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每年暑假,按照習慣我總要出去玩的,去年的這個時候,我不知怎麼突然就下決心去西藏了。這並不是一個很理性的決定,可是它成功了。相比之下,我以理性的態度去談戀愛卻以失敗告終。作為一個理性主義者,我當然是不服氣的,所以在一年後的今天,我才寫這些游記,以表明盡管激情的火焰可能會隨著時間而燒盡,但殘留的理性卻絲毫不隨時間消逝和戀愛終結而蒸發。
一西寧行記
1、臨行准備
臨行前的准備雖然時間短,但並不倉促,與去過的朋友談、看網上的資料、買東西、辦邊防證、訂車票,因為我是個理性的人,你應該有理由相信我在2天之內搞定了這些事。值得一說的是邊防證。
應該說咱們江蘇省邊防還是很正規的,每張邊防證上最多打印3個邊境縣,這些縣名在電腦中相應的下拉列表框下都可以找到,辦事態度和收費都很合理。我辦了2張,6個地方:普蘭、札達、日土、定日、聶拉木、米林。因為八一林芝地區後來沒時間去了,所以米林沒用上,其它的則在古格王朝、神山聖湖、珠峰和樟木都用上了。而我後來到了西藏見過的各種邊防證就什麼樣都有了,手寫的、寫滿了橫杠另起一行恨不得把地圖上的名字全寫上的、寫拉薩的、寫阿裡地區的,居然還有寫西藏地區的。辦證的價格也從50塊到200塊不等。我去玩的時候正是和平解放50周年大慶的時候,查證和當地辦證都比較嚴,但我的證一路上都是標准樣板,誰叫我是個理性的人呢。
2、西去列車
7月18日,最後一次裝包,檢查,中午飯後上車,上海到西寧的1376次,臥鋪。按照理性的分析,一個廂中6個鋪位至少有1個mm的概率應該比較大,可我遇到了小概率事件。對面中鋪一個寶雞的高中男生,假期來上海親戚家玩了要回去的。對面上下鋪是2個到西寧接工程的男築路商人,一人捧一本《紅頂子商人胡雪岩》。我的中鋪是個蘭州男人,這個信息是從他一次手持mobile與人通話的過程中得到的。我的上鋪除了在上面睡覺就是坐在窗口的小凳子上看報紙。一個郁悶的半天過去,晚上我猛吃自己帶的大餅鹹菜和鹵肉,喝了2缸子茶,博得築路商人的贊嘆。
車廂的頂燈熄了,我想著明天要在車上走一圈,一是看看有沒有同道中人,二是看看有沒有ppmm。外面黑沉沉的,我脫下裝有現金的小馬甲疊好壓在枕頭下面就寢了。
早晨醒來9點多了,大伙都吃過飯了,我不慌不忙地洗漱完畢,泡了一碗面就著鹵肉吃了。築路商人之一又一次羨慕我的胃口說他早晨吃不了什麼東西,並說那陣洗臉間很擠。我心裡暗樂,就勢跟他談了會關於公路等級和築路的技術問題。當得知我是去西寧玩過要去西藏,他說要是能在西藏弄到一條路就好了。年輕些的築路商人隨即就把話題扯到他看《胡雪岩》的體會上了,說要是能找到個左宗棠樣的靠山他們這次的機會就很大了。
車上轉了一圈,未果。到大站,時間比較長的,我就下來扭腰壓腿以幫助消化。下午的時候,在站台上看見了一個非常pp的列車員,下午的金色陽光照在她身上,加上一身制服,簡直是聖潔和典雅的化身,我很想拿相機和她照一張,可是這種衝動是不理性的,所以它最終只是一個構思,而沒有成為事實。至於那個車站是哪一站我也記不清了,我想這個遺忘是因為pp列車員出現在哪一站是不可預料的,所以是非理性的。
3、初抵西寧
7月20日,早晨7點多到西寧了。西北地區的這個時候,城市的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我出站買了張地圖,又回到候車室找了個椅子坐下仔細地開始研究地圖和思考西寧的游玩計劃。順便說一下,這也是我的習慣之一,在候車室研究地圖一則從容二則安全,在外面看地圖顯得有些傻,而且一下就被人發現是個外地人,可能會有一堆人圍上來問“朋友去哪裡,坐我的車”。
