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
火車整整跑了47個小時,晚8點多的時候到達拉薩。這時的拉薩竟然斜著大太陽,曬在臉上有微痛。接站的小梁黑黑的臉,一直笑著。親切且敬業。
同行的人中無意中對著車站外的武警拍照,武警就追過來,監督著刪掉照片。小梁解釋說這是怕有中國武警的照片論為謠言的載體,從314之後,更嚴格起來了。
“314?”迷糊。
“奧運的時候,搶火炬,打砸搶……”
“哦,好像有這麼回事。”
賓館就在布達拉宮的腳下,這著實是個大驚喜。小梁一個個地將客人放下最後才輪到我,疑惑間他又解釋:“送客人都是這樣的!先送路遠的,最後送路近的,否則客人有意見啊……呵呵,這樣,他們以為你住得更遠。”
哦呵呀,這招夠狠。
再次暗謝那個退團的人,伊早早訂下的優惠全讓我給撿了漏。
“今天不能洗澡啊!”小梁對每個下車的人囑咐,最後輪到我時又重復一遍。這個問題被N多人提醒過了,因為初到高原的人如果感冒了,可能是致命的。
聽話地進屋就躺在床上不動,打電話:“住在布達拉宮旁邊啊!兩張大床啊!好浪費啊!沒反應啊!胸倒是有一點悶。”
我沒帶任何攻略的書,只帶了當年從第三極巴扎童嘎取的一張小地圖。封面上有一句話:“你會徒勞地發現,即使耗盡身心,一點點觸摸,西藏仍是那麼遙遠,像失落的神話。……消耗,直至空空如也。山,還是那座山,梁,還是那道梁,但你走過山口,你就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你了。”看了發怔,西藏是如此的大,於如此小且此匆忙的“我”來說,也許真的如盲人手下的大像。
窗子開著,我探頭看看,對面無人,只有樓下長長的花廊隱約在燈影裡,剛才幫我提行李的保安正在那裡,抬頭看見我,笑一下囑咐:“窗子關好哦。”
哦。還一個笑。縮回身,關窗。
屋裡有一只蒼蠅。
開始並不理它,以為它一會兒會累,後來發現它實在勤勞,飛得我心煩,我就去取了浴巾,一下子便掄它在地上。
如此,這是我在佛教聖地的第一晚,毫不客氣地殺了生。
布達拉宮 大昭寺
第一日是市內游,布達拉宮和大昭寺。早七點,天陰陰的,布達拉宮外已湧滿轉經的人潮了,他們圍著布達拉宮順時針行進,嘴中念念有詞。導游說每天如此,藏民們尤其是老年人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念經。
布達拉宮廣場上有不少磕長頭的人,他們就那樣眼無旁物、心無雜念地磕著,這樣的虔誠令我不禁羨慕起來——從來沒有任何信仰能讓我放下全身心,能讓我那麼執著,那麼無怨無尤。
布達拉宮內不允許拍照,所以照片多為外景。布達拉宮的內部擠滿了游人與導游尖銳的此起彼伏的解說聲,吵。上下的樓梯坡度極大,上下樓竟生出些不少恐慌感,不曉得達賴喇嘛們為什麼要走這樣不舒服的樓梯。
至於幾世達賴我記不住也不想記住,我只是看那些宮內漂亮的飾品,佛像上珠寶,癔想進殿可以坐一坐就好了。
有藏民在擦洗,她們唱著歌,我停下來聽著發痴,這是布達拉宮裡鮮活的文物,是最感動我的一節。
一個佛教徒的工作人員在讀經,他背對著窗子,我看到是他一個接近漆黑的剪影,他坐在人潮之外,全然不被外面的人打擾,絮絮地讀著他的經書,這也讓我呆看了好久,然後快步追上隊伍。
