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仔細想過應該把你放在心中哪個地方,你從來超乎我的想像.
在應該把你好好放在一個地方收藏時候,
你卻把我淡忘.
對喀什的眷戀也許從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就開始了。本以為晚上九點的航班是一次夜航,竟忘了自己是在新疆的上空,綿長的日光是真主慷慨的恩賜。
弦窗外,浮雲下,墨綠、黛青、藍白,鏽紅,層疊起伏的雪山如同一幅瑰麗長卷緩緩鋪陳在我的眼底。
夜裡十一點,華燈初上,走出喀什機場新航站樓時,司機用一大袋甜杏歡迎我們。夜風撫上臉頰,甜蜜溢滿唇齒,朋友載著我們輕車熟路的溶入了喀什的夜色。
清亮的晨光照上艾提尕爾清真寺檸檬黃的門樓和宣禮塔,塔頂的一彎新月熠熠生輝。“晨禮”早以結束,白楊樹的濃蔭裡,綠色長蓬下虔誠的穆斯林在向著麥加祈禱。
穿過庭院進入正殿,成排的綠色廊柱沒有一根相同,伊斯蘭教認為不對稱代表獨一無二,至高無上。與佛教不同,殿內沒有塑像,真主只在穆斯林的心裡。古蘭經上說,真主仁愛眾僕,於萬事是全能的。
我對於穆斯林最深的印像來自電影“穆斯林的葬禮”中的一幕,女主角死後下葬時,她的愛人按穆斯林的習俗先躺進墓穴裡為她試坑,覺得那個女主角其實很幸福。
在艾提尕爾清真寺的廣場上流連,喜歡看飄過身旁的維族姑娘,普遍的美貌,繽紛的衣裙,皓齒明眸,顧盼生姿,金絲銀線在陽光裡耀眼。
蒙著面紗的婦人由頭到腳,黑色長袍裹得嚴實,總好奇面紗後的臉孔是快樂還是憂郁,藏著怎樣神秘未知的生活。
在這伊斯蘭的新月世界,歡喜自己終於成了個少數民族。
清真寺旁的希發冰激凌是我吃過的最美味便宜的冰激凌,一塊錢,古銅雕花杯,銀色長柄勺,奶油冰激凌滑膩可口。我抵擋不了誘惑,每次路過艾提尕爾都會進去,想著那些蒙面的女子,也許沒有這樣簡單的快樂。
我覺得我應該換種方式與你相遇,
哪怕是今生不能在一起.
我願意等到來世與你相偎相依,
你會對我投入新的感情.
選擇世紀賓館的初衷是因為它能俯瞰整片的喀什老城。
窗外,黃色土坯房漲滿眼簾,密得幾乎看不見街道和小巷,成群的鴿子一圈圈盤旋在老城的上空,使我想起北京的胡同和不時傳入耳中的鴿哨,鴿子像是十分衷愛老房子。
朋友擔心住在這裡清晨會被羊叫聲吵醒,我卻想著能在“安塞拉甫......”的召喚聲中醒來。
走進高台民居的深巷,便感受到維吾爾族的生活氣息。下午四點,應該還是喀什的午後時光,巷子裡很安靜。
導游告訴我,如果一戶人家的兩扇門都開著,表示“歡迎光臨”;如果一開一閉,表明男主人在家,可進;而如果大門緊閉,則是主人不在,也不用叩門了。維族人很在意門的裝飾,有艷麗的色彩和繁復的雕花,顯露出主人的地位和財富。
每一戶的門牌上都用維語和漢語寫著“闊孜其亞貝希”,意為“高崖土陶”,幾百年的制陶作坊一直沿襲至今。制陶人家的院子裡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陶罐,蹲在地上的小男孩正嫻熟的勾畫著紋飾。
維族老奶奶拍照時用漂亮的花帽和紅色金邊的紗巾為我打扮一番,手裡還捧上自家燒制的陶器。
巷子兩邊多是百年的土坯老房,過街樓,半街樓,懸空樓隨處可見。人口增多,土地有限,自然就向空中發展。只需和巷子對面的鄰居商量好,就可以蓋上一座過街樓,樓下的小巷就變了遮風避雨的門洞。就這樣樓挨樓,房連房,密而有序,曲折迂回。
走過一個小清真寺,見巷口、房前,三三兩兩的女人在閑聊,五顏六色的絲巾包在頭上,身上的衣裙明媚鮮亮,眼前土黃的老房老巷立刻有了無限風情。
古樸簡單的外牆檔不住內裡的精致。主婦們把艷麗的艾德萊絲綢像門簾一樣掛在門口,絲綢後是維吾爾閑適、靜謐的生活。
門口的老織機上羊毛地毯剛織了一半,院子裡天竺葵花開漸濃,無花果樹結滿了果實。屋內外的龕壁、廊檐上雕著精美的民族圖案,七彩的簾幔從窗前垂下,維族姑娘在白紗窗下繡著花帽,小搖床裡的寶寶睡得正香,大嬸忙著縫紉機上的活計,老阿訇盤坐在方榻上飲茶。
緩慢的,只有從旁流過的時光,日子就這樣從容安穩的延續。
從高台民居出來,獨自走向賓館後的那片老城。尋一個巷口進去,外面喧鬧噪雜的街市立即隱去。我像穿越到西域的疏勒國,邁進了千年前的城池。
兩旁的土坯房在縱橫幽深的古巷中投下暗影,腳下的地磚指引著方向,六邊形的是通往外面的路,長方形的則是死胡同,所以不用擔心這迷宮一樣的街巷。
喜歡這樣漫不經心的到處亂走,只見到結伴的婦女和嬉戲的孩子,男人們一定都早早外出去討生活了。
如果有一天,不可阻擋的變遷來臨,不知他們是否願意搬離這世代居住的家園。
政府從去年六月開始了對喀什老城的改造工程,我看到挖掘機巨大的鏟臂在高坡上作業,已有相當一部分老城被拆除,朋友說我們眼前的這片過兩年也會消失。
我知道沒有什麼是可以永遠留駐的,我只是無法想像一個沒有了老城的喀什。
我會默默的祈禱蒼天造物對你用心,
不要讓你變了樣子.
