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玉泉院到山頂的華山登山道，長約十公裡，被冠以英雄道的美稱，以突顯攀登華山之大不易。夜裡十點半，俺整束停當，戴上手套，打開手電筒開始漫漫爬山之旅。開始的路段每隔不遠就設有路燈，手電筒還暫時派不上用場。由於沙塵，月色愈加朦朧迷離，一個人獨自走在寂靜的華山月夜，雖涼風席席，但心裡卻充盈著濃濃的暖意。
到了華山山門，許多學生還在此處休息玩鬧，夜登華山應該早已成為一種傳統習慣了。看來，夜登華山的主體是西安的大學生，其後一路上山所見亦然。工作人員很認真地驗過俺的半價門票，還特地在我的半價門票上加蓋印章，告訴我到山頂後可以去領登山禮物。
開始的路段是約五米寬的石坡道，雖說也有些陡，但遠不至險，我頗為納悶，不是說華山很險嗎？這可一點兒也不險呀，完全是閑庭信步嘛。不時有一群一群笑著鬧著的學生超過我，他們走得虎虎有聲。我特地壓著速度，一來保存體力，二是以免太早到達山頂受凍。這些學生前面都明顯過於興奮，走得太急，體力消耗太大，在後面大多被我一一反超。
華山登山路邊每隔幾百米就設有商戶，第一戶位於玉泉院後。這些商戶的燈光，在黑夜裡格外明亮和溫馨，累得氣喘吁吁的登山者，走到這些商戶時，大多會在戶外的凳子上小坐片刻，打尖休息。過了混元石白蛇著箭處，坡道變成石台階，寬度也收窄至一米多，這意味著真正的登山開始了。
在石台階起始處的第12戶商戶，店主人是一對憨厚的中年華山人，男的坐在門前的凳子上，每看到從台階下冒起一個登山者，他都會用操著陝西腔說一遍：“走一半路了，上面太冷了，不要著急，休息一下哈。”大家一聽，啊，這麼輕松就爬一半啦，再一算，剩下一半路，那到山頂也就三四點啊，可不是太冷嗎？於是，紛紛坐在他戶外的平台上休息。坐著他們家的凳子休息不用錢，但大家到了這兒，又冷又餓，幾乎所有坐著免費休息的人都或多或少會在他店裡花錢。我居然還看到一個東北大漢直嚷著冷得受不了，詢問店裡有沒有賣厚褲子，商戶沒有，沒辦法，最後他買了兩條五彩繽紛的沙灘短褲穿著裡面救急，太搞笑了。看著他這麼一折騰，我也覺得冷了，趕忙把背包裡的棉褲取出穿上。我還順便在這兒把我的水壺添滿開水，一壺兩元，比起有些店家一紙杯一元的價格，這還真是很便宜很厚道。嘴勤加上厚道，這商戶儼然成了登山者的休息區和加油站，是一路上二十幾家商戶中生意最好的。
在這裡我足足休息了四十分鐘，吃了些高熱量的食物，熱水也喝夠了。接著起身，向後半程發起衝擊。這一走，才發覺，後面的一半路程，遠比前半程累，而且是成幾何倍數猛增的累！前面的坡道雖然也有些陡，但比之後面的台階，那坡道簡直就是用來散步的。從莎蘿坪始，經毛女洞、雲門，一直到九天宮的路段，都還有路燈照明，而且這一段台階還不算特別陡峭。
過了青柯坪，路燈沒了，台階更是旱地拔蔥般地聳起。抬望前面的黑暗中，頭燈、手電筒光星星點點，逶迤而上。我一手握著手電筒，一手緊緊拉著路邊的鐵鏈，一步一個腳印地穩步向上，不敢稍有半點大意！特別是華山道中最有代表性的千尺峒、百尺峽，幾乎是直上直下，險峻得無以復加！到了這裡我才暗自慶幸，去年春天臨時取消雪中登華山是何等的英明正確！在微弱的燈光中抬頭仰望，你只能看到上面那人的腳後跟。我把手電筒光向上打去，窄窄垂直的台階上掛滿爬爬歇歇的登山者，顫悠悠的鐵鏈上飄蕩著小女生的顫音。在最後的路段，我甚至看到不少男男女女，只用雙腳已經完全爬不動了，而是改用雙手、雙腳的四肢著地爬法了。此情此景，恰如華山路邊鐫刻的對聯“進退維谷，上下求索！”