殿內酥油燈明亮,提袋的藏民拿著勺子,往經過的每一盞酥油燈裡加上酥油。
大昭寺明亮的二層與暗沉沉的一層簡直是兩重天。明晃晃的太陽和明晃晃的金頂對人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大了。
天珠。在來西藏之前,我從來不知道有這種奇異的石頭,石頭裡面寫滿天書,如先人留下的密語封印在石頭裡。
綠松石。這漂亮的綠色讓我一見傾心。
藏香廠的院子中掛有一張堆繡的釋迦牟尼像,據說除了雪頓節上的那張,就屬這張最大嘍。
藏舞
看藏歌舞,這是我喜歡的。雖然當時疲累得不行,導游一推薦,還是欣然交了錢,並早早地去了,坐到了第一排的位子。我笑著看他們依次登場,一個漂亮的藏族姑娘應是看見了我的笑,走下台來把哈達掛在我的脖子上。
在一群人中,你肯定可以知道自己最喜歡的是哪一個。當列隊的舞蹈出現在你面前,也是一樣。
他們拿著我不知名的樂器,舞蹈著出來,踏起的灰塵在燈光裡飛舞,這些原生在藏地的小伙子們,臉上帶著日光的味道,青草的味道。沒過一會兒,我就只盯著一個人看了,花痴般撒不開眼。他似乎是在強忍著不讓自己大笑出來,繃不住的喜悅似的,舞步踏得歡快——這舞步不是學來的,讓人覺得舞蹈就住在他的生命裡,他的靈魂裡的,一直就在那兒,一有音樂就會滿溢,就會自然而然地流出來。
納木錯
進藏的第三天才開始頭痛,並且來得凶猛,先是眼眶,再是上半個頭感覺被箍了起來,這多是因為休息不足的緣故,日程被旅行社安排得太緊張,本該休息的時間全被拖進購物店了。
早5點半就坐到往納木錯的車上了,天黑著,開了很久才隱約可見天光。大家都安靜著,我卻是睡不著,頭疼很是折磨,止疼藥、紅景天都沒有發力。我把頭仰在靠背上,讓身體和精神都散著,直到天慢慢亮起來。
窗外是不曾間斷的風景,這風景好看得足以讓人忘了頭痛,路上偶有停車讓大家“唱山歌”或是拍照,只有在上下車之間,方覺頭昏眼花,感覺隨時都要跌倒似的。
因為不舒服,到納木錯時不敢太走動,再加上總是被小孩子們圍追(他們熟練地索要著零錢和糖果),拉犛牛的藏民招攬生意……這個最著名的聖湖在我面前幾乎失去了色彩。隊伍裡的四川姐姐看我走路發飄,一路上一直挽著我的胳膊沒放,讓人覺得溫暖。
如果你去羊湖,請坐在車的左邊
從拉薩到日喀則一般是去時走南線,回時走北線,這南線途中就有我認為最美的羊卓雍錯。藏語意為“天鵝池”,是西藏三大聖湖之一,東西長130千米,南北寬70千米。這樣巨大的聖湖無論是停在其身邊還是在車窗中凝視,都美得令人連連嘆息,好慶幸無意間坐在了車的左側,這樣,大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雖然是坐在車上,但眼裡一直是它。
因為西藏人不吃魚,據說這羊湖下面的魚骨厚達2.5米,如果把魚平均分給全國13億人,每人能分得7斤,這數字真是驚人。
小季
總是換導游,第三天的導游小季最好,他講自己是第二代藏民,他的解說從不刺耳,而是像聊家常,帶著感情。小孩子們來索要零錢的時候他還講起了歷史:“最開始旅客給藏民拍照時,他們總是不好意思地笑笑,伸伸舌頭,游客們也就不好意思啦,把隨身帶的糖果給他們,而有些人摸摸身上沒糖果怎麼辦呀,就給些零錢吧,藏民們當時是不收的,可是慢慢的,演變成從拒絕到主動索取,看見相機就往上擠,所以游客最好別慣著他們,給小孩兒點糖啊鉛筆啊沒什麼,但盡量不要給錢。”小季看到我給孩子們分鉛筆時還攔:“一人一根就可以了,不要多給。”
