裡的撒拉村,有藏族傳說中的第一塊青稞地,至今,每逢播種季節,人們都要到這裡來抓一把神土,祈求先祖保佑豐收。
西藏基本上是一個全民信教的地區,絕大部分人信奉的是藏傳佛教,用一顆仁愛之心與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友好相處是他們千百年來一直不曾動搖的信仰。當中原進入大唐帝國時,吐蕃王朝在雪域高原興起。松贊干布迎娶了文成公主,赤德祖贊迎娶了金城公主,從此,中原和西藏就這樣血肉相連了起來。吐蕃在與中原地區密切交往的同時,還和天竺、波斯、大食等友好往來。佛教是由尼泊爾傳入西藏的,但佛教的發揚光大卻是天竺高僧的功勞,同時,藏文佛經大多是從梵文翻譯過來的,這些保存完好的佛經既是印度佛學對西藏文化的偉大貢獻,也是藏族對世界文化的偉大貢獻。
在這裡,我之所以把在西藏的公開出版物中隨處可見的神猴變人的故事講出來,我之所以把人人熟知的歷史書上的知識再復述出來,我只想說明,藏族是一個善良的民族,一個開放的民族。下面的記述,但願能對你的心靈有所震撼。
在康定,我第一次接觸藏族同胞。那是4月30日,陽光很好,我們的心情也很好。那時,我們正站在跑馬山下遙望貢嘎雪山,四位年輕的藏族小伙子走了來。他們在我身後站了好久,其中的一位有些羞澀地問我能否把望遠鏡也借他看一看。我把望遠鏡遞給了他,他們四人就興高采烈地把玩了起來。我們坐在草地上,談雪山,談草原,談雪域高原的種種神秘,扯著扯著,我們就把手搭在了相互的肩上,竟兄弟般的親熱了起來。當我們不得不要趕路前行時,他們異口同聲地給了我們永世難忘的祝福:扎西德勒。
高爾寺山是我們翻越的第二座雪山,山腰上有一片寬闊的草原,一條源於山頂的溪流在草原間蜿蜒曲折銀光閃耀。我們把車停在路邊,很慵散地在草地上午餐。一位藏族養路工騎著摩托車過來,認真的清除水溝裡的雜草。陽光很強烈,他那紅色的工作服極是顯眼。我過去邀他和我們午餐,不好意思了一會,他還是忸怩著和我們坐在了一堆。他說他養了20多年的路,愛人和孩子都在四川的樂山。我問他為什麼不也去樂山呢,他沉默了一會,就說離不開這裡的藍天雪山和草原。看得出,他對故土的眷戀已完全融彙在招展的雙手和神采飛揚的臉上了。他告訴我們,一路上有許多養路站,如果有什麼不便的話,就到養路站去,條件雖然差些,但吃住是沒有問題的。臨走的時候,他對我們說,他叫嘉措(音譯),許多養路站的人都認識他。
川藏路上風光無限,但至今最叫我感動的仍然是那裡的人。一路上,我們遇到無數的藏胞,如果是小孩,無論是一個或者是一群,他們就很整齊地列著隊,齊刷刷地向我們行少先隊禮,當你的車經過他們面前時,他們就異口同聲地喊扎西德勒;如果是成年人或者老人,他們就雙手抱拳對著你搖一搖,然後扎西德勒那慈善的聲音就會傳來。想一想,在藍天白雲之下,在廣闊的雪域高原之上,在你的身心都感到疲敝的時候,有這樣一群人和這樣一種聲音在你身邊圍繞,這難道不是一件叫人刻骨銘心的事嗎?
