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天在南京

作者: 天王星

導讀南京之行,我是同亞文一起去的。2003年6月底剛放暑假,上海正到了熱的時候,我的窗台上那株薰衣草一天沒澆水,就枯萎了。7月1日,我和亞文踏上去南京的火車。此行是前天,我們在電話裡臨時的約定。 當時,亞文是上外的大二學生,我們通過師弟學飛介紹認識。與我們同鄉,比我低一屆。她學習勤奮,個性很要強,覺得應該比身邊的女生優秀。有次,我、學飛、潘奇, ...

南京之行,我是同亞文一起去的。2003年6月底剛放暑假,上海正到了熱的時候,我的窗台上那株薰衣草一天沒澆水,就枯萎了。7月1日,我和亞文踏上去南京的火車。此行是前天,我們在電話裡臨時的約定。

當時,亞文是上外的大二學生,我們通過師弟學飛介紹認識。與我們同鄉,比我低一屆。她學習勤奮,個性很要強,覺得應該比身邊的女生優秀。有次,我、學飛、潘奇,還有南知彥和金娜泫兩個韓國學妹一行五人周末去松江玩,亞文在上外熱情款待,我們一起去松江博物館、古塔公園游玩。從那之後,我和亞文聯系的開始頻繁起來。她來復旦,也是我招呼。一來二往,也就熟悉了。我提議去南京旅行,她欣然同意,在上海火車站登車的時候,順便也訂好了2天之後回武漢的火車票。從上海出發,途徑蘇州,也就兩個小時就到了南京。下火車,細雨紛紛,買了張南京旅游地圖,就坐上公交車先去總統府。亞文全聽我安排,似乎她的興致不在旅行。

在總統府附近的一家小食店,我們喝了鴨血粉絲湯,倒也新鮮。新雨之後,南京總統府顯得古樸莊重。此地可不是孫中山的臨時大總統的官邸,而是1948年蔣介石當選總統後的辦公府邸。真正作為總統府的存在時間也就那麼一兩年而已。整個府邸占地並不大,至少比中南海小多了。在總統辦公室前,我浮想聯翩,府邸的主人蔣中正在此辦公究竟有多長時間呢?就像憲政在中國的命運短暫一樣,總統府的命運大同小異。

總統府還是很先進的,1940年代就安裝了電梯,運行至今還沒有損壞。我們坐電梯下行至底樓。隔壁不遠是修復的天王府,也就是太平天國的洪秀全的皇宮,當年早就被曾國藩的湘軍付之一炬。我還悄悄地坐上了那把天王椅,亞文喀嚓一下,把我坐龍椅的樣子給拍了下來。

接著,我們去了南京大學。漢口路把南大一分而二。南京大學的鼓樓名不虛傳,在藤蔓的掩映之中,建築散發著厚重悠長的味道。雖然是暑假,校園裡仍然人員密集,來來往往。在正門的一家飯館,我們點了兩個炒菜,吃了飯。

後來,我們沿著學校走了走,東南大學就在不遠處。我記得還路過雞鳴寺,坐落於一個小山包之上,此地應該是南朝祖逖聞雞起舞的地方,我們過寺而不入。

南京自古是東南形勝之地,是許多王朝的都城所在地。但是,與定都杭州的王朝一樣,大部分是偏安一隅的羸弱政權。從三國的吳,到東晉,到南朝,再到南唐,直到後來的太平天國,算上民國,無不是內憂外患、風雨飄搖。建康、金陵、江寧、南京,雖然城名一直變化,但是多舛的命運卻沒變。南京有個魔咒,就是從這裡抵抗來自北方的政權,必然失敗。凡事也有例外,比如淝水之戰。但是,那場戰爭並沒有改變東晉半壁江山的境地。北方的百萬雄師過大江,南京必失無疑。長江天險僅僅是個心理防線,擋不住想過的軍隊,采石嘰、燕子嘰就是突破口。晉滅東吳,隋滅後陳,宋滅南唐等等,都是摧枯拉朽,沒有任何懸念。就連大明王朝的建文帝在這裡也敵不過北方的叔叔朱棣。既是形勝之地,也必然是戰火紛飛、生靈塗炭的地方,關於南京的屠城故事,演繹了二千年,以公元1938年的那次最為恥辱。所以,南京城有很多墳,有很多陰魂。曾經在申小龍老師的語言學課堂上,他問我對南京有什麼感覺,我說感覺那裡陰森森的。他深表贊同。我想,南京城那些死在戰爭中的人們,才是這座城的主人,這是座失敗之城。

傍晚之前,我們趕到了秦淮河畔。這裡是條古街,江南的古代街市多是依水而建。現在僅僅是仿古,賣些小吃,古玩字畫之類。河水沒有流動,我們這一代記憶深刻的是《槳聲燈影裡的秦淮河》,如今槳聲漸無,燈影也是霓虹燈。夫子廟前有座橋,名曰半月橋。說是每逢十五月圓夜,這橋可將月影一分為二。我和亞文站在橋上,只嘆今日非好時節。,統治這裡的男人留下的大都是啼笑皆非的糗事,《桃花扇》中李香君是在秦淮河畔演繹哀怨故事吧,柳如是也是在這裡恨錢歉益的變節而跳河吧,南京歷史上的那些女人比男人來得剛烈。

夫子廟是秦淮河的軸心,此地是以前江南貢院的一部分。夫子當然是指萬代先師孔夫子,儒生都號稱是孔子學生,來考試肯定要拜一拜先師。都說“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我看是“天生仲尼後,萬古如長夜”,儒教誤國尤其誤民,荼毒深矣!

