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嶼的榕樹。
那天看到一位鼓浪嶼的文友到攜珵上來報告說,日本領事舘舊址門前的那棵大榕樹被台風刮倒了。我當時是心裡一緊,趕緊翻找出去年在鷺城時拍的那些照片來看,關於榕樹的就這麼十幾幀,對了,應該就是這一張了:蒼勁的樹身,乖張的枝杈,身後是斑駁的黃磚老樓,經歷了多少歲月啊?文友說有400年了。400年的歷練!滄海都已變成了桑田,王旗也變幻了無計多次,你居然就一直靜靜地佇立在那裡。你長壽於我們人的生命n多倍,你目睹了我們數十代人的繁衍生息以及是非恩怨,你這位壽星、樹仙;一直來人們一定曾對你關愛備之,到頭來我們還是沒保護好你,讓你折於一場還不祘是頂級的台風,我們是扼腕嘆息但後悔也晚。
去年此時上島,本想看滿城鳳凰花的景緻,不想是錯過了。雖然有滿目的雞蛋花、三角梅還有虎刺梅,一樣也養眼,但心裡總有點惆悵。就在這種心境下,結識了鼓浪嶼上的大榕樹。有一張照片說一棵大榕樹竟然能復蓋地面達600平米之廣,一支軍隊的全部人馬都可以在此樹蔭下歇息了。我居住的城市沒有榕樹,所以初見時幾乎沒有參照物可與之比,其高,動輒二、三十米,將就著還能拿這裡的古銀杏與之並論,但其樹冠之大,那種舖天蓋地、遮天蔽日的氣勢,我是實在找不出有誰能與之相比了。榕樹據說有一種脾性,就是 越是修剪越能長。一位年輕人把大榕樹的主干比作是學校、老師精心呵護的重點生,那四處伸展的旁枝,因爲不慎受損,卻反而長出一枝枝新綠來,而且還義無反顧地長,因而就生發出一道道別樣的風景,——這位曾經的中學生壞笑地說,最喜歡看到那些重點生最後一事無成。是啊,在他年少時,曾在榕樹身上刻過自己的名字,為此他被罰寫過檢討;他還在書包裡塞滿樹上採來的榕樹菓,每天都與小鳥爭食。是長大後成才後,回過頭來想起這些事,他記下了這些甜美的回憶。 榕樹的神奇還在於那些不斷從枝枝枒枒上冒出來的氣根,這些氣根倒垂下來隨風飄拂,有人就敬榕樹為胡子樹。氣根從空氣中就能吸取水份,一旦垂到地上鑽入泥土,氣根就愈加變粗,漸漸長成為氣根拄,許許多多的氣根拄與主干一起,支撐起愈來愈繁茂的樹冠,也因此,就有了獨木可以成林的奇特景觀。 氣根在飄拂中進入泥土時如果被某障礙物所羈絆,那麼在其不斷變粗的過程中,同時就會死死纏繞住該障礙物,其情勢酷似絞殺。不斷看到呉哥回來的照片,塔布倫寺裡古建築被巨樹肆意糾纏、踐踏的景像觸目驚心,又蕩人心魄,——我沒有去過,但我想那就是榕樹干的,只有它能。
榕樹的強大的生命力,使得其每一棵樹都能成爲一幅風景:碼頭上來,去往英國領事舘舊址的小坡上那棵榕樹的秀美;鹿礁路上走過國際青年旅舍到灣景旅店門口那棵榕樹的華茂;由此處左行不遠至日本領舘舊址那棵榕樹,在照片上就能看到,當初它的氣根柱長得有多酋勁,差不多像樹杆一樣了,足見其幾百年的功力,現在,忽然少了那麼一個大家伙,誰都會悵然若失,無言以對;再往前去,將近海上花園門口的那棵大榕樹,一眼望去,那麼多的氣根著地,幾乎就像是到了熱帶雨林之中。在這附近,我看到過更早些日子壽終的一棵大榕樹留下的樹樁,那位文友在文章中說,島民們紛紛在病衰的樹身上系上紅綢,是想挽留它的離去,更是感謝它幾百年來帶給人們的庇蔭,……看得人是淚水漣漣.。是的,我們真的要感恩,它們到得比我們早得多啊,我們不應該是這地球上唯一的主人,我們再也不能僅僅只是為了要修一條路就去限止它,甚至於剿滅之。綠樹,一直總是在撫慰著人類的靈魂,或許你不認為至於此,那麼,哪怕只是爲了曾經愉悅過你的眼球,說一聲感謝吧!
我極喜歡這位文友之前寫的《一個人的風景》那篇文字,那種鄉近情更怯的描述叫人讀來心動。這次,這位文友由大榕樹的倒去,說開到傳統的式微, 鼓浪嶼的孩子在島上行走跌跌撞撞,一不小心被新鼓浪嶼人抱小童把尿給噓著了,讓會意的讀者不覺要抿嘴一笑。其實,真的是天地無德啊,即使是大榕樹那樣的強盛,也還是遇到了輪迴,因爲,生命的軌跡並不照著人的意願、情緒或好惡來發展,甚至與主義和意識形態也無關係。 不過我想,即使在無限長的生命河流中人們只能留駐那麼一段,我們只能專注於這一段,盡管和大榕樹比起來我們實在很卑微,我們仍然應該,而且可以,學著像榕樹那樣堅韌,那樣盤根錯節,最要緊的,是那樣大氣,那樣自由蓬勃地生長,——因為,縱然是物競天擇,也還有天道酬勤的道理,只有那樣,我們的這一段生命才有可能像榕樹那樣容光煥發,精采絕倫。
寫於8/31。

(日本領舘舊址那棵老榕樹。)

(英國領舘舊址坡前那棵榕樹竭盡秀美。)

(鹿礁路上,灣景旅店門口那棵榕樹華茂無已。)

(街頭花園,紀念清華馬約翰的銅像處,滿樹的雞蛋花。)

(匍伏在地的虎刺梅極其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