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貫越南(1):河內

作者: 風中雙子

導讀越南,中南半島上,整整一邊國土都面臨著南海的國家。越南地形狹長,最窄的地方,據說東西相距不過50公裡。從地圖上看,彎彎的S形,婀娜猶如奧黛姑娘的身段。 游玩越南,最自然的走法當然是南北縱貫。 很多人都有一個想像中的越南。有人想像中的越南,落後混亂,就算已經開放,也不過像上世紀80年代的中國。有人想像中的越南,充滿異域風情的浪漫,隨意可以邂 ...

越南,中南半島上,整整一邊國土都面臨著南海的國家。越南地形狹長,最窄的地方,據說東西相距不過50公裡。從地圖上看,彎彎的S形,婀娜猶如奧黛姑娘的身段。

游玩越南,最自然的走法當然是南北縱貫。

很多人都有一個想像中的越南。有人想像中的越南,落後混亂,就算已經開放,也不過像上世紀80年代的中國。有人想像中的越南,充滿異域風情的浪漫,隨意可以邂逅湄公河畔的愛情,尤其是到了西貢,就等於到了《情人》再現的時空。

折中的說法是,越南北部像中國,南部像法國。

我的行程,從北部開始。

坐在深夜的機場,縈繞不去的思緒居然不是將要飛往的越南,而是自己的國家。

本來就是夜機,9點多的航班還拖到11點過後才起飛。工作人員解釋,國慶前安保嚴密,廣州雖是起點站,飛機卻要經過北京的空域管制,一架一架地緩慢放行。

到達河內,已是深夜時分。街上萬籟俱寂,只有樹影憧憧,偶爾有夜行的摩托車掠過,建築物的轉角有乞丐聚集,路牆和電線杆上貼有國內常見的“牛皮癬”。越南給我的第一個印像,確實很“中國”,真實而且熟悉,屬於市井的那一面。

似乎剛下過雨,漆黑狹窄的小巷裡一片泥濘,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司機敲了半天門,又打了好幾次電話,緊閉的門內鈴聲響了又響,燈光才終於亮起,一個小伙子睡眼惺忪地開了門。

幸好提前在網上預訂了客棧,幸好選擇了付費讓客棧接機。要不然,茫茫深夜的異國街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客棧的條件其實很簡陋,盥洗室裡幾乎脫裂的龍頭和水管讓我慶幸只預訂了一個晚上。但天亮之後的交涉,打消了我要換一家客棧的念頭。

客棧的人爽快地答應替我換個房間,又為我的出游計劃提供了許多實用信息。想起之前通郵件時,主人主動說可以提供背包客所需要的任何旅游協助,仔細描述越南摩托車的蒙人伎倆提醒我不要上當,又守約在機場等我到深夜,人生地不熟的我決定相信一回。

結果證明客棧沒有辜負我的信任。後來更發現,越南遍地開花的小客棧幾乎都這樣。“硬件”都不怎麼樣,連國內小旅館那些擺設意義大於實用功能的一次性牙具、拖鞋什麼的都沒有,我准備的行李史無前例地全數派上了用處,從防水膠布到創可貼,從橡皮筋到晾衣繩。

但很多客棧都有無線上網信號。就算房間裡信號微弱,附近也總有可以提供WIFI的小酒吧。客棧裡的插座,也不像網上說的那麼單一,雖然大多是德標圓孔,但也有一些本身就像一個轉換器,不僅可以插入扁平兩腳插頭,甚至可以插入一大一小的美式插頭。我特地買的轉換器,大部分時間都用不上。

最出人意料的還是客棧的服務。似乎我提出什麼,他們都會一律回答,Yes, I can help you.