下面的故事是我從巴塘出來的親身經歷,我想,你也會和我一樣感動的。
5月2日,我們越過金沙江後就沿著瀾滄江的一條支流蜿蜒而上。河流的水不是很大,但清澈洶湧,河的兩岸是高大的油松和闊葉林。巨大的石頭被水衝刷得光光溜溜,一些枯死的大樹橫七豎八,或凌空架過河面,或靜臥在河灣。藍藍的天上飄著幾朵白雲,高高的山巒靜靜地矗立。我們一群人興奮地扯出相機直奔河谷,拍照、嬉水、釣魚、畫畫、撿石頭,游玩了一個多小時以後,大家才依依不舍地繼續前行。隨著山勢的升高,植被也發生了變化,當我們爬上4500米的一個兵站時,映入眼簾的就是遼闊的草原和遠處白皚皚的雪山。瀾滄江的支流在草原上彎彎曲曲,數不清的犛牛綿羊和馬匹黑珍珠般地灑落在草甸之上。這是出門十多天以來第一次見到的真正的大草原,一陣激動,竟又在這裡盤恆了近兩個小時。在這之前,我們查看了地圖,知道從前面翻過東達山之後下山20公裡就是左貢縣城,因此大家玩得忘乎所以不知時日。
再次上路太陽已落坡,前面的東達山烏雲密布,我預感到可能要下雪,就招呼大家開足馬力爭取在下雪之前翻過東達山。但為時已晚啊,當我們上到山腰時,鵝毛大雪就鋪天蓋地地罩了過來,不到15分鐘,地上的積雪就有一尺來厚。5月2日的晚上10時,我們終於爬上了山口。本以為下山會順順當當的,誰知積雪被汽車碾過之後完全凍住了,當我們7人全部在極短的距離裡連摔幾跤後,我們才感到問題的嚴重。坐在雪地裡我們思考良久,但還是湘西人與生俱來的血性戰勝了心中的那一點怯弱,大家一致同意,就是一點一點地挪,也要把車挪下山去。
5008米啊,我們還是低估了大自然的威力。隨著時間推移,山上的溫度越來越低,路上的積雪已變成了堅冰,更為惱火的是,隨著倒車摔跤豎車再倒車再摔跤再豎車的頻繁交替,高山反應也魔鬼般附身了。胸悶、氣喘、頭暈、四肢無力,到後來,大家竟連吃奶的力都沒有了。一輛車倒了,大家坐在雪地裡呆呆地看著,等十多分鐘恢復一點氣力之後才螞蟻搬家似的把車豎起,然後再在雪地裡坐上十來分鐘,硬著頭皮繼續往前摔。從康定出來我們就帶有氧氣,但誰都沒有去吸一口;有車倒下了,大家都幫著立;有的車沒有電了,大家就跟在後面為他照明。在那樣險惡的條件下,我們團結友愛齊心協力,堅韌的意志和牢不可破的友誼,使我們在困苦面前坦然面對。5月3日凌晨3時,我們終於到達了沒有雪的路段!站在公路坎上再回首,4000多米,足足5個小時,那是怎樣一段充滿艱辛的路啊!
就在這時,有兩輛摩托車到我們面前嘎然而停,其中的一位用生硬的漢語說,是他們吧,另一位點點頭後他們就向我們走來。當時我們的第一感覺就是,壞了,遇上打劫的了。到面前時,說漢話的那位對我們說,下山司機說山上有7個旅游人遇險了,我們來救你們,不要怕。此時此刻,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在遭遇了大自然的嚴寒堅冰之後,這可是人間最真摯的溫情啊!在他們的帶領下,我們又搖搖晃晃地向山下奔去。快到山腳時,我們的一輛車油料耗盡,說漢話的那位又掏出繩索來拉。在我們捆綁繩索的時候,他們掏出煙來給我們吸,但我發現他們一面撮手一面跺腳:天啊,他們竟連厚一點的衣服都沒有穿!說漢語的那位告訴我,聽到司機說,他們立馬就趕來了,當時根本就沒有想到要穿皮袍。
翻過一個小山包,就看見左貢縣城的燈光溫情脈脈地向著我們微笑。到縣城時已是凌晨4時。兩位藏胞帶著我們找到住處後又帶著我們去敲飯店的門。那時確實是冷極了餓極了,當我們在紅紅的爐火邊溫暖過來的時候,兩位藏胞早已沒了蹤影。第二天,我們在左貢尋找這兩位雪地救助的恩人。遺憾的是,我們沒有找到他們,但飯店的老板告訴我們,那位會說漢語的叫高登,還有一位連漢語都不會說的,他也不知道姓名。
在無盡的感激和遺憾中我們離開了左貢,但在我們的心中,我們永遠記住了他們。當我們到達拉薩時,我們7人在布達拉宮前發了宏誓:用我們真誠的心,去溫暖每一個需要溫暖的人。現在,回想起當初的情景,有時我仍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我想,即使是生命的最後時刻,我們仍會竭盡生命之力祝福:藏族同胞,扎西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