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潘·茶香

作者: 閑來沽酒

導讀 (松潘古城)松潘本來沒在這次旅行計劃之中,是和魚在朗木寺的茶樓裡喝茶閑聊時,談起了各自旅行時喝過的天南地北的茶,這勾起了我對這座川北小城的記憶,我對魚說:喝過很多地方的名茶,但對松潘的馬茶卻是印像深刻,因為那個春寒料峭的晚上它帶給我溫暖的感覺使我難以忘懷。魚說:既然想喝,那去松潘喝茶吧。魚是一個很好的伴,樂於傾聽又善於表達自己的思� ...


(松潘古城)松潘本來沒在這次旅行計劃之中,是和魚在朗木寺的茶樓裡喝茶閑聊時,談起了各自旅行時喝過的天南地北的茶,這勾起了我對這座川北小城的記憶,我對魚說:喝過很多地方的名茶,但對松潘的馬茶卻是印像深刻,因為那個春寒料峭的晚上它帶給我溫暖的感覺使我難以忘懷。魚說:既然想喝,那去松潘喝茶吧。魚是一個很好的伴,樂於傾聽又善於表達自己的思想,內心有著很深的人文情結,在旅途中她本能的把自己融入沿途歷史與地理之中的狀態更讓我欣賞。 我對魚的建議很滿意,想像著今天是睛天,晚上若有月亮,在江邊上的茶樓品茗,聽著窗外岷江的流水聲,看著天上那一輪明月,該是多麼的快意人生啊。 藍天如洗,遠處群山積雪輕覆在山頂,路旁悠閑的牛羊在散步,柔風輕拂在臉上像是替你洗去旅行的疲憊。秋天的草原壯美得讓人驚嘆,此時沒有盛夏時節繁花似錦的燦爛,但目力所及,已顯枯黃色的草原更加蒼涼廣袤,再過一些日子,這是將是冰雪的世界,天地也會變的荒蠻,純粹。然而只要心中的綠色是不會被冰雪所覆蓋,對於我來說就是莫大的慰藉,,紅星鄉的三叉路口還是這般戒備森嚴,路中心修築著沙袋路障等工事,這是這是北上甘南南下川北的要道,直走向往左那條石子路沿著白龍江可以到達迭部。 這條坎坷不平的峽谷山路在我的心目中這是一條不朽的路,1927年約瑟夫·洛克就是順著這條路離開甘南到達松潘的。 洛克當年從卓尼的麻路經車巴溝來到迭部,在車巴溝的盡頭,洛克看到迭山的主峰,海撥4920米的扎伊拉嘎,他在回憶錄說自己看到了平生未曾見過的綺麗的最色。 洛克帶著卓尼王贈送的卓尼版大藏經離開了卓尼,從車巴溝來到迭部經松潘到達成都,此後,他大部分時間在雲南麗江進行納西族文化研究,從此洛克再也沒有踏上甘南土地,而他離開後的第二年閃耀著無盡光輝的藏傳佛教弘傳聖地──卓尼大寺(禪定寺)就毀於戰火了,無數珍寶毀於一旦,其中就有卓尼版《大藏經》的雕版。而他帶到美國珍藏在國會圖書館的卓尼版大藏經也成了絕版。 現在的禪定寺再也無法恢復當年卓尼大寺的宏大規模了,在寺院管委會看到洛克留下的那一張張照片,仿佛看到凝固了歷史,遠去的風情,帶給我的只有不勝唏噓的向往。 我有幸走過這條80年前洛克走過的路,今年六月和十一月分別從卡車溝和車巴溝翻越迭山走到迭部,看到了“迭山橫雪”的壯觀景像,當我站在山巔,看著藍天白雲,山川河流,站在高原上我面對的是蒼茫和深遠,雄厚和純粹,而西邊雪山連綿,氣勢澎礡,那裡是海撥始終向上的土地,讓人心向神往。 路在延伸,車窗外是綿綿不絕散漫起伏的若爾蓋大草原,線條圓潤山巒與天相接。此刻我那始終不肯安分躁動的心變的平緩起來,我留戀城市的燈紅酒綠,也沉醉在旅途中的舒展自得,享受旅途中的過程,不論是開車還是徒步,用自己喜歡的方式來接近,就能讓旅行的樂趣融入生命的原初和本質。 離開廣袤的草原後進入峽谷地帶,地震帶來的創傷依舊可見,從川主寺到松潘一路上都在修路,順著岷江行駛,拐過幾個彎,夕陽斜照在對岸,豁然一座經典的村寨闖進眼內,郁郁蔥蔥的樹木叢中一棟棟嶄新藏羌式樓房,在夕陽的照耀下美麗安寧,再大的劫難都會過去的,生活還會繼續,只要活著就有美好期待。 又見松潘,原先低矮破舊的城牆已經修復一新的,城牆上旌旗招展,將士巍然,城頭上赫然纂刻著“大唐松州”,這四個大字可以遙想當年的輝煌和繁盛。松潘,它不僅是茶馬古道北線上的重鎮,也是歷史上有名的邊陲重鎮。 我第一次進松潘城的時候是九年前, 那時候我躊躇滿志,意氣飛揚,來得瀟灑,去得突兀。對於松潘我沒有在意,認為它古舊破落,沒有生氣,缺少激情,如一潭止水波瀾不驚。其實是自已膚淺而不識蘊玉,淺薄而枉嘆止水。

