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行記:我的成都我的城

作者: 醉翁之意

導讀川行記:我的成都我的城 一 大雪以來, 緊接著的兩場“秋風秋雨”,炎熱如夏的閩南終於有了冬至的味道。大冷的天一來,“被字”和“窩居”就多了。忙活了一年的“攜程人”,趁著冬閑都開始年終大盤點啦——北方的要麼窩在家裡做“柴米油鹽醬醋茶”之外的“述職”報告,要麼像候鳥一樣“孔雀東南飛”;南方的大多計劃著2009年的“收宮”之旅。譬如山水先生的“ ...

川行記:我的成都我的城





大雪以來,

緊接著的兩場“秋風秋雨”,炎熱如夏的閩南終於有了冬至的味道。大冷的天一來,“被字”和“窩居”就多了。忙活了一年的“攜程人”,趁著冬閑都開始年終大盤點啦——北方的要麼窩在家裡做“柴米油鹽醬醋茶”之外的“述職”報告,要麼像候鳥一樣“孔雀東南飛”;南方的大多計劃著2009年的“收宮”之旅。譬如山水先生的“文瘋”、柳岸居士的“狂足”以及SMAD兄“收關”的艷陽三清。而一直浮躁地“趴趴走”的我卻貌似被凍住了,可是落下的游記則像冬日裡的溫泉汩汩地往外冒,哎!甭管是醋是酒的,即便“流水”也是自己“到此一游”的記錄。

之所以提起成都,不是故地重游,而是源自杜甫。沒有扯上李白,跟古今蜀道的難易無關。其實也沒那麼有詩意吶,只是在觀看(央視台)柴靜主持的《新聞調查》,節目上財經專家鏗鏘地談起了熱門的房地產,其中引用到杜工部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我的腦海裡方才泛化出“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的那一間草堂。



入川前的遐想,

四川必然和三川的“三江同流”一樣,至少也要有四條才對,這是我的想當然。實際上什麼都需要個過程,有潮起必然會有潮落的,例如集郵或幣卡收藏,惟獨旅行最是欲罷不能。曾記得剛“潮”那陣子,買了許多的“武功秘笈”。其中有這麼一段很“雷”:在中國旅游,如果不到四川那將是一種遺憾(這,沒錯呀!)。好比選美,只看到華麗的外衣,沒有看到泳裝!(見廣東旅游出版社2000年6月發行的中國之旅熱線叢書《四川之旅》)。讓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的還有:四周是大山,中間是平原,恰如青藏高原老儒人腳下的一個洗臉盆——難怪古曰:書上得來終覺淺!

待“紙上談兵”練到《天龍八部》的王語焉段位,終歸“身未動心已遠”地來個“實彈演習”。後來練的多了,機緣巧合“任督二脈”也就被打通啦。面對著鋪展開來的偌大地圖,意氣風發地指點起江山,仿佛找回了曾經風餐露宿(賣藥)的我——哦,原來每個地方除了用來出差,還可以有種叫旅游的閑情逸致!得道後,本性卻輪回地迷亂在“攻略秘笈”——為了那“書中的顏如玉”,為了那“泳裝”的不遺憾。我既沒有像張翼德勇貫三軍地從水路入川,又不肖“一生唯謹慎”的步步為營地陸路進蜀。咱如同“飛檐走壁”的鄧艾將軍,突發奇兵地空降雙流機場。這一天,公元二千有三年的七月,扎營在錦官城西的浣花溪畔——草堂賓館,位於成都西門外的青華路,東鄰青羊宮,西對杜甫草堂,南指武侯祠,北向王建“永陵”。扎營在此,可謂“司馬昭之心”也。但去望江樓,可就頗費周章了。



草堂春睡起,窗外日遲遲。

——這是諸葛亮的詠志歌。咱睡的也叫草堂,窗外確實也才蒙蒙亮,不同的惟有蓉城的夏天。而“先知先覺”的早起並非如孔明的“轉頭空”,僅為平生旅居在外的一種習慣。過了馬路,就是杜甫草堂的後門。那兩年的“商旅”生涯,後門沒少走。但“振我粗席塵,愧客茹藜羹”的老杜還是閉門謝客。