不管在遙遠鄉村喧鬧都市,
我一眼就能夠發現你.
遠方市場的動物巴扎真是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剛拐進去,抬眼我就說出了自己討厭的兩個字:天那。
這裡偌大的空場上一行行鐵制的欄杆,暴土揚塵中滿眼的牛羊,帶著花帽的維族男人們忙著交易,嘰裡咕嚕的維語加雜著牛羊的叫聲不絕於耳。
黑白、黃白、棕白的花牛成排的拴在鐵欄杆上,看上去乖巧的羊被連環的繩套頭挨頭的系在小木樁上,它們的主人倚在一旁等生意上門。
剛到的忙著卸車,這是個需要力量和技術的活,牛羊們總是想方設法的不配合。
完全聽不懂,也看不出交易的門道,但沒有急著吆喝的,都不慌不忙,好像賣不賣得出也無所謂。
這裡是男人的領地,小男孩們也牽起羊學著買賣,數得出的幾個女人不是呆在小車上,就是座在涼棚下。當然還有無處不在的老外。
有蹲在地上剪羊毛的,很慶幸沒看到殘忍的宰殺,雖說這是牛羊逃不脫的宿命。
靠牆處有羊肉攤,酸奶攤,大鐵鍋裡的羊雜湯冒著熱氣。可以座在涼棚下吃上一碗,歇上一陣。
出口處地上攤著一堆黃綠色谷子一樣的東西,上面插著一張張白紙片。老板熱情的招呼同去的一個朋友,用紙片卷上一些請他試試,原來是煙。朋友吸了一口,覺得很嗆,逗樂了一旁的幾個老漢。買上幾包,配上煙紙還外帶贈送打火機。
東巴扎的貨品琳琅滿目,我卻更愛清真寺兩旁街巷的手工作坊。
袋口罩的維族小伙兒用電動器具打磨著銅盆,制琴的老木匠在勾畫手中的木料,邁進樂器店,老板會拿起冬不拉彈上一段,剛出坑的烤馕個個都有面盆大。
任我是三千年的成長人世間中流浪,
就算我是喀什噶爾的胡楊.
我也會仔仔細細找尋你幾個世紀,
在生命輪回中找到你.
芙蓉掩映下的歐日大是喀什最具維族風情的餐館,復古幽雅。
我們的聚會邀請了兩位在塔縣石頭城認識的朋友和維族司機。司機名叫台外庫力,我們都叫他“阿達西”,意為“朋友”。阿達西勤勞好學,善良幽默,還是我們的導游兼翻譯,一路上贏得了所有人的喜愛。
羊肉抓飯、馕坑肉、大盤雞、烤肉串、拉面、酸奶,各色佳肴上了桌。
我請阿達西示範下手抓飯的吃法,他四指並攏把飯從邊上扒出一小堆,用手壓緊,干淨利落的吃了起來。一旁跟著學的朋友雖說有點忙叨,還是得到了阿達西的誇獎,據說大部分人開始時都是吃的沒有掉的多。
石頭城的兩人一南一北,彼此也是萍水相逢。介紹我們一位八零後畫家時,其中一人竟然隨口說出了他一幅作品的名稱,詭異得很,舉座皆驚,覺得他倆很有靈犀。
大廳中央方榻上的維吾爾彈唱已經開始,伴著冬不拉的節奏,一個穿校服的維族小姑娘獨自舞了起來。
剛結識的朋友馬上又要分離,兩個男人擁抱了一下,就此別過。旅途中就是這樣,偶遇,同行,即使終生都不會再見,於萬千人中隔山隔水重合的一段時光已是難得的緣。
散步回賓館的路上聽到有鼓樂之聲,阿達西說是維族人結婚的車隊,無奈走在橋上看不見,誰知不一會兒又喜氣洋洋的轉了回來。
吐曼河靜靜的流過喀什市區,天色暗下來,我看到河對岸巨大摩天輪下的高台民居,影影綽綽,在夜晚的霓光裡有種奇幻的色彩,仿佛時空交錯。
喀什的最後一個黃昏,本想在人民廣場的暮色裡閑座,誰知竟變成了全城的大聯歡。
為了當晚喀交會的歌舞晚會,人民廣場七點多就開始戒嚴,毛主席像前搭起了巨型舞台。
演出開始後,廣場已無立足之地,如潮的人群還在往中心湧動。我和朋友逆著人流,擠出了那片喧鬧。
最後一夜終於在歌舞升平中消逝。
喀什留給我還沒離開就已經開始的想念,我一直認為我是個慢熱的人,怎會如此快的適應一個地方,許是這裡緩慢舒朗的節奏讓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
喀什是一個可以遺忘過去和持續幻想的地方,不論你是否帶著傷痛或者正在經歷愛情。
我不怕雨打風吹日曬被大漠風沙傷害,
讓心暴露在陽光下對你表白.
我寧願我的身軀被歲月點點風化,
也要讓你感覺到我的真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