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海螺溝

作者: dontyousee

導讀二十二日的起床時間是早晨七點,這是我頭一回在四川睡的懶覺。吃了一頓像樣的早餐後,我走出酒店。天雖然亮了,但太陽還沒有升起。雲層受冷空氣控制,浮得很低,竟躺在了山坡上。左邊三條彼此分離的雲層平行向東,像頭巾、圍巾和腰帶,輕輕地繞在青山的身上,亦真亦幻。 海螺溝旅游雖經大力宣傳,但到底是新近開發的,交通也不甚方便,因此在溝口等待環保車車 ...

二十二日的起床時間是早晨七點,這是我頭一回在四川睡的懶覺。吃了一頓像樣的早餐後,我走出酒店。天雖然亮了,但太陽還沒有升起。雲層受冷空氣控制,浮得很低,竟躺在了山坡上。左邊三條彼此分離的雲層平行向東,像頭巾、圍巾和腰帶,輕輕地繞在青山的身上,亦真亦幻。

海螺溝旅游雖經大力宣傳,但到底是新近開發的,交通也不甚方便,因此在溝口等待環保車車的游客只有一百多人只用了五輛中巴車就全裝上了。就算加上下午進山的一撥,也不到三百人。

七月當屬旅游旺季,海螺溝的這種情況也是受到了地震的影響。不過當下實行淡季的門票價格,讓我們享受到了幾分實惠。景區也乘客少期間抓緊修路,爭取在國慶節前築好油砂路。這又妨礙了我們的進山出山,一來一回,我們累計在路上等了三個小時,就看著挖土機和鏟車在那慢條斯理的施工。也正利用了這停車的時間,我在路邊欣賞到了不一樣風光。藍天白雲,青松野花,寬V字型的山口,步步是景。說來說去,還不是一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例子。

最初計劃的四川行中並沒有涉及海螺溝,卻囊括了傳統的九寨溝。當時成都到九寨溝的道路已通,但由於持續的余震,旅行團都不願組織汽車團,只保留了飛機團。我因飛機團不能欣賞沿途景色,又需早起自行前往機場搭乘飛機,就改變了計劃。之後我還一度認為海螺溝的景色肯定遜色許多,現在看來全非如此。九寨溝看水,海螺溝看山,後者所擁有的沒有人類痕跡的原始森林和每天極小的客訪量,使其若一位韜光養晦的高士,與世無爭,脫俗淨靈。

昨晚的一場雨讓沒有路面的盤山道泥濘不堪,舊車轍印裡積滿著黃漿。這樣的路況使得車身劇烈的顛簸,加速車子的舊損速度,也摧殘我們的身心。直到十一點鐘,我們才如遇大赦,來到了海拔二千九百米的三號營地。我們一刻沒停,下車後直接上了冰川登山道。其實我在到底是坐纜車還是徒步游覽景區中選擇了後者是很愚蠢的。我的初衷是徒步能近距離接觸冰川,還能第一次穿越原始森林,又毫無根據地想像海拔三千五百米的纜車終點四號營地只是一塊很小的活動區域,除了能遠眺貢嘎山雪峰,俯瞰冰川之外,就玩不出花招來了。後來看到別人溢於言表的快樂和激動萬分的演講,還有旅游攻略時,我才醒悟這完全是一廂情願的猜測,我不僅錯過了高山草甸和日照金山,那聞名遐邇的大冰瀑布也未得一睹。如果是自助來此,我還能加以彌補,再次搭乘纜車上山,但由於路上的耽擱,導游只給了我們三個小時的死限,我只得無奈地作罷了。不過,海螺溝的自身素質擺在這兒,它怎會叫慕名的來訪者失望。

穿行松林的登山道用以附近的石材,它們稍加打磨,即稀松地鋪在地上,再覆以泥土,樸實自然。陡坡處則有橫生裸露的樹根,像梯子一樣供人踩踏。遇上懸崖絕壁就搭出橫空的棧道。由於空氣濕度大,圓木多已朽爛,外表焦黑滑溜,長有苔蘚。時不時從岩壁上跌落的泉水也徑直漫過橋面,更加快了橫木的松動,即使表面有防滑緊固的鐵絲網,走在上面依然吱呀作響。可是這樣不正增添了游程的野趣嗎,有誰喜歡砌得整齊華麗的登山道呢?

海螺溝的原始森林擁有種類紛繁的動植物,是一座生物基因庫。一路上,抬起頭有十層樓高的喬木,低下頭有色彩繽紛的野花,而和人一樣高的灌木,亦是姿態萬千,別說叫不出名字,連見都沒見過。我只能根據樹干上的銘牌,了解到這是紅豆杉,那是木蘭,這又是紫楠。身材頎長的雲松不僅在空中展不開手臂,在地上也要和同伴搶地盤。有兩棵松樹的樹根幾乎全露在外面,相互制約地纏繞著對方,也纏繞著身下的巨石,這才能爭取到一方土地吸收水養。都說天目山是大樹王國?到這比比看。