吃了閉門羹,俺只好灰溜溜地往東去。廟街似的青羊宮,可熱鬧啦。道教的廟堂,最常見的自然是三清殿啦。青羊宮的三清殿,“玄機”就在殿內的那兩只銅羊上,要不咋叫青羊宮來著。這兩只銅羊據考證均是清代的文物,一只雙角,一只獨角。雙角羊是由清道光年間的雲南工匠所鑄,獨角羊相傳是清朝大學士張鵬翮從北京“請”到青羊宮的。別看“殘疾”的獨角羊,仔細瞧來算是一只具有十二分魔力的“怪獸”。怪就怪在齊了十二生肖的特征——除“標志性”的山羊胡子外,渾身上下集合了鼠耳、牛鼻、虎爪、兔背、龍角、蛇尾、馬嘴、猴頸、雞眼、狗鞭和豬臀。據說人身上要是哪兒不舒坦了,只要在這只“神獸”的相應部位摸上一摸,保准有效。俺未敢亂來,只是拜了拜,保佑平安就足夠矣。

走出殿外,在八卦亭歇了會腳,仰望亭內的八卦圖,讓我想起了“無為”的老子。騎著青牛西出函谷的李聃,若不是關令尹喜的執著,或許世間也就沒有了我們常見的“道德”和“老子”之詞啦。青羊宮的建造,也正起於唐朝有著與之相關的傳說——“李子”寫成五千言的經卷送與尹喜,臨行前囑咐:子行道千日後,於成都青羊肆尋吾。

李唐王朝據此,在錦官城興建了這座青羊宮道觀。因廟會形成的這一片街肆,和武侯祠一樣,成為了成都市的六區之一。



再次入住草堂賓館,

那是從九寨、黃龍“班師回朝”之後。同去阿壩州的文錦,是位川大的女生。同樣的形單影只,自然湊在了一塊兒。那個相見恨晚呀,直到一起游了杜甫草堂,一起在錦裡(當時叫什麼一條街來著,記不清了)嘗了麻辣燙,一起在茶樓看了“變臉”,才依依惜別。我到西藏收到的第一個短信: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現在想想有些可笑,卻又如九寨溝的水一般湛藍和純淨!

正式拜會杜甫草堂,咱們可是堂堂正正地走了前門。您想一座草堂之上,能被冠以大唐詩聖的名號,自然是非比尋常的。別說成都人有福分,人稱詩史的大詩人能夠在浣花溪畔,留下一處避居達四年之久的遺跡供人憑吊,不也是杜甫的另一種幸運?

如今的草堂全然不是“床床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啦,“鳥槍換炮”的聖堂,不但楠木參天,竹溪相映,而且亭台樓閣一應俱全。從正門開始,依次建了大廟、詩史堂、柴門和工部祠,原先的草堂反被“喧賓奪主”。成為了陪襯的茅屋,看起來怎樣也經得起八級大風的折騰。杜甫他老人家再也不用擔心“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飛度江灑江郊,高者掛罥長林梢,下者飄轉沉塘坳。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公然抱茅入竹去”。

不過杜甫大人“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嘆息”的吶喊——“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則仍然遙遙無期。

轉回街市,華燈初上,天掉下了絲絲雨滴。文錦道,真是“好雨知時節”嘛,這樣的情形才能“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哈。

我的心思則轉到了“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武侯祠啦。

“詩性”大發間,空中忽然掠過了一大隊的雁陣(我正奇著怪哪,又不是秋季),就停了那麼一下下,叫喚的神情卻貌似在笑話我倆。

文錦問,此話怎講?

——兩個黃鸝鳴翠柳。



成都武侯祠,又稱漢昭烈廟。

進藏的前一天才到武侯祠,一來想討個“安天下”的錦囊妙計,二來了卻自己二十年前在荊州、襄陽一帶闖蕩江湖間,曾前往臥龍先生故裡隆中,參訪茅廬後的心願。三來則是提前熟悉下第二天的集合地點。

眾所周知,這武侯祠供奉的是三國時期蜀漢那一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諸葛孔明。原先成都城內是沒有“功高震主”的臥龍先生的地盤的,所謂劉備白帝城托孤,跟長阪坡“摔孩子”的伎倆如出一轍。而帝王的馭人之術,劉阿鬥早已心領意會啦。央視《百家講壇》的武侯祠系列,有史為證。

直到晉末的十六國時期,成漢的李雄皇帝是諸葛亮的超級“粉絲”,才在少城建了座孔明祠。後來遷往成都的南郊,與劉備的漢昭烈廟毗鄰。明朝重建時,將武侯祠搬進了漢昭烈廟,從此形成了君臣同廟的獨特格局。