他們可以help的包羅萬像。查詢各種旅游信息、幫忙訂票、訂旅游線路,基本上都是默認的服務。有的還可以幫忙延長簽證,甚至解決越南境外的旅游事宜。

河內這家客棧的留言板上,就有許多送給主人TIEN的熱情洋溢的贊頌。他曾經幫客人辦妥從河內繼續前往北京的簽證,還曾經把客人遺失在下龍灣的東西給找回來。

看起來神通廣大,想一想其實不難,本鄉本土,總有不少熟悉的人脈資源,難的是把這份熱心用在素昧平生偶爾投宿的過客身上。難怪設施馬虎簡陋的客棧,看來並不缺少房客。大部分是金發碧眼的西方人。這一路上,我並沒有碰到太多跟我一樣一個人走的中國背包客。

從客棧門口延伸出去,整條小巷擠滿隨地擺放的小攤檔。簡單的籮筐裝著蔬菜和水果,攤販們在毛毛細雨中堅守著各自的陣地。所謂越南像以前的中國,大概就是這樣的情形了,在一片雜亂和簡陋中,透出小芽破土般的倔強生命力。

我穿過這些蔬果攤,登上停在小巷出口的客棧幫我叫來的出租車,開始了河內的行程。

兜裡揣著1800000越南盾,剛用100美元向客棧的人換來的。很不習慣這些大面額的鈔票,一長串的數字讓我頭暈腦脹。也因為如此,這一天在花錢時出現了明顯的計算失誤。

跟司機說要去巴亭廣場,車子停在一個大門前。門內看似園林小區,走進去就看到一座灰白色的建築,中規中矩的外形一下子就讓人明白這是胡志明博物館。博物館首層是游客休息區,參觀展廳需要先上樓梯。展廳共分兩層,風格迥異,涇渭分明。底層除了少量胡志明時代的文物,基本上就是越南發展成就圖片展。各種經濟統計數字,各行業“欣欣向榮”的擺拍照片,各界代表共赴盛會的和諧圖片,還有風格酷似文革時期的宣傳版畫,從形式到內容,都仿佛把我帶回熟悉的中國。

我以為我會不屑於這樣的“宣傳”手法,但當我看到牆上巨幅世界地圖標注的星星點點,原來只是說明參觀這博物館的客人來自世界各地,忽然覺得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倒可以理解一個國家努力要讓世界承認的心態了。生硬的姿態,往往掩藏著孤獨。

頂層的展廳很特別,仿佛一個天馬行空的藝術創作室。金屬、塑膠、塗料等各種現代材質,模擬天空海洋和遠古傳說的半抽像的雕塑和造型,像是藝術又像是寫實的作品內容,讓我轉了兩圈還是不明白這個展廳到底是什麼主題。所有說明都沒有中文,唯一用中文寫的是“請勿觸摸文物”的警示牌,讓人小有尷尬,但同時又覺得奇怪,因為那些“文物”,顯然是抽像派的現代藝術作品。

博物館附近就是著名的獨柱寺,出乎我意料的小巧,就像一個放大的佛龕懸掛在水面上,只由一根柱子支撐著。四周綠樹環繞,環境也算清雅。旁邊還有一座看起來很普通的廷祐寺,但是周圍的游人視而不見,看來完全淪為獨柱寺的陪襯了,卻也因此更顯獨立出塵。我進去懵懂地轉了一圈,寺裡的人很安靜地候著我走出門口,就在我身後輕輕把門掩上。

再走幾步,就到了胡志明墓。但我被守衛攔住了,說是陵墓維修,關閉兩個月。我這才留意到地上劃了很大範圍的禁區,使得原本就不寬敞的巴亭廣場更加局促。禁區內的胡志明墓,像供台上的一個大盒子。天色陰沉,深灰色的龐大建築顯得神秘而肅穆。禁區外的色彩明麗一些,一面鮮紅的越南國旗在灰色的天幕下跳脫而出。這一帶有很多黃色的西式建築,街道上綠樹蔥蘢,驟眼望去,生機勃勃。

