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20日晚,醞釀了一個月的行程終於從背上沉重行李的那一刻開始了。出門前已買好了友邦保險的20天意外險,最高保額5萬,24RMB。第一次在火車上過中秋,戈壁上的月亮顯得特別遙遠而亮潔。透過雙層玻璃車窗,兩個柔情似水的身影像極韻味無窮的女子,一下讓人興奮莫名。而更可愛的還是車廂裡一群原來素不相識的驢友,由於相同的目的地,相同的志趣,還有一致的興奮心情,大家開始神聊海聊打屁吹水,並搬出了月餅、食物,買了啤酒,一起過中秋。從來沒有覺得月餅如此美味!
22日清晨6點,北京至烏市T69次抵嘉峪關,這是我此行第一站。一年半沒有一個人出來,但內心的自信和期盼卻使這次長途旅行沒有一點寂寞感和不安全感。膽量是需要在路上培養的。
(一)無法抗拒的蒼桑--嘉峪關
6點的嘉峪關還明月高照,摸黑從沉睡的火車上跳下,還沒見過白天的戈壁,只能在腦裡想像不止。
在站內等待天明。
嘉峪關火車站雖小而人情味十足。首先是出口並不是直接出站,而是到達候車室,我終於不用在清涼的風中坐等天亮。其次就是站內有開水供應,吸煙室裡還擺著小桌子供吃飯使。於是把帶出來的最後一杯方便面干掉,終於把胃給安慰了。小站還有手機充電處。只是站務員態度惡劣,拿著拖把亂捅,對問話愛搭不理的。
7點,終於迎來了晨光。直奔售票口買了下午兩點多上敦煌的火車票(過路車不少)。22元。一出來就見一對小情侶在與出租車司機砍價--從上海來的列車,本來小D也應該這時候到的--很快就與他們組合,一起租車。據網上查到的資料,長城第一墩離市區不遠,後來才知道網上資料太不實在。一路戈壁茫茫,來往的車都很少,一般租車也只能包回程。第一墩、嘉峪關城樓、懸壁長城三個景點,夏利車80元,再也不肯少。
長城西起第一墩,還沒有被圍將起來,不用門票,只是小小地豎立一塊小石碑,寫著“長城第一墩”。而我一向認為,稱之為“第一”的,應該有自己的氣魄和霸氣。在那塊歷史遺留下來的大石墩上,已不見當年的英雄當關氣概,此地的蒼涼之氣卻是來自旁邊的不知名大峽谷,從祁連山上衝刷而下的冰水浩然奔騰,因此造成的轟鳴仿佛正重塑著當年的千軍萬馬。而過了這個彎道,河水開始緩和,它奔向何方也未可知,只是在戈壁茫茫無遮擋的陽光中,在微微懾人的涼風中,在冰水奔騰的嘩然聲中,已然忘卻了它的前因後果,剩下的只有被大自然震撼住的渺小感……
嘉峪關城樓的確沒有什麼值得敘述,一個人工修建痕跡極重的地方,還裝模作樣地留著幾道城牆裂縫。還好天這時特別藍。城樓外有瘋長的野花,成片成片的十分妖艷,而仔細地看著個體,卻是柔弱的八瓣梅。
懸壁長城名字有趣但不知由來,號稱西部八達嶺,果然極贗品,沒有氣勢可言。但由於所處是茫茫戈壁,遠處雪山在雲中時隱時現,還頗有味道。偶有火車從荒漠中掠過,聯想起《走出非洲》的開場鏡頭,悲壯,似曾相識;羊群徜徉在戈壁和綠洲之間,聚攏、散開,秩序井然地通過城牆,十分趣致。
司機介紹一輛來自敦煌(甘F)的回程桑塔那,談好去敦煌的價格,三人150RMB(坐依維克班車是66.5RMB/人)。於是回火車站把票退了,付了手序費6元。
