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雕圍廊環繞著吳哥寺主殿的最外層,600米長,2米高,四個角落各有一座亭閣(Pavilion)。大部分浮雕內容的取材源於印度教的經典宗教神化《羅摩衍那》(Ramayana)和《摩柯婆羅多》(Mahabharata),但是西廊和南廊東半側的浮雕內容例外,西廊描繪了蘇利耶跋摩二世統治時期的情景,南廊東半側的浮雕則生動地刻畫著當時人們所認為的天堂和地獄的景像。
也許是這項工程及其浩大繁雜,即使用了89年的時間,圍廊和四角亭閣的浮雕裝飾也未徹底完成,從西廊南側開始,往南經過西南角的亭閣,至東廊南側,這部分的浮雕是制作最精美細致的,再沒有時間也要把這部分細細瀏覽一下。最佳的游覽圍廊浮雕的時間是在中午前後陽光最強烈的時候,因為這時在烈日下游覽吳哥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會有什麼好心情的,而這裡既可以躲避烈日的折磨,也不會感到長時間無所事事的無聊,而且由於這圍廊的建築特點,這時的光線也最有利於欣賞浮雕。原因是當時的設計者為了使圍廊的過道盡可能寬闊,建造了內外兩排立柱,來支撐覆蓋這寬闊走廊的深重的廊頂。但是由於設計的廊頂是拱頂的樣式,因此外層的立柱略短於內層的立柱,但是前面提到圍廊的浮雕是2米,是和內層立柱一樣高的,這時這種建造方式的缺點就顯現出來了------浮雕頂部的光線被遮擋了,在光線不充足的情況下將很難清楚的辨識出頂部浮雕的內容。而且,歷經千百年,外層的立柱明顯地被沉重的圍廊拱頂壓迫的向外傾斜了。
下面,我們中央入口處開始,按逆時針方向進行解說觀賞。
西廊南翼------決戰俱盧之野(Battle of Kurukshetra)
決戰俱盧是印度最偉大的史詩《摩柯婆羅多》中最經典的篇章,為了更好的欣賞這幅偉大的作品,先了解一下其所描繪的故事的大致情況:
恆河女神下凡後與桑塔奴(Santanu)結為夫婦,桑塔奴是印度北部哈斯丁普爾(Hastinapur)國的國王。根據與天神的協議,女神殺死了除了最小的兒子毗濕摩以外的所有兒子,後來桑塔奴愛上了仙女薩蒂亞瓦蒂(Satyavati),恆河女神離開了丈夫桑塔奴。桑塔奴欲娶薩蒂亞瓦蒂為妻,但仙女的父親開出條件,必須由他女兒的親生兒子繼承王位,桑塔奴和毗濕摩答應了,並且毗濕摩還立下誓言,不要子嗣,不為人父。毗濕摩原名天誓,利此誓言後得名毗濕摩,意為“立下可怕誓言的人”。桑塔奴和薩蒂亞瓦蒂的兒子都沒來的及有後代就死了,因此根據習俗,應該由毗濕摩和小兒子的兩位遺孀,阿姆比卡(Ambika)和阿姆巴利卡(Ambalika)結親以延續香火,但毗濕摩信守諾言拒絕了。薩蒂亞瓦蒂只好讓兩位小兒媳婦和自己婚前與一位仙人的私生子毗耶娑行房。毗耶娑容貌醜陋,阿姆巴利卡看見他嚇得臉色蒼白,生子取名般度(Pandu),意為“蒼白的”,阿姆比卡則害怕的不敢睜眼,結果生出來的孩子是個瞎子,取名持國(Dhritarashtra)。