我想他是希望西藏的民風永遠淳樸吧。
至於每條旅游線路都要安排進購物店,小季也是無可奈何:“沒辦法啊,公司有任務,我們也不願意進啊,真懷念幾年前我帶國外的團走長線啊,一個月下來能掙上現在一年的錢,有小費啊,還有他們回去時嫌睡袋啊什麼的太重了,就送我了,都是名牌啊,洗一洗賣給戶外店出租,可是一筆不小的錢…”他一直這麼笑咪咪地和大家聊。
小季還像位詩人,提到藏民住宅家家戶戶牆頭上的經幡時,語氣裡滿是贊美,“有時候藏民讀經讀不過來呀,就把經文抄在經幡上,插在院牆上,這樣每當風吹過,就會把經文讀一遍。還有路上的到處可見的瑪尼石堆,也是類似的意思,藏民認為石頭是有靈性的,每顆石子都凝結信徒們發自內心的祈願……”
還有,所有的導游都要提到西藏獨有的喪葬儀式:塔葬、天葬、水葬、火葬和土葬。塔葬是輪不到普通人的,所以都希望自己以天葬讓靈魂得以升天。小季描述得更為形像、具體,“停屍3~7天肉肯定爛了嘛,天葬師第一刀切在後脖子這塊兒,一下子就能骨肉分離……”
孩子們
初到拉薩時遇到討錢的小孩我會掏錢給他們,也會自然而然地在付錢後掏出相機來給他們拍照——事實上他們也非常樂意這樣做,並專業地做出“V”的手勢。後來經過小季的“教育”,我只給糖果和鉛筆了,而且也再端不起相機——交易的感覺甚至讓我自慚形愧起來。
莉卻是上了癮的架式,看見有小孩搶我手裡的糖果,局面混亂,就收走我所有的糖由她來整秩序,逐一發放,還意猶未盡地打聽哪有賣鉛筆。
五百年的緣份
日蝕發生的時候,剛好在日喀則,小季讓司機將車停在路邊,大家大多沒有准備看日蝕的眼鏡,於是通過相機鏡頭仰望天空,還有訛傳說日蝕會燒壞相機,鬧得我一直戰戰兢兢。
那些落淚的情節
10天裡,我曾有四次流淚。
第一次,是看藏歌舞。有一位藏族老阿爸走上台來。他走路都喘息,而一開口,他矮小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大音箱,歌聲在一瞬間裝滿了整個會場。聽的人就如被拿走了魂魄,被高高提著,雲裡霧裡地痴著傻著,不知不覺雙淚長流。又想,這樣的歌如果真的是在山巔遇到,會不會要醉倒過去?
第二次,是去納木錯的路上,因為頭痛,我的頭仰在靠背上,半眯著眼看窗外。車窗很寬大,我半仰的姿勢讓視野更寬闊起來,目力所及唯有遠山,唯有雲。天地空闊寬大,第一次心領神會,眼淚就在不覺中湧了上來。
第三次,從羊湖下來,中午用餐後我先上車,有一個藏族小男孩在車窗邊站著,看見我看他,他就燦爛地笑起來。我掏出糖果和鉛筆給他,他簡直是狂喜了,竟對著我歌舞起來。這歌舞是送給我一個人的,他當作回報給我,讓我愧不敢當。只有對他笑,笑罷,突然就低下頭哭了。
第四次,日喀則返回拉薩的路上,清晨,陽光從雲層裡鑽出來,太陽光很亮,但無奈於雲層太厚,於是就成就了千絲萬線,掛在這遼闊的天地間……言語無論如何也形容不出當時的壯美,於是,唯有眼淚代我表達。

(布達拉宮)

(窗)

(虔誠)

(大昭寺明亮的二樓)

(天珠原石)
因為這裡不能貼太多的圖,如果想看更多,博客裡有稍多些。
http://***/u/1290171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