中午從火車站坐1路公交車到鏡鐵市場小吃街。烤肉味道獨特,有一股酸酸的醋味,但沒有北京的好吃。烤羊肚倒是在北京沒吃過。北方面食大同小異,當地有一種炒搓魚,味道還可以。和上海小帥哥同飲“黃河果啤2002”。
酒足飯飽,13:30出發往敦煌。又是一路戈壁鋪天蓋地。
車經鎖陽,可看人皮鼓、人頭碗、干屍。人皮鼓是當年皇帝為了警介世人,將一位不聽話的貴族兩個兒子腦袋取下,兩個頭蓋骨相對,包上人皮,日夜敲打。這裡上廁所的價格已上升至五角。(後來到敦煌鳴沙山,漲到一元!沒有水衝,環境極差。看門女人像巴基斯坦人一樣蒙著嘴臉,以為是極宗教的少數民族,有點敬畏,進去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嫌臭味衝鼻熏目,嗚呼~~)
對此類展覽沒有興趣,於是在門口等著驢友看干屍。故城門口有瓜攤,飄著香的白玉瓜,一種黃皮的姑且稱之黃皮瓜吧,還有少不了的哈密瓜。在小板凳上坐下,賣瓜人很熱情地招待一片白玉瓜。甜!比哈密瓜還清甜。和瓜農親切聊天,並幫他招攬來幾樁生意。
(二)敦煌:戈壁上閃著的佛光
下午6:20,汽車突然駛入了一片綠洲,這就是向往已久的敦煌!敦煌,特別喜歡這個名字,說不出來的神的魅力盡在其中,飛天的幽雅身姿,月牙泉的神奇,很早以前即已迷戀不已。
天光暫時沒有熄滅的意思,於是直奔離市區只有7公裡的鳴沙山-月牙泉。門票已經漲過,50RMB。一道木門,生生地分開了沙漠和綠洲,就像生死只在一瞬般地,你難以想像何以那半邊土地就開始寸草不生了。就像一堆沙子被上帝偶然放錯了地方。可是那些曲線,那些曲線!Jesus!悠遠綿長,任游客怎麼踩踏破壞,風掠過的一刻,又恢復了天生的柔美,這是一種包容的大度。
褪去鞋子,赤足踩上細軟的肌膚般的沙子,小心翼翼地,生怕破壞了這性感的吹彈即破的背脊。沙子有點涼,與海灘的體驗完全不同,這是一種干燥的,全方位接觸,幾乎能滲入每個毛孔的潤滑感覺。不覺像孩子一樣大笑起來,狂奔-不不,根本奔不動,全身的氣力均被這溫柔似水的女子柔化得灰飛煙滅。吃力地一步一步往前邁,左搖右晃間已累得渾身酥軟。看來要在日落前爬到山頂是無望了,但還是奮力向前,可是,可是,越是奮力,就越是吃力,大笑,還是不時停下來喘氣、大笑!親愛的,饒了我吧,我已經被撩撥得無力自制,親愛的,give me a big big hug!Please!
踩著前人的腳印攀登,果然省力不少,但無情的太陽還是例牌下沉,來不及一睹它的容顏,只留下一道金邊將沙山鑲成巨型手飾。月牙泉在背地裡幽幽地笑,漸漸隱沒在天幕後。
憑著僅留的一絲光亮向滑沙地點進發,老人已經開始收攤,於是把10元/人砍到20元/三人。坐上小竹排,身體前傾,便像飛一樣地滑衝下去,還是忍不住大笑,正想來一個俯衝,終點卻已儼然在眼前。
倒出滿鞋子的細沙,晚上9點,像幽靈一樣敲開月牙泉飲料攤看守人的門。慈祥老夫妻倒了滿滿三大杯杏皮水(5元/杯),正!然後還搬出了自制的沒餡月餅。狂硬!可是礙著面子,仍然狂嚼不已。還是挺香,但並非來自月餅本身。
月黑風高,三人摸索著追憶來時的路。遠處有燈紅酒綠的牌坊,可是怎麼也走不到。心裡卻沒有一絲不安,如此的夜涼如水,如此的清幽山風,如此的極靜極黑,我的空洞的城市狹隘的空間,何處去尋?