我在巴亭廣場來回逡巡,被一位摩托車司機截住了。他希望搭載我去別的景點。

為了取信於我,他掏出一個寫滿各國游客評語的小本子。其實我沒仔細看上面的中文留言,倒是一眼看到了英文的人類學博物館幾個字。攻略上有介紹,這地方似乎值得一去。

談妥價格馬上出發。一路上我和摩托司機用彼此半斤八兩的蹩腳英語反復交流,終於弄明白,剛才胡志明墓以及旁邊的胡志明故居我都進不去,原因是不同的。前者是維修,後者跟胡志明博物館一樣,是正常的中午關閉時間。等我參觀完人類學博物館,下午就可以回去參觀胡志明故居了。

哦,那你等一下會帶我回去吧?我隨口問了一聲。

會。司機答得很爽快。

我沒想到,原來這裡隱藏的意思就是另一單生意了。後來的遭遇說明,在越南要特別小心摩托車司機,果然是有道理的。

人類學博物館跟我的想像略有差距。室內展廳的布設比較隨意,風格蕪雜,有圖片,有實物,有場景模擬,有視頻錄像,走馬觀花地轉了一圈,也看不出到底是什麼主題,有點像越南民俗風情展示,有點像越南社會發展簡史,有點像越南經濟外交介紹。我覺得以社會學命名博物館也許更恰當,唯一直觀看出人類學意義的,是一些明顯表現生殖崇拜的木雕。

類似的作品在戶外也有,粗糙的木頭人形,姿態張揚而誇張,籬笆一樣圍了一圈,圈住一間低矮的小房子。而旁邊,則是一座造型極卡通的大草房。屋脊極斜極尖,足足有七八十度的坡度,懸空的房子,需要通過狹窄的木梯才能爬上去。附近還有一座同樣需要攀爬木頭上去的草屋,造型完全相反,像一節橫放的三棱柱,又像一段長長的三角面包。

這些都是博物館的精華,搭建在展廳外一大片園地上的疏落的仿古村落。都是越南歷史上各種民族風格的草屋和木屋,非常有特色。只是踩在那些竹篾和草席編就的懸空地板上,仿佛搖搖欲墜,不知道以前的越南民居是否都這樣,感覺像漫步雲端。

參觀完人類學博物館,天空中陰霾已經散去,陽光盡展熱情。一直在門口等我的摩托車司機也非常熱情,不但如約把我送回巴亭廣場的胡志明故居,還貼身跟隨,亦步亦趨地要把我帶進去。我意識到他可能是用默認的方式加碼服務了,就停下腳步跟他談。

果然,這司機開始混水摸魚,把人類學博物館單程30000盾的口頭約定說成50000盾,發現蒙騙不了我的記憶,又改口標榜自己周到的服務。這麼泰然自若的隨機應變,看來不容易甩掉了,我干脆把胡志明故居到還劍湖的路程也交給他承包,最後再付總帳。

和旁邊風格奢華的主席府大相徑庭,胡志明故居的簡樸超乎尋常。兩層木腳屋,底層兼做露天會議室,頂層也只是簡單的起居室和臥室。這簡樸的房子地位有多重要,從工作人員嚴加看護,游客只能沿著指定路線單向參觀就知道了。再就是周圍的環境,綠樹婆娑,湖光瀲灩,令人心曠神怡。就像在山林裡安家,住的是別墅還是小木屋其實差別也不大吧。

離開胡志明故居,直奔還劍湖,客棧就在附近。把錢付給摩托車司機,我開始在還劍湖轉悠。還劍湖是河內老城區的中心,四方背包客的根據地,但看起來風景本身並不出眾,似乎只是一個普通的休閑活動區。

