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那遙遠而又美麗的感傷

作者: xingzhe110

導讀苗寨—那遙遠而又美麗的感傷每當想起這苗寨的空氣、泡桐花及河邊的情景,就忍不住地激奮。幾年後,我邀約一位好友再行苗寨,當汽車沿著清水江邊的公路行駛時,我看見一股灰白的泡沫從造紙廠溢出,長長的像一條污龍,淌過姜的門口,順江而去。一路上多了很多的錄像廳台球室,而清水江,開始有了一股城市化特有的腥臭味。聽姜說,這個造污大廠給沿河的人家補償 ...

苗寨—那遙遠而又美麗的感傷每當想起這苗寨的空氣、泡桐花及河邊的情景,就忍不住地激奮。幾年後,我邀約一位好友再行苗寨,當汽車沿著清水江邊的公路行駛時,我看見一股灰白的泡沫從造紙廠溢出,長長的像一條污龍,淌過姜的門口,順江而去。一路上多了很多的錄像廳台球室,而清水江,開始有了一股城市化特有的腥臭味。聽姜說,這個造污大廠給沿河的人家補償了不少錢,於是就理所當然地泛著令人嘔吐的灰白泡沫,沿途又變成黑泡沫。那條清澈輕緩流淌的清水江再也不復存在了!我的傷感開始油然而生。這幾年,看報上介紹姊妹節居然移到了漢族人居住、沒有吊腳樓、沒有青山環抱、綠水掩映的台江縣舉行,我想我再不會去了。去了,會讓我的傷感擴大、糜爛,只為那一份遙遠的美麗。

邂逅

姜身上帶著濃濃的本民族情結,會繡圖案很誇張、色彩很強烈的苗繡;會隨口唱很清脆很嘹亮的苗歌;會一些很稀奇古怪的東西。有一天,她從未出過遠門的母親找到當地的巫婆,於恍惚中看見她的女兒在遠方,當她的母親准確無誤地找到我們在地下商場開的鋪面時,我難以置信遙遠的僻鄉竟還存在著巫師。終於有一天,強烈的好奇心和對城市日復一日的厭倦令我背起一個小小的行囊,獨自去到了她的家鄉老屯,一個很美麗很不為人知的苗寨。

我去的時候,才知道苗族有名的姊妹節即將舉辦。在泥濘的台江汽車站,我邂逅年齡相仿的德國女子戴嘉莉和漢名與我只差一字的法國人楊紅。看不出顏色的公車搖搖晃晃地開過來,鄉裡人抬籮舉筐紛爭而上,中國人的上車就像戰爭一樣具有你死我活不上即下的意義。我瘦削的身子勉強填完了汽車裡的最後一絲縫隙,在窒息的汗漬味中看見戴嘉莉她們被拒之車外,瞠目結舌。車行途中,一輛東風牌汽車越過,沒有頂篷的車廂上正站著她們,颯颯的山風將她們脖子上的小圍巾拉成直線,她們在越過的剎那,對著售票員吐舌頭,快樂地大做鬼臉。

汽車在大山裡曲折盤旋了幾個小時後,能看到座座開滿紅杜鵑、白杜鵑的高山,前面一條寬寬亮亮的河水擋住了去路,這就是清水江!傳說中貴州一個舊軍閥娶了98個老婆的地方!車子繞著河邊行,然後嫻熟地在一處淺淺的能看得見河床的地方開進水裡,汽車變成了水車,激起的水花毫不客氣地穿過沒有玻璃的車窗,落在人們開心的驚呼中。