出得門來,司機已在黑暗中守候了幾個時辰。有點感動。找到下榻的天河賓館,150元/三人間。和司機談好第二天上雅丹地貌公園、玉門關、漢長城、陽關,第三天上莫高窟,共500RMB。(一共580公裡,這個價不算貴。)
第二天在賓館旁邊吃完早餐,8:00出門。雅丹地貌公園與玉門關同一方向,敦煌市西北180公裡,途中設收費站,兩個景點分別是40元、20元。路邊有人工壘起的沙堆,司機介紹說是為了防逃票的越野車上路,在戈壁和草原上,越野車的確是辟路專家。
一路和司機聊天,他突然指著前方說看到那隱型睡佛了嗎。啊,果然,前方群山組成了一尊仰臥的巨型佛像!車不斷向他駛近,偏轉,卻毫不改變他仰面橫臥的尊嚴。也許,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這一方土地的安詳和神聖。游完敦煌,我才大悟,隱形睡佛的出現,確實給千佛洞這個高潮作了一番不可或缺的鋪墊。統治者有錢人選擇此地開窟造佛,為自己建功立業的原因也不得而知了。
到達雅丹時已是日近中天。雅丹,維吾爾語險峻的丘陵之意。原本的湖泊經過地質變化,沙石層層堆積,再經過幾百萬年的風濁,呈出奇形怪狀的石堆,一般深入在荒漠裡,又稱魔鬼城,據說夜晚風起時鬼哭狼嚎。敦煌的雅丹地貌公園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發育最成熟的一處。作為一個單純的旅行者,我想看了它也就不用再去什麼其他亂七八糟的魔鬼城了。
方圓400多平方公裡的沙漠(礫質沙漠,有顏色各異的光滑石礫)只能乘車進去。每人多交20元車費。入口處的廁所只是簡單搭了堵牆,沒有頂,當然也不用擔心會下雨;沒有下水道,反正都被沙子吸收了。所有景點也就這兒不用收如廁費。駐地軍住的屋子也是就地取材,把一個大石包一炸一挖,就成了一大間屋子,有的還做成兩室一廳。室內陰涼極了,與外面烤肉般的高溫相比,真像走入空調房,兵哥哥笑著說這兒冬暖夏涼,來,進來坐坐,體驗體驗。所有的用水和食物都得從城市運來,看著這個土牆土頂的大開間,真是條件艱苦!可即使這樣,他們也不能收了門票還收車費呀!!!哎,既然到了,也只能任人魚肉了~~
一個半小時在烈日當空下游完了地貌公園。盡管管理人員一直強調不要留下生活垃圾,還是到處能見礦泉水膠樽。回程中,遠處有金光閃閃的水面光景,司機說那是沙漠對光的反射。終於明白為什麼沙漠能一次次地扼殺人的希望並最後把人折磨至死。看來從意志上慢慢消磨比肉體摧殘還要可怕。
玉門關只是一個大土堆,被鐵欄杆圍起來,收費20的確太黑!土包朝北、朝西各開一門,司機導游說此地東風最狂,所以不設開口。從古詩裡讀到的是“春風不度玉門關”,可是據說再古以前,這裡是一個辦簽證的關口。對於歷史,已經沒有甚概念,但土包本身的確歷盡蒼桑,連周圍瘋長的野草也染上了一些年代的氣質。
在去陽關的途中,經過了漢長城。用料與現在看到的明長城(室友看了照片,形容北京的長城是建國後的現代長城)十分不同。它是由一層蘆葦加一層沙石壘積而成,也許是重量加風化,有折疊的曲線美,狀似梅菜扣肉或芋片檳榔扣肉。
首推陽關!敦煌城西南。陽關的葡萄並不比吐魯番的差。綠色的小顆粒,無核,甜裡帶著自然果酸,很是醉人!每年中秋還舉辦葡萄節,免費讓游人吃個夠。路邊有果農搭的通透磚屋,用來晾葡萄干,進去一瞅,大串大串的玉珠子高高低低掛滿了葡萄架,當我們舉起相機,老農們很害羞地從架子上蹦下來。摘了一顆放嘴裡,正喊甜,老農大呼一聲灑過藥的,嚇得我差點沒暈過去!原來只是催干劑,死不了。
陽關故城,坐落在一片紅艷如血的沙丘上。傳說是當年把守關口的士兵殺敵無數而染成了滿山血紅。而進得景區來,才發現不只是紅色,還有紫、褐、綠等各色山頭,色彩變幻,綿延不絕。爬上關口遠眺,一隊駱駝正穿越沙漠,向東邊的綠洲進發,綠洲邊上是一帶藍水。敦煌,真是一個驚喜迭出的地方,總是在我毫無准備的情況下突然給我一片郁郁蔥蔥的林木……
