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8日
一大早坐上了去虎跳的班車,遇見了此行中最令人開心的游伴——兩個上海男孩,大為和小虎。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不止一次聽人講過,上海人的優越感。身為上海人,我卻沒有感覺。這次的相遇,卻讓我感覺到了。當時只是直覺他們的普通話很上海,就試探性地打聽了一下:“你們是江浙一帶的?” “我們是上海的。”語氣淡淡的。他們真是兩個十分誠懇禮貌的上海男孩,或者因為他們實在太陽光了。反正我是感覺到一種自信的流露,雖然是在不經意之間。然後我就幸運地與他們同行了,沒有他們我是走不完這兩天行程的。 從中甸去虎跳峽有兩條路線,一條是山下的公路,另外一條是山路。走公路少吃一些苦,但也少了爬山的樂趣。何況一周以前,因為連降暴雨崩山,公路已經不通,只有選擇山路。上山之前,我們碰到一個老漢,牽著兩頭騾子,跟了我們一路。他是把賭注押在我身上的,令我抱歉至今。出發前,他自信地告訴我:“姑娘,上這山,80%的女游客都要坐騾子,上海女游客更是90%。”我想自己多走一點,不就省錢了嗎?我們是11:00上山的,下午兩點到達納西雅閣,比估計慢了一個小時。這裡的海拔已經三千多米,五月的陽光直射下來,山路又是陡的,真的累得不行。開始我們還說說笑笑,後來誰都不願說話了。我聽到自己響亮的心跳聲,還有粗重的喘氣聲。當我差不多要放棄,准備爬上騾子的時候,納西雅閣到了。這是游客中途休息必經之地,院子裡很干淨,一面掛滿了玉米,一面是不知名的花。院子中間撒滿了陽光,有土雞悠閑地散步,游客們都坐在走廊裡用餐或者休息,又累又餓的我們感覺無比親切。下午三點又要上路了,是著名的二十八道拐。走完以後就是下坡路了,老漢已經跟著我們一個中午了,他還沒有放棄,幾乎是懇求我了,“姑娘,你就上騾子吧,二十八道拐走完,後面的路你就沒有力氣了。”可剛剛吃飽喝足的我意氣風發,怎肯輕易投降,“我再試試。”四點多,老漢作了最後一次掙扎,被我再次拒絕後,他和他的騾子黯然離場,陡然少了一路騾鈴的陪伴,我們都有些不習慣了。沉默中來到一賣水處,打算稍作休息,被告知已經到了二十七道拐,我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困難已經被我們踩在腳下?我們實在是高興得太早了。接下來的我們太放松了,晚上八點才趕到中途客棧。天色放暗,我們聽著狗吠,摸索著進了客棧,摸黑走山路是最危險的,何況我們已經精疲力盡了。那天是我最驕傲的一天,旅店裡中外游客濟濟一堂,所有知道我是靠自己一路走來的人,尤其因為我是個上海女人,都對我豎起了大拇指。現在想起老漢的話,或許他還不是誆我呢。有點遺憾,旅店裡有跳蚤,在我身上咬了許多大包,又紅又腫,癢得不行,包破了還有一包水。可是比起那些贊美來,這都算不了什麼了。第二天我們吃了一頓美美的早餐,是納西熱狗配玉米糊。納西熱狗簡直美味極了,很像匹薩,上面有熱狗腸、榨菜和青椒,獲得中西游客熱捧,人手一份。繼續趕路,今天上午主要趕到Tina’s,然後就要下到江邊。路依然艱險,有時僅容一人通過,一邊沒有任何阻擋,下面就是萬丈懸崖。一旦停下,就不知道有沒有繼續走下去的勇氣,只有不停地往前,不停地說話。風景依舊很美,對面是玉龍雪山,有時路就在瀑布下面,那就讓自己淋個濕透。小虎是個憂郁的上海男孩,熱愛藍色,一路他都在放著阿哲的《說謊》,永遠體力充沛地衝在前面,讓我們追隨著若隱若現的歌聲,忘了疲勞。中午十二點,到達Tina’s。特別開心,吃到了傳說中的土雞湯,記得是70元錢,一路我們吃了無數的土雞湯,只有這次是正宗的,黑色的雞塊鮮美無比。對我來說,下到江邊的這段路才是最難的。上山主要拼的是體力,下山論的卻是勇氣。山路又滑又陡,又沒有扶手,我常常狼狽地手腳並用,生怕一個閃失滾下山崖。終於我徹底投降了,再也沒有拒絕大為的伸手援助。說來真的非常慚愧,後來一路都是他把我拉到江邊的。虎跳的江邊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兩天的所有艱辛就是為了這一個小時。江水洶湧著從上流跳下,砸到岩石上濺起千堆浪。我或者躺在岩石上望著天空,或者坐在岩石上把腿伸在江邊。想像著一旦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在自然面前感覺自己如此渺小。我們是從張老師的小路下去的,從天梯返回的。為了照顧我的體力,我們選擇了一段短的天梯,總之是一段近乎筆直的梯子,每節幅度很大,一旦體力不支脫手,就是粉身碎骨。回到Tina’s,還要回到橋頭鎮。雖然因為山崩,公路上無法通行,山路返回卻想也不敢想,我們聽從了當地人的建議,包車從公路走,到達山崩處步行通過。據說每年都會因為山崩死掉若干游客,所以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一路上汽車在石子堆裡穿行,一邊就是萬丈懸崖。山上不時有小石子滾下來,打在窗玻璃上。只有默默祈禱,千萬不要放顆大石頭下來,那樣就被打下山去,一命嗚呼了。到達崖崩處再也不能走了,心裡一驚,一塊比路還寬的巨石,把路完全擋住。反正一路是被嚇過來的,誰怕誰啊。我心安理得地拉住大為,從比我幾個人高的巨石上爬了過去。然後換車,安全到達橋頭鎮。

(路在腳下1)

(路在腳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