由於持國天生眼盲,因此哈斯丁普爾由般度為王統治。般度由於受到詛咒,不能做父親,但他的妻子貢蒂(Kunti)卻被仙人賜福,可以與眾神交歡五次。第一個兒子與太陽神蘇利耶(Surya)所生的兒子迦爾納(Karna),由於是婚前所生,迦爾納遭到遺棄,第二個兒子堅戰(Yudhisthira)是與法律之神達摩(Dharma)所生,第三次與風神生子毗摩(Bhima),第四次與風暴神因陀羅生子阿周那(Arjuna)。最後一次機會她讓給了般度的另一個妻子馬德利(Madri)。馬德利與太陽神的車夫阿什溫生下一對雙胞胎怖軍(Nakula)和偕天(Sahadeva)。由於迦爾納遭棄,般度族由其余五子為正統繼承人。持國有子100人,長子是難敵(Duryodhana),持國的族裔被稱為俱盧族(Kauravas),般度的族裔被稱為般度族(Pandavas),這就是婆羅多族的兩只後裔。
般度去世後,原本是應該堅戰繼位,但難敵不服氣,企圖奪取王位。多次設計陷害般度五子不遂,他又設計了騙局引誘堅戰賭博,並在賭博中獲勝。堅戰信守諾言,按照要求和自己的四個弟弟流放森林十二年,並且在第十三年隱姓埋名,不得為世人所知他們的身份,否則繼續流亡十二年,反之則可以獲得一半的領土。般度族的五兄弟在十三年期滿後要求得到應得領土,但難敵出爾反爾,堅決不允。堅戰為了避免戰爭使生靈塗炭,做出極大讓步,提出只要五個村莊即可,難敵依舊不允,一場大戰因此在印度北部的俱盧之野展開,大戰進行了十八天。
俱盧族由毗濕摩(Bhishma)率領,有十一支軍隊,般度族由阿周那(Arjuna)率領,有八支軍隊,俱盧族占據明顯優勢。戰爭的開始階段,俱盧族在毗濕摩這位當時最偉大的英雄的統率占有明顯優勢,但是毗濕摩內心深處並不願意指揮這場手足殘殺的戰爭,因此處處留有余地,再加上般度軍隊有大神毗濕奴(Vishnu)的化身黑天(Krishna也叫克利希那)的協助,因此雙方互有勝負,戰爭進入相持階段。第九天,般度軍隊遭受重創,阿周那深夜拜見毗濕摩,請教他殺死他本人的辦法,毗濕摩早已厭倦這場戰爭,但又必須對難敵盡忠,因此希望通過自己的犧牲來化解這場手足之間的爭端。他就告訴阿周那,下次在戰場上相遇,他可以躲在束發後向自己射箭,束發前世是女人,而且自己又有愧於她,因此不會與之交戰。這裡插入說明一下束發的身世:束發本是迦屍國的大公主安芭,被毗濕摩搶走與其同父異母的弟弟奇武為妻,但安芭已有意中人沙魯瓦王,雖然毗濕摩得知後馬上釋放了安芭,但沙魯瓦王認為她遭人劫掠,不復純貞,不願意再娶她(被人擄略走的女人不可能再純貞,這是當時人們的傳統觀念,即使是《羅摩衍那》中的大英雄羅摩也未能免俗,以後會有這方面的詳細介紹)。安芭因此怨恨毗濕摩,發誓要報仇。她自焚後轉世為般度遮羅國公主束發,為了從軍與毗濕摩交戰,與一個藥叉交換性別為男子後,踏上了俱盧之野的決戰戰場。第十天,阿周那躲在束發身後用箭射殺毗濕摩,毗濕摩滿身中箭,身體不能著地,大戰也因此暫時中止,雙方的將士圍繞在毗濕摩身邊,阿周那用三支箭支撐住毗濕摩的頭。毗濕摩在臨死前仍然勸說難敵與般度族和解,但難敵仍然不從。大戰還要繼續。
毗濕摩戰死,俱盧族由婆羅門武士德羅納(Brahmin Dronacharya)率領,(之前的統帥毗濕摩是剎帝利武士)。德羅納統率俱盧族大軍5天,雙方仍然不分勝負,第十六天,黑天知道德羅納統率的俱盧軍很難戰勝,自己又曾立下誓言,不能親自作戰,因此心生一計。在兩軍陣前,他讓堅戰的弟弟怖軍殺死了一頭名叫“馬嘶”的大像,“馬嘶”也是德羅納的兒子的名字,然後衝德羅納高聲喊道“馬嘶死了”。德羅納以為是自己的兒子被殺死了,心神恍惚,放下武器,不再戀戰,被般度族武士猛光所殺。