不知向上爬到某處，路燈又有了，蒼白的燈光每隔不遠就在黑暗中向高空歪歪扭扭地浮升一些，宛若天上的街市，美則美矣，但更讓我腿肚子直打顫，OMG，還要再爬這麼高呀！過了蒼龍嶺，我拄著膝蓋彎著腰仰望，上面的路燈怎麼還那麼多那麼高啊！這路還有個盡頭不？再定睛一看，哦，那不是路燈，是天上的星星，呵呵，俺爬得不但雙腳發麻，連眼睛都有累花了。
盡管是沙塵天氣，但因為是黑夜，在華山的高處遠眺，山下華陰縣的燈火顯得格外清楚，距離相當近。華山主峰南峰高度為2154.9米，為五岳之冠。如此高的山峰，與山腳的距離卻又如此之近，這也佐證了華山簡直就是平地而起，華山登山道當然異常陡峭崎嶇。我也算爬過不少名山，華山算是爬得最辛苦的之一。喜歡爬山的山友，可以把華山當成平日練功的地方。
盡管爬得磨磨蹭蹭，我還是在四點多到達金鎖關。金鎖關離東峰觀日點只一步之遙，所以許多人爬到這裡就坐在背風處休息，等著六點多再衝頂看日出。金鎖關有個小小的門廊，門廊內迎風面的風極大，刮得幾乎站不住，所以迎風面幾乎沒人站，而另一側的風則小多了，擠滿了人，大家緊緊擠站在一起，互相取暖，那情形像極了南極冰原上過冬的企鵝群。我也擠站在其中休息了個把小時，都快睡著了，天色欲曉時，再向東峰發起最後的衝擊。這一段路的台階上，只要是背風處，都密密麻麻地坐滿了無聲無息埋頭小憩的登山客，以至於讓看多了盜墓小說的我穿行其中時，感覺很有點瘆得慌。所有人都穿著厚實的大衣，戴著連衣帽，雙手袖在懷裡，女生還多戴條圍脖，以抵御山頂的嚴寒。
當我走到東峰觀日點時，雖然這地方無遮無攔，狂風呼嘯，但已有不少人不顧寒冷在這裡搶占有利位置了。我也趕快擠進去坐下，戴著帽子低下頭縮成一團，與周圍的人們緊密團結共度時艱。一直等到快七點，天色已亮，但天空中雲層密布且沙塵彌漫，今天的日出是看不成了。看不成就不看，日出咱看得多，再說，一直坐在這實在太冷了。
從東峰下來，要經過一個埡口才能到達對面的南峰。埡口風極大，刮得人根本站不穩。頂著風爬到南峰，本想去長空棧道，但南峰的風比埡口更大，風聲讓人聽得不寒而慄，所有人都只敢龜縮在南峰的小亭子裡，努力伸長脖子看看絕壁上的長空棧道。
看罷東峰和南峰，西峰就不去了，直穿金鎖關下山。一路下到北峰，再從百尺峽下山。對比起前一天夜裡登山時絡繹不絕的盛況，第二天走路下山的人數寥寥得有幾份凄涼。看來，絕大多數人在昨晚爬山中爬怕爬傷了，都選擇索道下山去了。下山時，路邊有些的商戶甚至都沒開門營業，因為他們的主營時間就是在夜間。在百尺峽的陡峭台階，當我下到一半時特地停下，一手緊抓鐵鏈，一手拍照。恰好一個小女生伸頭在峽頂往下俯瞰，隨即就聽到她對男朋友撒嬌的哭聲：“我怕，下不去了！”走到青柯坪，我超越一對步履蹣跚的小夫妻，其中的老公拄著木棍一瘸一拐落在老婆後面。我安慰他們，不著急，慢慢走，天黑前總能走到山下的。
二點左右下到玉泉院，居然出太陽了，沙塵也明顯減少。兩天一夜沒洗臉刷牙了，遂決定今晚住在華山腳下，找個賓館好好洗洗。在玉泉路中段找了家寶蓮燈山莊，標間四十元，入住時口口聲聲說是有熱水，然後就百般借口，熱水就是來不了。最後我只好要了兩大壺熱水將就洗洗吧。而且這家賓館，床單、枕巾根本就沒換，我親眼看到服務員在房客走後，把床單磨平拉齊就騙人說換新的了。同在玉泉路，溢香飯店的善良誠摯熱情，寶蓮燈山莊的坑蒙拐騙，都是生活在一條街上的人，做人的差距怎麼這麼大捏？！
zmuer@***
2010/04/09
(華山絕壁)
(山巔)
(懸崖上的觀棋亭)
(迢迢台階)
(蒼龍絕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