松潘不會在意我曾經的無知,它沉穩內斂,以茶馬古道上二千多年古城的資歷,寬容的看著如我這般的匆匆過客。 自古戰火硝煙接連不斷的松潘更有數不清的古老故事。而最為有名的卻是兩個女人。 公元六百三十八年,直接促成文成公主赴蕃和親的唐蕃松州之戰就發生在這裡。 這場戰事的結果就是促使了文成公主的入藏和親和在松潘開設了茶馬互市,從此漢地的茶葉以松潘的名義,被騾幫馬隊帶到青藏高原廣袤的草原與牧民的帳蓬之間。 “山色未能忘宋玉,水聲猶是哭襄王”才高命厄的薛濤,在二十一歲在這裡羈留大約一年時間,她徜徉於岷江畔的山水間,把自己的情懷寄托於美好的大自然。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多情的元稹在離開薛濤不久又遇上具有同樣才情而且更為年輕的劉采春,而薛濤卻不改其志,明白自己只不過是元稹生命中的小插曲時,她穿起道袍隱居起來以當年從松潘帶過來的被當地人稱為“索朗柵子”的高山杜娟花為伴,從此不再參與任何詩酒花韻之事,而這些杜娟花被後人稱之琵琶花。 “萬裡橋邊女校書,琵琶花裡閉門居。掃門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和”。薛濤死後當時候大唐劍南南度使段文昌親手為她題寫了墓碑──西川女校書薛濤洪度之墓,人們已經不再把她當成是一個官妓了,而是當作一個詩人來對待,也許這是對薛濤最好的評價。 岷江穿城而過,歲月在岷江湍急的波濤中流逝,由於現代交通的方便,松潘也失去了西部游牧民族與東部農耕民族商貿交往口岸的地位,當年騾馬相連的盛況已經看不到,大街上也找不到竹簚茶包的蹤影了,但茶葉的清香依舊在松潘上空飄揚,松潘人嗜茶如命的習慣並沒有改變。 松潘城內茶樓,茶館就像大排檔一樣接二連三的開著隨處可見,裡面的裝飾與大城市的茶樓別無兩樣,人們在裡面喝茶,聊天,打牌,一聲聲帶著濃濃川音的“好嘛”,“要的”一下子讓人感覺到松潘小城的安逸。 茶樓不乏各種高檔名貴的好茶名茶,但此刻我最想喝到就是一碗加了鹽巴的松潘茶。年輕的小姑娘有些遲疑,我說就是你們說的馬茶啊,小姑娘笑了,但給我的答案卻是“沒得,沒得”。 為什麼會沒有呢,在松潘喝不到松潘茶,任何的茶葉在此刻對我已經索然無味了,因為我一直很懷念,九年前的元宵節晚上,我走進岷江邊上那間煙薰火燎,地板吱嘎作響的古老茶樓,茶樓上火爐的火燒的紅紅的,一只看不清顏色的銅茶壺擱在火爐上,放一大把松潘茶在茶壺裡,看著茶壺吐著熱氣,水在火爐上噗噗的往外溢,水燒開了,松潘茶的顏色與味道也出來了,放點鹽巴進去就可以喝了。這時候茶湯又釅又醇,牛血一樣的顏色,剛開始喝時有點苦,還微帶點鹹,但喝到後來回味卻是又香又醇。 在那個春寒料峭的晚上,坐在火紅的爐子邊上,喝著香醇的馬茶,透過破舊的木格子窗,天上一輪明月,清澈圓潤。 那時候的我剛出道沒幾年,激情四溢,自以為走的越遠越能實現理想,而現在我是越走越遠,卻是越遠越茫然,已沒有當初的激情與舒展,當年一起在松潘喝茶三個人也早已各奔東西,音訊全無,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在各自的道路實現理想沒有,只是在寒冷的冬夜他們是否會想起九年前在松潘喝的這碗暖肚茶呢。 我和魚在小小的松潘城走了好幾遍,也沒有找到松潘茶的影子,那麼就聽聽岷江的流水聲吧,我們走進靠江邊的一家茶樓。 打開窗子,清冷江風迎面而來,天空漆黑一片,看不到下面波濤滾滾的岷江,只聽到湍急的流水聲,這水聲亙古未變。 魚說:隨著時間流逝我們誰也無法遏制所有美好事物的消隔和成熟,松潘也不是在改變嗎。 是啊,日月依舊,山水尚存,我突然明白,自己尋找的東西未能尋覓到,並不代表已經消失,只是隨著時代的改變也在悄然改變而已,就如松潘茶它化成鐵觀音,龍井,碧羅春等好茶出現在松潘人的日常生活裡,松潘茶並不值錢,只因以前茶葉金貴,草原的人喝不起嫩葉尖芽的好茶,他們只能把那種粗枝大葉的劣質大茶煮起來喝,因為那些茶葉枝杆粗的可以當柴火燒。 松潘也在改變,比起上次來松潘變的漂亮,干淨,更加現代化了,但你只要你能細心觀察就能在岷江的岸邊的石階上,在城牆的城門洞裡,在小巷的拐角處,在民居的磚縫窗欞間都發現松潘蒼桑與厚重。 就像我們喜歡所有的古城,古鎮一樣,是喜歡那種經過時間沉澱下來的斑駁記憶,而並非它的老舊與衰落,松潘老城以前老式民居那搖搖晃晃的樓梯昏暗的房間以及手提的馬桶畢竟與現代生活距離越來越遠,只是希望松潘在改變的同時能保存它那份特有的訥樸,寧靜,恬淡與厚道以及種種風土人情的細節,最好連那一聲濃濃吆喝都不要走調。 夜深了,天空下起了小雨,今晚沒有明月高懸,也沒有喝到松潘茶,和魚走在松潘的街上,突然想起蘇東坡的名句:“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 在高原的秋雨中我似乎聞到了火爐裡燃燒的松木劈柴的香味和松潘茶香醇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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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潘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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