昨天的一場雨讓林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也催生了一大批的野花野果。在這裡,我頭一回見到了只有綠豆大小的野草莓。它一身漂亮的打扮引人采摘,放在嘴裡卻只是一陣青澀。海拔較高的山坡上大樹稀少,卻有成片的高山杜鵑,粉紅色的花朵羞澀地躲在氤氳水汽中,令人怦然心動,接著又感到遍及全身的舒悅。

看到了,看到了。雖然早年多次從中國國家地理的報道見到過海螺溝冰川,但那天見到真身還是一陣興奮。只見幾百米寬的冰舌靜靜地躺在山谷裡,像是勢欲傾瀉,又被瞬間凝凍的洪水。它像一座廢棄的采石場,渾身灰不溜秋的,毫不起眼。最上端那一點還算潔白,卻在飄渺不定的霧氣中時隱時現。我一點嫌惡它的意思也沒有。這是全世界海拔最低的冰川,冰舌深入原始森林六公裡,一直到海拔二千八百五十米才融化殆盡,形成了冰川森林共存的奇觀。但由於全球變暖,致使冰川消融加速,冰線每年都在上升,現在又屬盛夏,因此最下端都深埋於砂石中,即使裸露出來的,也都肮髒不堪,遠觀根本產生不了美感。

遠觀不滿意,就靠近找點樂子。我由一條陡斜的土路而下,踏上了冰舌。眼前一個籃球場大小的冰川湖白氣騰騰,黃色的湖面上還露出一角冰塊,看上去冰冷刺骨,但我穿著短袖站在一邊,感不到一絲寒意。不是我皮實膘厚,這也是海螺溝冰川的一大特點。由於每天眾客踩踏,冰面融化,覆蓋其上的砂石極為松散,還只有薄薄一層,必經之路上甚至還裸露出潮濕的冰面。我們走在狹窄的冰脊上,兩側都是巨大的冰縫,那裡如同噬人的冰窟窿,一旦失足摔落,即使不死,也會因為氣溫過低而凍死。所以我們誰都不敢馬虎,或是雙手平衡,或是手腳並用,真正地如履薄冰。可就算這樣,冰上還是頻現驚險之幕。有的人在陡坡上過於小心,砂石難負其重而滑落;有的人過於放松,在冰上健步如飛而滑倒,要不是屁股敦實,小命就不保了。哪裡加速,哪裡減速,哪塊石頭可以抓,哪條路是死亡陷阱,冰川處處考驗著我們的判斷能力和身體協調能力。

貢嘎山西緩東斜。海螺溝地處東麓,附近山上的植被層次分明。站在冰川正中,我的視線仍然被右側的高山阻擋,無法看到貢嘎雪峰,但遠眺前方,我還是能明朗地看到稀樹草甸和灌木林、灌木林和針葉林的分界線。這就像一塊完整展現在我面前的說明畫,把什麼東西都講清楚了。

我花了半個小時才向上攀爬了四百多米,一直來到了冰塔林的面前。這裡的地形更為復雜,要不是腳下的冰面很干燥,我根本站不穩,所以周圍的氣溫也很低。冰塔並非整齊地排列在我的面前,而是一座座豎立在陡峭的冰山上,只有高仰著腦袋才能看見它們稍顯剔透潔白的身姿。我眼前的冰塔林間有一條又窄又深的冰縫,發出幽藍的光,好像一條通往未知世界的秘境。我把因為攀爬而髒兮兮的雙手在干淨的冰壁上揩了幾把,掏出相機照了幾張相就下來了。而比我勇敢的人則爬上了冰塔林。

這時雲撥霧散,太陽露出了臉,把寒氣一掃而空。灰頭土臉的冰川閃現出晶瑩的光澤,一下子動人了許多。不知何故,一只黑白相間的小狗也來到了冰川之上。它一副機靈可人的樣子,輕松地在這裡溜著彎,不時地東張西望,不一會兒又原路返回。它估計是從最近的三號營地來,和我們走了相同的路程到了這裡。看它輕車熟路的樣子,是把這個當成了每日的鍛煉了吧。

有人穿著藏族服飾,背靠淡藍色的冰層斷面留影,有人喝光了礦泉水,俯在地上,用空瓶接著涓涓冰川消融水,有人只是拿著石塊,拼命砸著冰面,也許這是他特殊的紀念方式吧。而我撿了一塊一頭黑一頭白的小石子兒,用流水衝洗之後,看上去非常可愛。

海螺溝冰川還是很美麗的,需要我們的善待。可就有一些人在大庭廣眾下亂扔塑料瓶、包裝袋,看得我真想一腳把他們踹下去。

抬表一看,已經一點多了,離集合的時間只有不到一個小時了。我顫顫巍巍地從冰川上退下來,又慌忙翻上半山。不經意地朝下一瞥,冰川邊綠油油的絨毯上有一條羊腸小路,幾個轎夫正輕松的行走其上。原來還有一道秘密的捷徑啊。可我還是像山裡人一樣,迅速完成了七裡山路,在兩點鐘准時返回了三號營地。吃完午飯,我們下了山。團裡大部分人去泡溫泉了,我卻不願淌這池渾水。再說了,兩個小時能泡出什麼勁來,倒有點像冒牌的陽澄湖大閘蟹,在湖水裡浸幾天,就拎上來魚目混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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