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6月4日的福州 有心事的小丸子我們繼續穿越的巷子。
由於改建,商業街把“三坊七巷”活生生地撕成兩節,在百貨大樓的旁邊是塔巷的入口,對面不遠處是花巷的入口。雜亂的塔巷入口在百貨大樓旁邊萎縮地幾乎不易發覺,吸引我們兩位“餓鬼”的是一塊較大的招牌:“內進80米 永和 魚丸店 創建於一九三四年 正中塔巷魚丸”。我雖說素來對丸子之類的食物不感興趣,但當看到它下面的另一條黃色橫幅後,不禁想安慰一下叫喚不停的肚子,橫幅上書:“依海拌粉干店,營業時間8至24點。”於是對友人說:“不知這裡的拌粉干與茂名的撈粉有何分別,我要去吃!”友人翻了一下白眼,說:“我可不管,哪家在前面就吃哪家,頭都餓暈了。”為了強調,他晃晃頭,然後再也不管我,徑直走到那家號稱有68年歷史的魚丸店裡,二話不說就坐了下來,如梁山好漢般一敲桌子:“老板!魚丸兩碗!”我連連擺手,大叫:“一碗!”隨後瞪了他一眼:“最怕吃丸子!”結果捧著一碗出來的不是老板,是一位清秀的中年婦女,是老板娘或許是老板的娘,輕聲細氣地說:“先生,你的魚丸。”放下後轉身離開。我瞄了一下那個海碗,只見一碗略呈乳白的湯裡,三個乒乓球大的雪白丸子在裡面蕩著,發出陣陣魚的腥香。友人像鬥氣般的用湯勺舀起一個,放到嘴裡,隨後“哇”了一聲,把湯勺遞到我的面前,洋洋得意地說:“看看!有餡的!沒吃過吧!”我沒等他再說第二句,已經拿起另一條湯勺從他的碗裡舀起一個,放到嘴裡。
你想一口吃掉一個是沒什麼可能的,除非和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咕咚”吞進去。第一步是咬開雪白的外層,那是用上好的魚肉,去刺,剔骨,掠皮,切好,用手慢慢“摔”出來的,一定要把這些魚肉“摔”地變成膠狀,再加上一些鹽和薯粉之類攪拌好,使它變成一張類似湯團的皮,而且一定要厚度適中,這樣口感不但有彈性,而且極爽,吃到口裡時,那張皮仿佛會在口裡伸展,跳動。咬開後看到是肉臊子,也就是餡料,那也不能怠慢,胡亂塞些什麼進去就行,一定要肥肉和瘦肉並用,比例合適,剁碎後,配上適當的醬油等配料調好,吃將起來有豐盈的感覺,瘦肉略帶的韌性,和已經在煮的過程中融化的肥肉流出的肉汁毫無忌憚的混合著,聯合起那張雪白的皮,高姿態的挑戰你的味覺神經。當然不能不提面前的湯,它是用魚骨,魚頭等部位熬的,加上蔥花,鹽,麻油等,吃的時候撒上一些胡椒粉,更能挑起你吃多幾碗的欲望。
在友人叫他的第二碗,為我叫第一碗的時候,巷外傳來日本動畫“櫻桃小丸子”的粵語版第二部的主題曲:“小丸子又有心事。。。。。”不由看看面前的丸子,它們的“心事”一定比擔心“有七科考試”的櫻桃小丸子更為豐富,歲月並沒有讓它們的老去,消失,在這一條望不到頭的巷子裡至今彈跳了68年,見證一張張新老面孔裡的各式牙齒。
2002年6月4日的福州 湯湯水水的日子
曾經記得,一位做導游的廣州朋友接到福建某些地區來的團總愁眉苦臉的對我說:“我的客人要吃‘七菜兩湯’,真是頭疼!”他頭疼的並不是因為客人的要求令自己力所不及,而是習俗的不同。在廣州,一張餐桌上七個菜一個湯,就是意味著家裡面有人去世了。而在廣東的另一些地區,“七菜兩湯”就意味著在親人去世後,把一切後事料理完畢,聚在一起吃的一頓飯,第一個湯是一般的家常湯,最後上的湯是第二個湯,一般是糖水。但菜都是七個的,意味著去世的人的“頭七”和“尾七”,“三七”“七七”(廣東各地的風俗只是略有不同,表示親人回魂,投胎等日子)。若是廣東人的旅游團看到“七菜一湯”或“七菜兩湯”,脾氣好的最多向導游提意見,加什麼菜都行,湊夠“八菜一湯”即可,脾氣不好的,估計那桌子不是被拍的震天價響,省罵連珠,就是掀了桌子,自行用餐,找旅行社索要精神損失。
朋友頭疼的是做導游像做“東家”,也就是安排好客人每一頓飯的主人,一個到廣州的團基本上四晚五天,也就是要做盡四晚五天的“主人”,盡管是客人出的錢。但對於許多生長在廣東省內的導游來說,多多少少都會對安排“七菜一湯”“七菜兩湯”,心裡感到“怪怪”的。