走進武侯祠,門匾卻是漢昭烈廟。地圖的游覽路線,沿著中軸線貫穿著大門、二門、劉備殿、過廳和武侯祠,西側是劉備和甘、吳二夫人合葬的惠陵。東側則是新辟的什麼“三義堂”之類的建築。

邁入大門,兩側碑廊的看點是東邊號稱“三絕碑”的唐碑。一絕,撰文的是唐朝著名宰相裴度;二絕,執筆的是著名書法家柳公權之兄柳公綽;三絕,鐫刻的是著名的匠師魯建。狀似“行家”地看起了熱鬧,瞅上一眼,也不忘順帶把西邊的明碑讀了讀,還是發現了許多的“不是字”——凡是我不認識的都不是字!哈哈~~~(抄襲春晚)。

再跨二門,陣營強大、栩栩如生的蜀漢人物泥塑撲面而來。粗略地數了數,竟達四十一尊。好多只聞其名,不識其人的。和文錦加起來也就除了五虎將外,不下十來人。看來並不真的是“蜀中無大將,廖化當先鋒”,問題就在諸葛亮的眼光和肚量上。腦後有“反骨”的魏延,歷史不就證明了他的果敢和灼識,遠遠超出了孔明中意的馬謖和姜維嗎?

過了二門,便是建立蜀漢政權,鼎立三國的賣草席的昭烈皇帝劉備劉玄德的廟堂。三米高的貼金泥塑坐像,立於正殿。東西偏殿供奉的是關羽和張飛,殿側走廊各有文臣武將的彩繪泥塑坐像。仿佛再現了劉備“革命成功”後的輝煌一朝,一個從賣草席的沒落貴族,能夠憑著一股“經天緯地”的野心(從他給孩子取名的“封禪”中,可窺一斑),在紛亂的時代,“不靠天不靠地”,就依著自己的“人和”胸襟籠絡了眾多文武英才,開創出一片蜀漢江山來,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英雄。

走到過廳,漢昭烈廟裡果然見不著劉封和劉禪的塑像神位。按說劉封受尤達的唆使,坐視關雲長“敗走麥城”,罪有應得。劉禪在大大勢已去,卻是為了蜀國百姓免遭塗炭,才獻城投降的,也是屬於識時務者的俊傑呀。

後來蹭了旅游團的導游,才曉得最早在劉備殿是有劉禪塑像的,傳說廟成之後,劉備顯靈質問這位扶不起的“阿鬥”,為何把江山丟掉,還樂不思蜀?劉禪答曰:江山何用,有之辛苦,無他輕松。劉備大怒,令武將逐出。

這其實是後人的演義罷了。當時的情勢,即便是劉備自己也得獻城投降,這樣的“投降史”玄德公還少嗎?講到“樂不思蜀”,東吳招親那會兒,劉皇叔不也“溫柔鄉裡忘思歸”嗎?

過了過廳,“運籌帷幄”的武侯祠總算掀開了“蓋頭”來。諸葛亮、諸葛瞻、諸葛尚祖孫三代羽扇綸巾、神態儒雅的貼金塑像,正堂端座。歷代“粉絲”們抒發的對聯,在這裡可謂“琳琅滿目”。面對諸葛先生,我無法理解的是:擅長“天時地利”的他,在明知“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下,依舊要“六出祁山拖老命”(閩南俗語),難道僅僅是為了報答“先主的知遇”之恩嗎?

為了那“鞠躬盡瘁”,我們一起拜了拜這位千秋萬代受人景仰的蜀相賢臣。只是不知,沒有了劉備的“三顧茅廬”,臥龍崗下的吟唱是否依舊:風翱翔於千仞兮,非梧不棲。士伏處於一方兮,非主不依。樂躬於隴畝兮,吾愛吾廬。聊寄傲於琴書兮,以待天時。



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這是望江樓的“絕”對。雖說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但是此聯則是從古至今就這樣“絕對”著、“千古”著。去望江樓,是即將離開成都城的日子。

