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4 2009-6-178:00出發,今天我們要走過4座橋。到達背崩。清晨才下過一場大雨。這天的行程,覆蓋了傳說中聞風喪膽的螞蝗區。出於對螞蝗的恐懼,想盡可能快的通過,所以沒拿相機。按照旺久的說法,今天早上5,6個小時會是螞蝗天堂。下午則是有很多塌方區。
經過反復考慮,我們決定了這樣的裝備:盡量一身都穿淺色,衣著越簡單愈好。我穿了一件長袖T恤一條薄褲子足夠了。把褲子扎進兩雙襪子中間,拿醫用膠布纏好,T恤掖進褲子。手腕也是需要重點防護的地方,我戴了在拉薩2元錢買的毛線手套,袖口塞進手套用醫用膠布纏好。帽子最好帶上個淺色大帽檐的,女生可以把頭發全塞進帽子裡防止螞蝗順著頭發爬,還能保護臉,之前渡口旅社碰到的那個人說同行的女生有人眼睛進了螞蝗的。因為路兩邊的羊齒植物比人高,而螞蝗最喜歡好幾條的附在葉片的背面。等人走過去挨到葉子就跑人身上了。隨身帶一包鹽,灑在手套和登山鞋上,登山鞋不時的被水沒過,所以要經常灑一灑。還聽說曾經有人用敵敵畏浸了綁腿的無敵事跡。可惜這麼狗血的辦法也不起作用的。
科考隊的3個人准備比較充足,他們帶了特制的螞蝗襪,就是用密度很高的白布做的那種古代人穿的白襪套。長及小腿肚,再用寬的透明膠帶纏好。白色的長襪子很方便隨時檢查,實在是好東西。缺點是貌似腳感不是很好。跟羊毛登山襪沒得比。
再說下螞蝗。
當然我們都知道螞蝗的食物就是血液。但可怕的是,譚師姐告訴我們螞蝗是餓不死的。在人跡稀少的地方它可以好幾年都不吃東西,可是一旦有一滴血,它就活了。
過這一段,海拔很低,大約600米左右。森林濕熱。晴天的時候比較好,螞蝗怕熱喜潮,太陽暴曬,人難受的時候螞蝗也蔫了。最怕下雨,聽解放大橋上的兵弟說,下雨天滿地都是螞蝗,他們被咬慣了的人都覺得非常的不舒服,因為螞蝗在吸血的時候,形態是很惡心的,它一頭長著一個吸盤,另一頭左右探索蠕動著尋找目標。本來頭發絲細的螞蝗,一旦鑽進皮膚,就拼命往裡拱。吸飽以後有拇指粗細。加上下雨數量多,抓都抓不過來。山裡人也不會在雨天走的。螞蝗爬進鞋裡反而不用怕,因為它鑽不透2雙襪子,進了鞋子裡也不能怎樣。晚上倒出來就是了。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讓螞蝗順著腿爬到腰上,我之前聽人說在檢查的時候看到好幾條螞蝗附在腰上吸血,應該都是順著褲子或者登山杖爬上去的。
而螞蝗咬人是不疼的,它邊吸血邊會釋放一種類似輕微麻醉劑的東西。還有防止血液凝固的東西,這就是人被咬了以後,血流不止的原因。看著極恐怖,其實沒感覺。
還有,瘦人比較沾光。因為身體靈活細小。如果走得快又有小心避開樹葉的話,安全性大大提高。
這天的路比前一天略略好一點,濕滑的地方沒有那麼多。雖然我毫無懸念的在著名的老虎嘴滑了一跤,但我覺得這個地方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危險。
這天開頭,遇到無數美麗的大蝴蝶,幽藍,涼紫……成群的停在山泉旁邊。造物主真是神奇啊!
一直在沿著山邊走。左邊是山壁,有山泉嘀嗒而下。右邊是懸崖。這樣的路,要塌方還是很容易的。
10點多,遇到第一個塌方區。路到了這裡,好像在多雄拉雪山上那次,就戛然而止。只不過這次白色的,非雪而是白色的石頭斜坡。好像流動的水,突然被凍住,隔了千千萬萬年,終於成了化石,依然保留著躍動的姿態。12點半,到了第一座橋。在水裡泡了太久,浣熊的登山鞋有散架的趨勢。我們分著吃了一個水煮蛋當作午餐。休息半小時,沒有等到旺久,小白,多多和師姐。和澤建一起,3個人繼續向前。漸漸開始出現岔路,第一座橋到第二座橋之間還有一座橋,橋邊一個殘破的驛站,型號規模都跟我們前兩天住的地方類似。吃不准這到底是不是第二座橋,商量了半天,覺得應該不是。從這裡開始,一路狂飲山泉。澤建穿了一路的毛衣保暖內衣終於穿不住了。堅持了一路不喝泉水的他也堅持不住了。昨天聽小白說這邊有的水不能喝,會有水螞蝗的幼蟲,喝了以後會把鼻梁眼眶的之間的肉吃空,再從眼睛裡出來。而請背夫的好處呢就是他們知道哪些水能喝哪些水不能。遺憾的是,我們整天都將與背夫無緣了。
烈日當頭,螞蝗們也萎蔫的趴在葉片上沒有活力了。我玩心大起,伸手放在葉片上方。昨天看小白這麼做,螞蝗會得立起,做聞雞起舞狀,跟著左右晃的手掌搖擺。輪到我做,螞蝗很不給面子的只是蠕動了一下子而已。至此,我已經是看到螞蝗叫也懶得叫了。對螞蝗的恐懼徹底消失了。反正它們沒毒性,咬了就咬了吧。看到螞蝗就直接伸出塗滿鹽的髒手套把它搓成一個球,扔掉。哈哈~