一個黑色的沙堆上,有游人用白色石子拼成“陽關”二字,底下還有日期。將數字改成9月,把三個人的影子圈進取景框。回頭,突然闖出一只小個子爬行類,顏色竟與地上花花綠綠的石子一個色兒,也許是變色龍也未可知。
在門口旅游紀念品商店裡挑了一個檀香木手雕小掛佛,50RMB。本來對於紀念品是最不屑的,但如此深厚的木雕功力,還是被藝術的魅力俘虜了。
下午6點回到市區,買了水果狂吃,一下解決了幾日來煩惱的通暢問題。晚上到夜市繼續吃羊肉喝啤酒,頻朝賣肉串新疆帥小伙送秋波。後來想想還是放過他吧,我還大把機會,哈哈~~
旁邊就是工藝品一條街(極像廈門夜市,看來各地夜市都差不多,就像內地城市大同小異一般),買了駱駝骨做成的小駱駝,5RMB,還有一套22張的飛天明信片12RMB,三色銅手工編織手鐲,5元/二個。自己留一個,給小紀送一個。
幾分鐘步行回賓館,敦煌真是一個小城。小得就只有兩條大街,中心是一尊飛天倒彈琵琶塑像(琵琶柄所指就是天河賓館),敦煌人悠哉悠哉,自得其樂。
賓館旁邊網吧特別多。小巷子裡那家驢肉黃面很好吃,驢肉17元/斤,拌面5元/小盤,6元/大盤。
在賓館訂了24日晚K889往烏市的三張臥鋪票。賓館很黑,每張票加收30元手續費,再加上鐵路局收取的所謂“鐵路延伸費”30元,每張票憑空多出了60元!
明日就可以和廣州方面大部隊會合了,心情有點激動。
9月24日,起個大晚,昨日已游完大部分,今天只需去莫高窟就可以輕松回柳園了。敦煌火車站在柳園縣,市區東北130公裡,坐班車15元/位,2個多小時。大包行李會被強行捆到車頂上。我的包看起來不太大,成了漏網之魚:)
11:00往莫高窟。離市區不遠,用不了半小時車程。門票80RMB。相機必須寄存,按包計費,每個2元。手電筒租借3元/把,白天試不出電池電力,進洞去才發現上當了。內賓必須等夠20多人才有講解員出現,而且只能看10個洞窟。講解員只會死背解說詞和佛經故事,稍微問一些擦邊問題便答不上來了,沒勁!
但是飛天,飛天,迷人的飛天!尤其是盛唐時代的,出現在佛主講經的天空中,撒花彈樂,制造氣氛。赤裸上身,豐盈而苗條,飄帶湧動,前呼而後應……
莫高窟的佛塑像不如雲崗石窟的壯觀。卻多了幾分秀氣和精致。在佛主的左右常伴著弟子迦葉和阿難。迦葉四十幾歲才歸依佛門,由於閱歷深厚,體驗人生苦難,總是一臉愁苦;而阿難則只有十七八歲,一臉的天真無邪。現在流傳下來的佛經並非佛主手筆,而是由這兩位弟子回憶轉記的。所以佛經中常有一句“如是吾聞”,即“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佛主是這麼說的。”
莫高窟壁畫有好多佛經故事,大都是因果報應之類的,感覺是變著法兒讓人行善。神態動作之逼真,令人驚嘆不已。看來民間藝術家們的功力的確了得。
下午2:30離開莫高窟直奔敦煌汽車站,時間十分充裕。搭上16:00的班車往柳園。K889,20:06開車。
路上車子停在一排哈密瓜攤前,乘客紛紛下車挑瓜,欲往新疆去的我就不感冒了。六點多到了柳園(一個巴掌大的小屁地兒,來來回回就一個火車站),火車站只有一個售票口開著,排著長長的隊伍買票。看來多出60元也省了事兒了。
幾天來終於吃上一頓小炒米飯,滿足得一臉幸福。和小萬約好7點50在火車站見。
遠遠的見一小人背一大包健步如飛,身邊還有另外一女子。擁抱,嘆道:終於會合了!士別三年呀!於是告別了上海小情侶,女子三人行正式組隊。
最後一分鐘上得車來。車上居然有一群男子換上全身的秋衣,圖窮匕現!還嫌我們太吵,告介我們十點後不准大聲說話,天!!
隔壁車廂有小萬同事小J在敦煌勾搭上的深圳夫妻,目的地也是新疆。於是前往搭話,確定一起走的路線和聯系的婦女旅行社租車。我們當先遣部隊前往砍價,他們去吐魯番後到烏市會合。(後來才後悔不應該如此組合。不如自已坐班車來得自由和靈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