終於在一個叫“老屯”的村口、一株古樸的老樹下停住了,老樹梢上似乎還有山裡的雲煙繚繞,清水江就從這裡蜿蜒而過。四周高低起伏的是一塊塊綠田,雞和鴨混伍著在泥路上蹶著肥屁股左晃右搖地四處游蕩,空氣新鮮,潮潮的,並夾著淡淡的禾草味,我貪婪地換著肺裡的空氣。周圍有七八個小孩子好奇地看著我,他們臉上是健康的蜜色。當我盯著一個小男孩看時,他不好意思地用袖口擦擦快流出的鼻涕,並發出很響的吸鼻聲。我笑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靈活地閃動著,並用苗語與其他孩子說著什麼,然後也向我笑笑,說著些我聽不懂的話。

夜色

嬌小的姜來了,我跟著她走進吊角樓。她的母親不會說漢話,耳垂很明顯地被大大的銀耳環拉出一個長洞,非常熱情。

晚餐很簡單,火上架著一鍋漿白色的湯,不停地加菜進去像吃火鍋一樣。姜說這是苗家人用米湯做成的酸湯,這就是苗家酸湯?跟城市裡的大不相同。姜笑笑,她說,苗族年青輩已經很少會做的了,你們城裡做出來的豈能是正宗的苗家酸湯呀。想想也是道理。蘸著苗家的鹽拌辣椒,胃口出奇的好,令我為自己的胃容量暗暗稱奇。

山鄉的夜色清冷悠長而明淨,被汽車抖了一天的身體雖然極度疲憊,但白天桃源般的境地仍讓我興奮不眠。苗家樓的窗子用一根棒子頂開著,尤顯古樸韻味。皓月下的夜色如寫意的中國畫,淡淡地潑些筆墨,於空虛處掩進冥冥中。亮晶晶的水田裡有呱呱的蛙聲一片,此消彼長,連綿不絕;水塘裡清晰地倒影著當空明月,而對面吊角樓的影像也在水裡輕輕蕩漾。水塘上隨意飄著幾朵已開放的睡蓮,在這蛙聲的夜裡,感覺是那樣的神秘、靜謐,就如同童話裡的小公主快要現身前的場景。我想就是朱自清老先生看了,恐怕也要作一篇更甚於“荷塘月色”的散文了。

山花

早上五點,樓房周圍一片鳥的歡鳴交響曲,吱吱喳喳,清脆悅耳,而後漸停。不久,路上開始聞人語聲和吆喝聲,間雜著幾聲低沉的牛哞羊咩。當我惺忪著睡眼,愜意地伸一個長長的懶腰時,山鄉裡已開始勤勞的一天了。

空空的吊腳樓下面被圈來喂牲畜,樓上就是居住的。我裡裡外外怎麼也看不見廁所,問姜,她笑著指指對面的草屋說,那就是廁所,是她們家的。走近一看,忍不住啞然失笑:地上放著個一米多高的大缸,缸上部用四根大木及稻草扎成,如苗家的吊角樓一樣,高高的。順著簡陋的木梯爬上去,缸上橫著兩塊木板,人就踏在這兩塊木板上如廁。後來的一個下雨天,我踏在有著厚厚的泥巴的木板上如廁時,差點滑進這個大糞缸裡,至今想來還心有余悸。

苗寨的男人們走南闖北,是典型的天生銀匠。而女人們大多數時間是在家織錦紡布做衣服做女紅。清水江的水質極好,所以苗寨的少女們看著都是一種健康的美麗,皮膚白裡透紅,難怪早年一個大軍閥到這裡時,被清水江邊的女子們吸引,一口氣討了98個老婆。

想去訪訪記憶中的巫師,姜看著她的母親說了一通苗語,然後神秘地告訴我,漢族人最好別去見這個七八十歲的會異術的苗族老人,再說她也走鄉串寨去了。有些失望,於是中午出門隨意走走,路上,好客的苗家人用苗語和我打招呼,盡管語言不通,卻識得那一份熱情,於是互相笑笑。我順著一排泡桐花開的方向走去,淡淡粉紅色的桐花如五月裡的櫻花一般粉簇枝頭,被夜風吹落在地的花似乎還帶著昨夜的露水,令人愛憐。一陣風吹來,泡桐樹裊裊婷婷,花兒紛紛揚揚灑在地上、頭上。這使我想起城裡的花園,粗粗的樹干上都被刷上半截的石灰,然後再用籬笆圍著,讓游人在外面觀花。這山野的花,鄉民們都習以為常了,沒有人去折花,沒有人去賞花,處處皆景並不以此為獨好,惟我這城裡人稀罕著這份美麗。