過了第二座橋以後,開始頻繁的有小規模的塌方擋道,幾乎都是土,石頭和樹根很少。沒人幫忙,只能自己小心了。
我們放緩速度,一邊等旺久他們一邊謹慎的走。遇到岔路就看哪條人類垃圾多一些。熱的沒有力氣說話,需要休息就交換一下眼神。亦是不能坐,只好站著休息。好多次我們都懷疑是否走錯了路,因為二號橋到三號橋間,距離漫長的難以想像。邊走邊疑惑:到底有沒有三號橋?喝了太多生水肚子很沉重,腦子裡控制不住的開始亂想。琢磨著走出去一定要買打蟲藥吃。
5點多,終於到達3號橋!我們歡呼著奔到有樹蔭的橋頭,甩掉濕鞋子濕襪子呈大字型倒下。藍的沒有一絲陰翳幾乎透明的天空,看不到路的青山,靜止的雲。快樂的音符從心裡從頭發從腳底從指間流淌出去,蕩漾在金色的空氣中。風中有詩,有芬芳,有泥土的腥氣。肉體的沉重酸楚恰恰激發了靈魂的震蕩重生。不算結實的身子正一步一步的拓寬自身的可能性。這是一段不可思議的旅程,有限生命中所有的美好感覺不期而至,化作透明螢火蟲,擁了滿懷,沉甸甸,輕飄飄,想哭,卻又打心眼裡的喜悅,不知道說什麼好,時間太瘦,指縫太寬。只能沉默。看它靜靜溜走。
回到城市,每每想起三號橋上的那一截碧空如洗,都心蕩神搖。這經了磨難洗禮後的震動,不能夠忘記。
接下來的一段路,植物漸漸開始變小,開始有梯田出現,似乎到了尋常鄉間的小山谷裡。這給了我們一種希望的錯覺,總覺得解放大橋很近很近了。偶遇一條暗紅色的小蛇,澤建說圓頭的蛇沒有毒。我們悄悄的繞過它走。
然而當一個大的嚇人的塌方區出現時,我們的3人小分隊發生了變化。小的塌方少說也過了20,30個了,浣熊甚至在一個很陡的塌方處徹底穿壞了鞋子,腳從鞋側滑了出來。驚心動魄。只能用醫用膠布裹屍,繼續走。然而也還是過來了。可眼前這個塌方,呈一個直角,先開始看到的,只是它的一半就夠嚇人的了,最該死的是直角處竟然還有1米左右的高度落差,需要攀爬過去才能繼續過塌方。打頭陣的澤建在直角處泄了氣。說什麼也不要往高處爬,告訴我們要溜下塌方,在雅魯藏布江旁邊找路。我們苦勸也沒用,江水咆哮,將人聲撕碎,他說了什麼都聽不清楚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往下滑,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江邊不像有路的樣子。我們還是決定,一定要爬過這個塌方!手腳並用,打點起12分的精神,終於走過去了。手足發軟,心裡卻慢慢的踏實了。江邊,已經看不到澤建的身影了,只剩我們2個人。只得加快腳步,等到了解放大橋再尋求解放軍的幫助吧!
6點3刻,終於到了解放大橋。橋修的那叫一個超有氣勢。紅旗在橋那邊飄動,很有點熱淚盈款的感覺。馬上讓他們去尋找澤建,兵弟說:今天天氣好沒什麼危險的啦,只不過他從哪裡下去就得從哪裡上來,下面可是沒有路的。
兵弟弟很可愛的,都是90後。給我們拎了4140的礦泉水(從海拔4140處流下來的水)任由我們喝個痛快。問他怎麼被分到這麼艱苦的地方。他說是自己要求的,在網上查到墨脫這個地方,就給上頭打報告要求到這裡。他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可愛的說:“當兵麼,就是要哪裡艱苦到哪裡去嘛!”解放軍,真是好樣的!
欣慰的是,7點半,澤建出現了,他告訴我們,後來找了一處坡較緩的地方爬了上來。8點,天色有點暗了。還是等不到背夫他們,只好先去背崩找住的地方。又爬了半小時山,坡還蠻陡的。(天殺的,誰說的過了解放大橋就是公路了?)終於到了背崩,沒電沒信號。不過有可樂,二話不說一人抱一瓶可樂陶醉。
這裡遇到一個87年的牛人,從成都出發一路步行打算去拉薩的。背著40公斤的東西,出來時兜裡只有2千塊錢。此人奇瘦無比,把他塗黑就跟非洲難民沒任何區別了。當他打聽了我們背夫的價格時,驚呼:天哪,這麼多錢!我可以當背夫賺錢耶!有誰讓我當背夫麼?!昏倒一地人。我們送了他紅棗和大白兔奶糖,祝他一路好運。
差不多9點,師姐他們一行人才姍姍來遲。旺久說:“太熱了,我們實在是走不動,你們怎麼走的那麼快!那個塌方區,沒有我和小白,你們是怎麼過去的啊?”
呃,,,這個,,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如果他是想要拐著彎表揚我,那麼旺久同學,你也太有心計了吧?!
我竊喜ing。

(經過塌方徹底殉難的登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