東門外錦江河邊的望江樓公園,門票一點也不貴。或許不過就兩座樓的緣故,與望江樓為伴的叫濯錦樓。濯錦樓的外形看起來像游船畫舫似的,而望江樓則是四層飛檐式的木樓,古代成都人由水路遠行,親朋好友都會登樓送別,久而久之把望江樓的原名全給忘了。最早此樓取自晉代《蜀都賦》的“既麗且崇,實號成都”,名曰:崇麗閣,直到現在依然是成都市的“地標”。這閣樓上,除了那“絕”對的奇聯外,還有一副長達212字的對聯——幾層樓獨撐東面峰,統近水遙山,供張畫譜:聚蔥嶺雪,散白河煙,烘丹景霞,染青衣霧。時而詩人吊古,時而猛士籌邊。只可憐花蕊飄零,早埋了春閨寶鏡;枇杷寂寞,空留著綠墅香墳。對此茫茫,百感交集。笑憨蝴蝶,總貪迷醉夢鄉中。試從絕頂高呼,問問問,這半江月誰家之物? 千年事屢換西川局,盡鴻篇巨制,裝演英雄:躍岡上龍,殞坡前鳳,臥關下虎,鳴井底蛙。忽然鐵馬金戈,忽然銀笙玉笛。倒不若長歌短賦,拋灑些幽恨閑愁;曲檻回廊,消受得清風好雨,嗟予蹙蹙,四海無歸,跳死猢猻,終落在乾坤套裡。且向危樓俯首,看看看,哪一塊雲是我的天!

上聯的“花蕊飄零”憐嘆的是後蜀國主孟昶(也就是咱閩南世界非物質遺產南音的始祖郎君)的花蕊夫人,而“枇杷寂寞”則暗指薛濤。薛濤何許人也?山水不系舟先生的佳作《望江樓,邂逅竹韻詩魂》,已經為我們勾沉出一位大唐色藝雙佳的美女詩人的哀怨情愁了。或許先生太沉醉於竹林(薛濤一生雖“沉淪”在煙柳之間當樂伎,卻偏愛竹子,常以“蒼蒼勁節奇,虛心能自持”來自勉),把旁邊的濯錦樓給忽略啦。據載,當年唐朝著名的元稹、白居易、杜牧、劉禹錫、張籍等文壇騷客,均和薛濤“有染”——書上講“交從甚密,互有唱和。洪度(薛濤的字)有詩五百,存世僅九十余首,《全唐詩》刊有八十八首,清有《洪度集》木刻單本行世)。其中與監察御史身份進川的元稹,竟相愛了四年。濯錦樓就是“好事者”為紀念薛濤置酒於游舫送別到浙江赴任的元稹一事而建造的。當時初到成都的元稹剛巧喪偶,久慕薛濤芳名的他,以一幅文房四寶的《四友圖》,請來薛濤題跋。薛濤大筆一揮而就《四友贊》,令元稹嘆服。從此兩人情投意合,四年間“雨潤滋潤”的薛濤寫下許多優美的愛情詩,譬如《鴛鴦草》:綠英滿香砌,兩兩鴛鴦小。但娛春日長,不管秋風早。

然而“自古紅顏多薄命”,讓薛濤“閨閣不知戎馬事,月高還上望夫樓”的元稹,卻在浙江又認識了貌美年少的才女劉采春,結成了百年之好。卻把芙蓉城裡翹盼的薛濤拋在了九宵雲外。

走下濯錦樓,回望崇麗閣,薛濤井,枇杷巷,乃至幽幽的竹子林,無不透著一股哀愁悲憤的千古怨氣——芙蓉新落蜀山秋,錦字開緘到是愁!



告別成都,

雙流機場卻跟我開了兩個“國際玩笑”。先是寄存的行李不見了,別的衣服啥的都不打緊,從西藏帶回的郵戳、郵品和紀念禮物可關系重大。頗費周折後,才“完璧歸趙”。二是航班延誤,這是常事,咱理解。無法釋懷的是被折騰了,第一回讓大家苦等了四個鐘頭,“抱歉的通知您”才換作了“正在辦理登機”。當興衝衝地奔向另一登機口,又被告知:航班取消了,要轉簦的可辦理,不轉簽的安排住宿。第二回,當我在“味道鮮美”的賓館裡才剛勉強入睡,則被急急忙忙地叫醒,這下總算坐上飛機了,可是中轉又被延誤啦。第三回登機時,我才明白了李白的“高屋建瓴”——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2003年7月24~30日(成都,九寨、黃龍和都江堰、青城山)

2003年8月4~5日(樂山、峨嵋山,其中7月30~8月4日西藏)

2009年12月12日,追憶《旅行日記》

2009年12月22日,冬至,完稿寸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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