德羅納戰死,第十七天,俱盧大軍的統帥是迦爾納(Karna)。迦爾納與阿周那決戰中,加爾納向阿周那射出蛇口箭,這支箭是一條對阿周那懷有殺母之仇的毒蛇的化身,極為歹毒犀利,幸虧阿周那的坐騎是黑天化身而成,雖然及時躲過了這支箭,但還是射碎了阿周那的頭冠。戰鬥中,迦爾納戰車的輪子突然陷入地裡,這正應驗了從前一位婆羅門在迦爾納無意中射殺了他的奶牛後的詛咒,他當時詛咒說迦爾納將來在與對手作戰時,車輪會陷入地裡。迦爾納的戰車深陷地理,無法行動,因此他請求阿周那按照剎帝利武士的戰鬥規則,暫停戰鬥。黑天指責迦爾納平時迫害般度族武士時也並不考慮到剎帝利武士的規則,這一下子激發了阿周那的復仇心,他趁迦爾納回身拼命拽拉那只下陷的車輪時射殺了迦爾納。這裡值得一提的是迦爾納的身世,他是貢蒂在與般度結婚前與太陽神的私生子,而阿周那是貢蒂與因陀羅之子,貢蒂也是般度五子的母親,因此他們算得上是同母異父的兄弟,也應該是般度族的武士。但迦爾納出生後被貢蒂遺棄,後被車夫升車撫養成人,因此雖然他本質上是剎帝利武士,但仍然是車夫之子的低賤身份,甚至般度族的兄弟都看不起他,但是難敵確很賞識他,處處維護他的尊嚴,因此迦爾納對難敵抱有知遇之恩,致死效忠,卻對般度的兄弟極為憤恨,即使黑天和貢蒂向他說明了身世,他也要堅定的報效難敵而與般度族死戰。
第十八天,也是俱盧之野大戰的最後一天。俱盧族連損毗濕摩,德羅納和迦爾納三位統帥,強弱形式已然逆轉,謀臣慈憫就勸難敵於般度族講和以保半壁河山,難敵雖然認可他的意見,但認為勢已致此,不願低聲下氣的苟活於世,而是寧願勇敢的戰鬥直至捐軀沙場。因此,他拜沙利耶為帥繼續戰鬥。沙利耶在當日的戰鬥中,被堅戰用標槍刺死,俱盧族十一支大軍全部覆沒,堅戰等率領軍隊在難敵藏身的池塘邊向其挑戰。難敵要求按照戰鬥規則一對一進行決戰,雙方並約定勝者將擁有王國的所有領土。戰鬥在難敵和五兄弟之一的怖軍間展開。戰鬥中,黑天發現怖軍很難戰勝難敵,一旦失敗,所有的勝利果實都將化為烏有。因此他通過阿周那指示怖軍違反規則,打斷了難敵的大腿從而取得了戰鬥的最終勝利。
這一段印度史詩中最精彩的篇章被完整生動的表現在這段49米長的圍廊浮雕上。在這一段圍廊從北向南的是俱盧族軍隊,從南相北的是般度族軍隊。浮雕的南北兩端,雙方的軍隊隊列整齊,儀仗有序,軍隊的將領們與奏樂的樂師們坐在由馬或像牽拉的四輪戰車內,浩浩蕩蕩向前線進發,越接近中部,雙方人馬的衝突越激烈,中間部分的戰鬥已經是殘酷的貼身肉搏戰了。從北向南走大約五米遠的地方,在浮雕牆的中上部分,刻畫得是俱盧軍的第一任統帥毗濕摩在戰鬥的第十天躺在剪床上犧牲時的情景,再往南前行15米,我們可以看到一個手挽著弓箭,頭發在腦後束成發髻的人,他就是俱盧軍的第二任統帥德羅納。再前面2米左右,靠近浮雕牆中下部的地方,迦爾納正在拼命拽拉深陷地中的車輪,此時他的戰車是由後來的第四任統帥沙利耶牽拉的,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阿周那射殺了他。阿周那就在這裡再往前4米遠的中上部浮雕圍廊上,他正在那裡彎弓搭箭准備射殺迦爾納,他的坐騎有四支胳膊,那就是大神毗濕奴的化身黑天。從這裡開始再往南就是般度族的軍隊了,據此處約8米,是毗摩(Bhima)騎在大像上,手裡握著以魔鬼羅睺的臉裝飾的盾牌。所有與這場著名戰爭有關的人物和場景都被記錄在這段短短的幾十米圍廊上,浮雕的布局錯落有致,結構合理,雖然人物眾多,場景宏大,仍然被有條不紊,舉重若輕的表現了出來,不得不令人欽佩設計者的精巧構思和恢宏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