孔子標准像還是那個閻立本的傳神。廟中還有古箏表演,我甚愛此樂聲。天色漸漸暗下去,不知什麼時候,雨大了起來。我和亞文只好把夫子廟逛了個遍,正殿偏殿都進去參觀一圈。什麼碑刻呀,奇石呀,也都一一觀摩。可還是得出門呀,積水很深,阻斷了去路。我背起亞文,涉水而過,感覺她的手拽得緊緊的。

順利出來。還好我穿的是涼鞋,雨水拿我沒辦法。可亞文是穿的運動鞋,隨時有淋濕之虞。就在不遠的門市,我買了雙涼拖鞋給她穿起,臨時湊合。

當晚,我們住在夫子廟對岸的秦淮賓館。雙人間,我們相敬如賓。關了燈,倒不那麼拘謹了。亞文講了個恐怖故事,說是有個眼球在樓梯間跳上跳下,突然停止了…我好像沒聽完,就進入夢鄉。什麼秦淮河的胭脂金粉,什麼風花雪月,什麼詩情畫意,統統與我沒關系,還是睡覺來得甜美。

次日,天氣晴好。我先起床,去街上買了早點。亞文吃過,我們就整裝出門。走過一段菜市,古城牆出現了。

草草登臨中華門,然後去了雨花台。此地名甚美,可惜怎麼就成了殺人的地方。山上很多兜售雨花石的小店,我怎麼就撿不到天然的雨花石呢?

乘公交車,從雨花台到明孝陵。天氣已經很熱,步行穿過神道,亞文的鞋很打腳,於是我把涼鞋脫給她穿,自己赤腳前行,就當是腳底按摩了。

這個墓前神道怎麼這麼長,感覺走了很久才到達孝陵。孝陵是典型的以山為陵,逛了一座山下來,很多人還搞不明白朱元璋究竟葬在什麼地方。只是山前有一行字,上書:明太祖朱元璋之墓。在山間行進的時候,我對著洪武皇帝的墓地大吼了幾聲。大意如下:你這個千古一帝,工於心計,專制之極,雖然光復了皇漢,但也只是打下了朱家的江山,兔死狗烹,誅殺功臣,愚弄百姓,鉗制人心,實則是華夏民族的千古罪人。罵罵這個狗皇帝,痛快!

離開這個皇帝墳,我們又去拜總統墳。中山陵,位於鐘山之上,風水極佳,居高臨下,無比宏偉。作為民國的國父,當受此哀榮。我和亞文順著台階登上去的時候,太陽特別強烈,天空也特別藍。等到下山之後,已經非常疲倦。對面的紫金山,有個天文台。本想去看看的,可是時間有限,還是等著下次來南京的時候專程觀天文吧。我們決定傍晚回滬。

下車才知道,火車站就在玄武湖旁邊,只見碧波蕩漾,遠山隱約。南京火車站當時正在大修,侯車廳比較狹窄擁擠。買去上海的火車票很容易。

回到上海,天色已暗。通過兩天的旅行,亞文似乎有所變化。我們在復旦國權路吃過東西,沒有找旅社歇息,而是徜徉在校園。天氣較熱,後來我們在毛澤東雕像下坐著聊天,想不到一坐就坐到天亮。這個地方,衛慧曾經在她的《上海寶貝》裡數次提及,當然都是些齷齪事。

凌晨時分,亞文把頭靠在我的膝蓋上。我默許了,她睡了片刻,我卻一直處於清醒狀態。旁邊有一段韓國的情侶,也一直依偎在那裡。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亞文沒什麼感覺,似乎沒有把她當作異性對待,而是像兄弟一樣。所以,當亞文說喜歡我的時候,我很坦率地告訴她,我們別談這個。她接受不了我的拒絕,天一亮就離我而去,都不願意與我一道乘火車回漢。她先行乘飛機回去了。幾年之後,我想起這個夜晚,才有些後悔,我傷害了一個中意我的女生,也錯失了自己的一段情緣。那時的我太傲氣,對美好的東西不懂得珍惜。

我回宿舍洗過澡,下午上火車回去。記得在武漢,我們又聚了一次。亞文學駕駛,抽出時間,我們去了武廣大廈,在樓上還一起打了電子游戲。整個暑假,我們恢復了普通朋友的關系。

再到2004年2月的時候,我們還一起在上海人民廣場喝咖啡,5月一道去聽三聯生活周刊的講座,聆聽陳逸飛講他的文化產業,向東方衛視當家主持張鳴提問。我去華東師大聽《帝國》作者講演的時候,還向她請教英文,至今我仍然記得是那句:“Could you please sign a name for me?”。我與亞文之間淡淡的,如丁香般的味道。我依舊是那個憤世嫉俗的青年,而她則有著自己的長遠規劃,並持續地為之努力。7月我畢業,之後我們失去聯系。2006年的時候,聽說,她去英國了。幾次想聯系都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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