在福建不是和友人一道吃飯,就是自己一個人吃飯,絕不可能像旅游團一樣,到哪裡都“八菜一湯,白飯任裝”,所以體驗不了“七菜一/兩湯”的妙處。但湯湯水水總是跟在旁邊,每點一個菜,服務員都會再加上一句:“可以做成湯!”每吃一頓飯,那怕那天喝的是稀粥,都會有人問:“要不要加個湯?”早餐在一個西餐廳用自助,除了一般的糕點,咖啡,牛奶,水果,掀開的每個鍋都可以看到不同的湯,一連下來計有十三個。
第一次領教是在吃完“小丸子”之後,到了前面“營業時間8至24點”的“依海拌粉干店”。友人的肚子已經塞滿了一堆丸子,但看我熱情澎湃的一定要“研究”福建的“拌粉干”和粵西的“撈粉”有何不同,決定“有難同當”。店不大,人卻很多,桌子擺到道上,每個吃東西的人面前都有幾個大碗,裡面是各種的湯,就湯的顏色來看,不是一般快餐廳的“涮鍋水”與“味精湯”。
老板是一位胖乎乎的小伙子,手上帶著有半個麻將牌大的翡翠戒子,脖子上一條閃閃發光金鏈,臉上的笑容燦爛的很,語言斯文,感不到絲毫的俗氣,特別他用閩南普通話招呼客人的時候,聲音溫柔的像招呼著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我和友人是陌生的。看得出來,來這裡用晚餐的都是熟客,旁邊的居民和百貨大樓的服務人員。他問我:“想吃些什麼?進去看看吧。”一進店裡,兩三把風扇吹出的只有熱氣。在我的眼前出來幾十個小碟子,上面有海鮮,有豬肉,牛肉,豬牛各式的內髒,鱔魚等等,該切的切的很好,無需切的整整齊齊放著,每個小碟子的分量均衡。
我一陣眼花,只好搜索牆上用白粉筆寫的餐牌,尋找可能熟悉的字眼,終於看到“撈干”兩個字,問道:“什麼叫撈干?”。老板回答我:“撈干就是撈干粉,小姐想吃什麼樣的湯?”我不解地又問:“撈干不是撈的嗎?要湯來干什麼?”輪到老板糊塗了,回答:“當然是撈的,拿湯來撈呀,要不你想怎麼撈?”我只好繼續又問:“那麼拌粉干一定是拌的。”老板笑笑:“這樣吧,撈是有湯的粉,拌是沒湯的粉。粉有粗的,有細的,你要哪種?”我還在“撈”和“拌”中混淆不清,老板繼續問:“你要什麼湯?”我只好繼續反問:“有什麼湯?”老板依然好脾氣,指了指前面一堆碟子:“小姐,你慢慢挑。撈和拌都可以叫湯的。”我瞪大眼:“這些,都是用來做湯的?”“是呀!”老板笑容依舊。
我實在頭暈,只好說:“撈一碗粗的,拌一碗細的,湯。。。湯。。。”看看那些小碟子,胡亂指了三個,記得是花甲,粉腸,牛雜。就走到外面和一直不進來的友人坐到一起。過了幾分鐘,東西上來了,先是我叫了一聲,然後是友人的怪叫。只見面前擺了五個盤子,只有拌的細粉沒有湯,撈的粉,花甲,粉腸,牛雜各一盤,濃濃的湯裝快要溢出來,滿滿的,除了我點的肉類,還有許多的青菜在湯裡若隱若現。我一下回不過神,指著面前的盤子,支支吾吾的說:“不是。。。一盤嗎?怎麼。。。”老板奇怪的說:“當然是五盤,你點了一個拌的,沒有湯,但其他物料都是有湯的和用來做湯的。”我只好說:“這些材料不是放在一起撈粉的。”老板頻頻搖頭:“那樣不好吃的,你們慢用吧。”
也難怪,在這樣濕熱的天氣裡,有了這些湯湯水水,日子會滋潤的很。何況,這些湯的味道真的非常好,每種湯都有它特殊的味道,並不是味精調出來的,喝道嘴裡不會干澀,也不會一味狠鹹。福建天氣炎熱,決不亞於廣東,但福建的男女膚色很多都是白皙的,想來這些湯水有很大的作用,常年泡在其中,自然泡出水樣的性格,細膩的顏色。話是這樣說,但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同樣天氣,同樣“泡湯”的廣東,就怎會這樣不同。
和友人一道,晃著小丸子,湯湯水水,拌的粉,撈的粉填滿的肚子,慢慢地往巷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