跟著這長長的絲路花雨般的詩意走到盡處,一彎河水在此靜伏潛流,山腰處一人家和幾叢彎彎的青竹倒映在水中,清澈的水底鵝卵石和水草明晰可辨。正被這景色感動著,“哞———”長長的一聲牛叫,我回過頭,見一頭黃黃的小牛犢正在斜斜的坡上愣愣地看著我。它看上去非常乖巧,一雙大大的眼睛正溫柔地注視著我。我被它可愛的樣子吸引,不禁走上前去,可憐的小牛犢可能除了它母親外,沒有被誰這樣長久地注視過,它慌張地逃跑了。

節日

姊妹節那天早早的,姜就穿上家人為她准備的嫁衣,在脖子上戴上三個銀圈,頭上、全身都配上叮當作響的銀飾,打扮得非常美麗。九點整,村裡的未婚女子們渡過清水江。一上岸,一陣亮光,大大小小的照相機、攝像機忙個不停,然後各自找目標,進行跟蹤拍攝。

那天中午吃的是什麼,已全然記不得了。惟一記得的是,苗家的年輕女子們在清水江邊的青青草地上手拉手唱歌跳舞,後來我也加入了,再後來,我去討得一件苗家人的衣服,再將姜脖子上的銀圈取了一個戴在頸上。那兩個外國女子也如此這樣打扮一番,手拉手,在河邊忘我地歌舞著。晚餐,姜的母親邀請她們一起去家裡吃姊妹飯,飯是用植物汁浸泡的,鮮艷的黃色一如白天狂舞的氣魄一樣明快,雖然彼此語言不太通,但苗語、漢語、英語在木質的吊腳樓中歡快地飛揚著。戴嘉莉、楊紅吃完飯後,把吊腳樓前前後後、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地察視了一番,坐在客廳外的圍欄上,夕陽溫溫的金紅色將苗鄉鍍了一層輕柔的金邊。她們從姜的母親手中買下了不少美麗得驚人的錦片、刺繡、銀飾及衣飾。

洗澡

姊妹節過後的苗寨又恢復以往的平靜。我和戴嘉莉她們被姜帶到清水江邊一處空曠無人的河灘上。這裡半是密密的蘆葦,半是青青的草地,間或點綴著幾株矮矮的灌木叢,河邊有叫不出名的紫色小花繁茂地開著,河對面是如刀削般陡峭的石壁。姜告訴我們,這裡極少有人來,連放牧的牛羊也不曾到過這裡,所以這河邊的小花才能開得如此恣意。

戴嘉莉她們聽罷,互相大笑著說著,然後在我們的目瞪口呆中,迅速脫下衣褲,西方人有著濃濃汗毛的健壯身軀毫無顧忌地裸露在眼前。一步步摸索著站在河水中,她們一邊用毛巾擦拭著身體一邊大笑。

太陽下我被烤得細汗如密,望著戴嘉莉她們充滿活力的身軀,終於決定在這無人之河灘,略略解放一下自己。於是和姜一道,脫下身上的衣裙,像個浣紗女一樣在河邊清洗。

戴嘉莉向我招手,不敢走進齊腰深的河水,我站在及腿高的河邊對她們笑笑。緩流的江水細細衝洗著我,甚至還跑來一兩條小魚,癢癢地在腳面蹭著。我請姜唱幾曲苗歌,她高亢響亮的聲音穿過空氣,撞在對面的山壁上,折回來,空谷傳音,繞雲而息。


精選遊記: 貴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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