站在湖邊遠眺,湖水中央小小的塔就像一截劍柄,那應該是龜塔了。傳說中,湖水中的神龜曾送給越南君主一把神劍。那把劍在擊退敵軍之後被送了回來,還劍湖因而得名。

傳說語焉不詳,但是可以想像,那時的所謂敵軍,就是中國。越南最終擺脫了中國的統治而獨立,連文字也一並改掉,但是中國文化的遺存,還是無所不在。

還劍湖上就有一座玉山寺,全中文的門聯。我在通往玉山寺的橋上碰到幾個說中文的女孩,略顯刻板的發音,讓我判斷她們是學漢語的越南人。一問,果然是。幾個大二的女孩子,特地來這裡守候中國游客,以期練習中文。

女孩一路自稱是中國人,直到我這裡才被識破。於是很興奮地圍著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問她們為什麼要學中文,一個女孩回答說,因為她很喜歡中國文化。

聽起來像是語言練習的標准答案,說出這答案的女孩,發音也最為標准。另一個女孩的回答比較實在,說希望以後去中國工作。這個女孩,對口語詞彙理解最為准確。

我看著這些女孩,想像著她們心裡的夢。中國和越南應該是恩怨糾葛的,但是沉重的歷史總會歸於歲月的塵土,對於年輕的孩子來說,追求未來更為重要。

從還劍湖步行回客棧,一路都是賣衣服和小商品的店鋪,呼嘯而過的摩托車密密麻麻擠滿了狹小的街道。雖然到處都是讓我看了頭疼的越南文字,但總有一些門面古香古色,還鐫刻著中文的老建築時不時映入眼簾,恍惚間真的像回到舊日時光,走在中國街頭。尤其是迎面而來的男男女女,宛然便是自己的同胞。如果說泰國人和柬埔寨人好歹還有點膚色黑眼窩深的特點,越南人簡直就跟中國人毫無二致。衣著時尚的年輕人當中,更是不乏帥哥美女。

我提醒自己,這是河內。再往南走,應該就有偏離中國的感覺了。

但即使這樣,仍然覺得所見之人大多很順眼。終於發現,街上難得見到一個胖子。

遍地都是窈窕身材,不知道是否可以作為經濟尚未發達的旁證。不過回客棧後算一下一天的花費,卻發現了一個讓我浮想聯翩的問題。

少了20萬盾。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被摩托車司機拿走了。

我記得很清楚,跟客棧換的180萬越南盾中,只有一張面額是20萬的。這張紙幣的最後露面,是在還劍湖邊付錢給司機的時候。先是掏出這張紙幣,司機開玩笑地說就這張了。我說不行,說好了全部費用只是10萬盾的。於是又掏出其他的票子湊夠10萬,期間司機不斷游說,受不了他的啰嗦,最後我又多給了15000盾的小費。

而現在,那張20萬的紙幣已經不見了,正好對上了賬目的缺口。很可能就是在我攥著一沓鈔票,頭暈腦脹地數著那些零的時候,司機一邊嘮叨著轉移我的注意力,一邊順手牽羊拿走了我手上這張200000盾。

傳聞中越南摩托車的奸詐,終於親身領教。但也有攻略說,在越南自助游,不乘坐摩托車幾乎是不可能的。想來這個摩托車王國,還在追求倉廩實的階段吧。倉廩實而知禮節,在這樣的環境下丟鈔票,只能怪自己不合時宜的粗心大意了。

這個事件反而讓我有兩個收獲。

一是迅速學會數越南盾,訣竅是把鈔票上後3個零劃掉,代之為單位“千”。基本上越南的消費就是以“千盾”為單位的,千盾以下的零頭,當地人也會模糊忽略掉。

二是盡量避免坐摩托車,結果這一路嘗試了飛機、火車、長途大巴、短途中巴、旅游車、出租車、私家車、游船、舢板、摩托車、人力自行車、步行等各種交通方式,豐富無比。



(人類學博物館的特色民居)



(巴亭廣場的軍政部門大樓)



(維修中的胡志明陵墓)



(簡樸的胡志明故居)



(世界遺產獨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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