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6月4日的福州 夜晚的三坊七巷三坊七巷是福州這個嶄新但有著2200歷史的留在不多的“舊地”。
一個城市不可能沒有留下一些以前的痕跡,即使它是怎樣的新,即使連建築都是新的,但還有人是舊的,不喜歡看新的,就去找舊的,總能找得到。沒有一個地方真正是看不到東西的。我不想再去抱怨那些“獻禮工程”,“改建城區”的舉措,連梁思成都不能阻止北京城牆被拆的無妄之災,何況我等小民?!
在肯德雞,麥當勞,各類遠洋而來的快餐和百貨業林立的東街口的背後,夜幕降臨在這一塊安靜的街區裡。三坊:衣錦坊;文儒坊;光祿坊。七巷:楊橋巷;郎官巷;安民巷;黃巷;塔巷;官巷;吉庇巷。占地40公頃,人口約1.4萬,現有古民居268幢。位於福州城的東南角,歷史上福州城的商業中心一直是南街,在南街的西邊是南後街。南後街就是三坊七巷的中軸,東側有七巷,西側有三坊,所有又叫“後街三坊朝七巷”,始建於西晉末年,這裡一直是福州古城文化氣息最濃郁的地方,保留了大量的名人故居和明清時代建築,被喻為“明清古老建築博物館”。以上這些,部分是抄錄的,寫上這些,是因為我要強迫自己記住這些數據,因為我不知道有生之年再來,它們是否還在。
它們的周邊是聳立的高樓大廈,如果不小心,會錯過它們的入口。我們無法攝影,因為街燈昏黃,幾乎家家戶戶的大門緊閉。福州的天氣炎熱,小巷裡卻顯得清涼,陽光在白天似乎也很少舔過這裡。青石板,抹灰牆,青瓦鋪就的飛檐,狹窄的小巷上面是細長而幽黑的天空,仿佛是一只參透世事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巷裡走動的人們。
到福建之前,Alex吩咐過我,有時間幫他拍一些關於閩南建築的圖片,我笑言技術糟糕,求他免了這份“勞役”。他便“恐嚇”我,如果我不拍,到伊斯坦布爾後他不當導游,因他素知我英語是九流中的九流。但今晚,我無法拍攝,只好拉著友人在坊巷裡橫七豎八的穿行著,透過偶爾開放的門縫,可以窺看到屋內情形,蜿蜒起伏的山牆裡,有一家老少圍在一起吃著晚飯的,有輔導孩子在做作業的,有搖扇喝著功夫茶的。。。。。。空調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裝得不多。他們穿得也很少,一把新或舊的風扇吹出的風,把他(她)們的衣裳吹得揚起,露出若有若無的的肌膚,或年輕,或帶著歲月的蒼桑,或黝黑,或白皙。門窗漏花的鏤空精雕已經顯不出當日的顏色,榫接的地方已經裂開,豐富的圖案雕飾零零落落。曾經精巧的石刻桂礎,台階,門框,花座,柱杆被冷落,在夜色中默默無言。最精彩的是鮮紅色的大門,無論裡面是怎樣的寥落破舊,它們還是巷裡一開一合,迎接未知的每天。
每條巷子都出奇的寧靜。
夜裡行走於此,如同走在黑色的河底裡,黑色的河水漫過你的身子,淹沒你的頭頂,清涼而無聲地推動著你的腳步,巷裡的風如水般溫柔的,時不時牽動一下你的衣裳,只有抬頭,方才看到隔三岔五的燈柱上燈光晃悠悠的眨著,細細碎碎的從頂部跌落在地面上,讓你看見前面的路。偶爾,某家木制的涼台上的花或葉緩緩飄落在你的發上,腳邊。到了沒有安放路燈的偏巷,你只好向前摸索一下,猶如掠開了重厚黑色的綢緞,閩南熱中帶濕空無聲地投入你的懷裡,也就在這黑色當中,耳邊聽到不知何處主婦做飯炒菜的聲音,一絲帶著食物特有香氣,從辨不清方向的地方襲進你的鼻腔,幾聲糯糯的閩南語在你的耳邊響起,又很快的飄然遠去。
我們都沒有說話。
只是這樣走著。。。。。
直到一個花圈店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因為燈光忽然強烈起來,四五支燈同時照在一片花花白白,紅紅綠綠的花圈,細香,蠟燭,元寶,壽衣上,我們才知道已經到了其中一個巷子的出口。兩三家的花圈店並排而列,相對旁邊水果攤,報紙攤的燈光而言,這裡的燈光出奇地放肆,店主都是老人家,他們取了一個中間的位置,擺上功夫茶,光著上身,搖著葵扇,談笑風生。回頭望那些將送往另一個世界的物品,它們正熱鬧地展現著自己,毫不在意“生命”注定灰飛煙滅,和巷裡恬靜的黑色一起撞擊出渾然不同的兩種色彩。
友人笑笑:“找吃的去吧,我記得今天一整白天你都沒吃東西,不過,我們這些人只會請客吃飯的酒樓飯肆,若要找什麼小吃,別問我,發揮你的‘驢子’本事!”“民以食為天”,我也發現我的肚子老實不客氣鬧起意見,但這裡除了花圈和水果,好像也沒什麼可以充飢的。我在花圈店旁邊茫然四顧,友人故作失色狀:“大小姐!你別對我說這些東西可以吃!”我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當然可以!每年清明節去看我外婆的時候,就要帶上這些東西,她可從來沒抱怨過這些東西不可以吃!”嚇得友人大吐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