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黃永玉先生妙筆下的鳳凰城，座落在湘西遠遠的一隅，傳說一對鳳凰拍翅而起，小城便極為美麗的有了這個名字，那份人傑地靈的種種容耀，成了小城源遠而神聖的文化風景。小城那份古樸和地道，時時如鳳如凰，張了翅膀，扇動著、撩撥了我心儀已久的心。 到鳳凰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雖然是一路的青山綠水，讓我無心留戀，我不斷地想像著鳳凰城，這個一代文學大師沈從文先生的故裡，這個小說《邊城》所描寫的地方，這個藝術家輩出的小城。
古城鳳凰，山水相依，蒼郁青山作冠，碧水沱江為帶，棕黑色的吊腳樓由木柱作架，縱縱橫橫的杉木組裝，支撐起濃郁的湘西民族特色。疊疊仄仄的黑瓦把相依相偎、高低錯落的樓房連成一片，倒映於清澈沱江的波光中。沱江淨而靜，像一個溫柔的女人仰天躺著，悄無聲息地繞城郭而去。河畔，陣陣杵聲與浣衣女的歡聲笑語相應，偶爾見幾只水牛悠然地吃著草；男人們架著小船在小河游泛，水面上劃出了一道道柔美的水痕。苗人土家漢子黑色的眉目、古銅的肌腱，還有那壯實的胸脯與堅強的脊背，都在金燦燦的陽光下閃著野性的毫光。江心，漁舟輕蕩，矯健的魚鷹隨漁翁的號子一頭扎入江中，漣旖不斷，如我飄忽的思緒。
走進古城，順著光滑發亮的青石板路，一座大石橋映入我的眼簾。橋下，是一彎青綠的水，而水旁，竟全是密密麻麻的臨江吊腳樓。那些房子是怎樣的密啊，一個挨一個，一個遮一個，高高矮矮地擠在一起，古古舊舊，整整齊齊，懸掛在這高高的河壁。壁連壁，檐連檐，手牽手，肩靠肩，一路東倒西歪地呼嘯而去，長好幾裡！恰如生長在懸崖上的黑色蘑菇。吊腳樓都用青石砌成，飛檐花窗，正午的陽光流在屋頂，使輪廓更顯靈秀。
鳳凰的美與麗，絕不僅僅是這一河一樓，還有山，還有街，還有洞，還有廟，還有這古色古味的巷道。如阡如陌的巷道縱橫著、交錯著，走進任何一條，都會令您明白什麼叫曲折、什麼叫幽深、什麼叫寧靜。腳下的青石板路光滑發亮，高高的烽火牆，在兩邊嚴嚴地遮蔽著，古磚古岩，飛檐翹角，布滿了彈洞，也布滿了槍眼。石板岩很大，石板巷卻很窄，極窄處只容得下一人。穿著皮鞋和高根鞋行走時，有如電影中的長廊或暗道，聽得到很響很響的回聲。街道裡有挑扁擔一閃一閃走著的老伯，賣燒玉米的小孩，還有幾個畫架零零星星地支著。窄窄的街道，高高的門坎，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雖然有些擁擠，可是它讓人覺得是一種親切。悠遠處，一座炮閣在小巷兩邊的樓群上橫架著，是煙熏的黑色、日曬的黃色及雨洗的褐色、風蝕的赤色，嚴然而冷峻的昭示著昔日的烽火硝煙。這既是戰場的回聲，又是和平的寧靜，是戰爭與和平的高度和諧與親呢。
沈從文故居是小巷拐角上的一座大宅子。跨過高高的門坎，也走進了另一種心情：沉靜。被歲月滌蕩得暗淡的木器，還隱約可見一些木紋。花窗外是天井，種著些花草，青翠欲滴。游客不是很多，大家都靜靜的，感受著一代文學大師心中最初的那份美麗。沈先生的許多作品，都印著這裡的痕跡。“我自己總以為讀書太容易了點，把認得的字記記有什麼稀奇。最稀奇的是那一些人，他們分習慣下所做的一切事情。為什麼騾子推磨時得把眼睛遮上?為什麼刀得燒紅時在水裡一淬方能堅硬…… 正如他所說，在鳳凰小鎮裡，那麼多種的美麗，哪還有四書五經這樣的東西令人花心思。沈先生十五歲當兵，沒讀什麼書，但他的文章決不俗氣和簡單。雖然不引經據典卻透著深深的神秘和美麗，那麼靈秀的文筆，細致的感觸，又何嘗不是源於鳳凰這個純美的概念呢?與其說沈從文是個天才，不如說鳳凰是個奇跡。
鳳凰小城的風光，如一幅山水畫，淡描濃抹總相宜，是我歷來所向外的。那份甜美、純淨、幽雅的氛圍，令人陶醉。鳳凰的風景是美麗的，鳳凰的人們是勤勞的。這裡的山不高而秀麗，水不深而澄清，峰嶺相摩、河溪縈回、飲雲吐霧、漱玉飛花、澗溪自韻，足供覽吟。一排排小小的樓閣，一串串細細的石階，都能將我的思緒牽引得很遠。在微風柔柔的愛撫下，我覺得連自己的呼吸也變得透明起來。鳳凰的美在在於它蘊育著一代又一代富有靈氣的鳳凰人。不管是苗族、土家族，亦是漢族都是勤勞、勇敢而又樸實。他們吃苦耐勞、勤於治事、敢於進取，崇文尚武、人才輩出。有抗英名將鄭國鴻、有民國第一位內閣總理熊希齡，有著名作家沈從文，有著名畫家黃永玉……鳳凰風景美麗，山清水秀，人傑地靈。美在自然，美在天一和諧。
戴著沉重的假面生活在偌大的都市裡，每時每刻都要為各種事物做陪襯，既要防備自己受到傷害，又惟恐自己傷害到別人，小心翼翼成了自己庸俗的座右銘。但鳳凰古城卻以它自然、從容的姿態，抵擋著千百年來歲月的侵蝕，並保持著它們純樸的本色。在小城柔情似水的懷抱中，任何煩惱都會煙消雲散。我亦將重新認識到自己，重新塑造一個完整的、真實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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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照片攝於2002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