火車站邊有個中旅代辦點,但還沒開門。我乘公交車在西寧賓館旁邊找了個小招待所,床鋪挺干淨,有空調,淋浴是公共的,要60塊,我沒多還,50塊成交了。店裡也代辦青海湖的旅游,我問了下價,沒吭氣。把包存下,吃了飯沿北大街到市中心的大十字晃了一圈,熟悉一下周邊環境,大十字在修路,亂七八糟的。又乘車到火車站,那個中旅代辦點開門了,問了情況說一般不去鳥島,沒鳥了,游客一定要去也行,但青海湖日月山倒淌河這條線人比較多,報價也就幾十塊,包括門票,比我那店裡低。我又講掉十塊錢,登記了。然後又問塔爾寺怎麼去,得到信息後就乘公交奔體育館了。
體育館邊到湟中的車很多,桑塔納一人5塊,中巴2塊,我不想多等,想中午之前趕到塔爾寺以便有一個半天玩,正好有個中巴滿了,馬上走,我一步跨上去。
4、偷竊事件
車門關上了,車上有人在吵嚷,說丟東西了,誰也不許下去。我心想怎麼tmd這麼倒霉,上了個爛車,不露聲色地用肘碰了一下小馬甲,硬硬的還在。於是靜觀其變。
一個老廣,皮膚黑黑,顴骨高高,背個相機,還背個放三角架的長袋袋,說他的錢包以及放在裡面的所有證件都丟了,說剛才有人故意擠。
一個北京口音,戴副眼鏡,像個干部,說:“你把錢偷了也就算了,你拿了我證件可害慘了我了,我身份證丟了連飛機票也買不了了”。旁邊一個大概是同伴,胡子拉碴,布鞋草帽,不知他倆怎麼到一塊的,他倒沒被偷。草帽兄弟說:“是啊,你再找找,要真沒了咱還得趕緊打電話回去叫辦臨時的呢,咱還得去西藏呢”。我心想這伙計恐怕去不了了。
眼鏡要求把車開到附近的派出所,一個一個地查,得到老廣的附和,我心想這下可×他媽了,這怎麼好!這時一個當地人說:“那怎麼行,我們都有事的,再說賊掏了東西早下車了。”旁邊也一個女的附和說:“就是,就是,我剛才就看見2個小伙子擠下車了”
司機不表態,啟動了車子。過一會兒出城了。眼鏡和老廣很氣憤,司機說:“到湟中縣公安局。”大家都不說話了。售票員趁機過來賣票。然後車上熟悉的人就開始說話了,我站得挺累,聽見旁邊座位的小伙子說話口音像山西話,跟個女的坐一塊,就借勢套近乎,果然是。他說你也是?我說我太原大同都去玩過,我也算半個山西人,因為我媽是山西人。我厚著臉皮說能不能往裡擠擠讓我坐會,這路還挺遠的。我終於放了半片屁股上去了,感覺好多了,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
中間路上一個檢查站,不知是檢查什麼的,反正有個公安制服站在那裡,司機停了車,下去和制服說了些什麼。制服上車來,把車上的人看了一遍,問:“誰丟了東西”?老廣和眼鏡示意是他們,制服又問:“哪裡發現的?”答曰:“上車的時候”。制服就不說話了,下了車手一揮,示意司機可以走了。偷竊事件就此結束。
到塔爾寺跟前買了些吃食,邊吃邊看,午飯就算解決了。
5、塔爾寺游
對於藏傳佛教,我興趣不是很大,只是游玩前惡補了一把,所以想跟個導游蹭著聽聽。於是跟了一伙人,導游介紹說:“塔爾寺是黃教創始人宗喀巴大師誕生的地方,宗喀巴大師一生就收過2個徒弟,一個叫達賴,一個叫班禪”。我雖然所知不多,,但在資料上看到的達賴和班禪絕不是如此來的,於是不打算繼續聽她胡說,自己看去了。
漢傳佛教的青廟一般是伽藍七堂的對稱結構。此前我也曾在北京雍和宮和承德外八廟看過黃廟,感覺也是有規律的。但塔爾寺好像比較亂。門前一字排開的幾座白塔,門票上號稱“如來八塔”,既不正對大門,也不坐落在東南西北軸線上,就那麼斜斜的排著。進到裡面,房子好像是依地勢起的,東一個館西一個館。按照門票上的示意圖走了一圈,覺得不怎麼樣,大殿的柱子很多,顯然建築水平不高。工藝品外面包的金皮或銅皮接口做得都不好。唯一印像深刻的是酥油花館,壁畫和酥油造像都很有民族特色,江core的字居然也題到這裡來了。
還碰到了2個ppmm,一個黃衫,一個綠衫,很耀眼。黃衫mm居然穿了個拖鞋(不是沒帶的涼鞋)到處亂跑。我很擔心每天接待這樣的游客會影響格魯派弟子的戒律修持。
6、夜市烤肉
乘車回西寧,洗了臉略做休息決定去火車站買到格爾木的票,順便把背包帶去寄存了,以免明天早晨退房後東西沒地方放。因為不知道青海湖回來有多晚,7點多的那班車沒敢買,買了後天凌晨12點多的,臥鋪也沒舍得買,想著反正就一晚上。
回來後決定到夜市吃東西,在南京幾年了,好久沒有吃地道的烤羊肉串了。夜市很熱鬧,形形色色的人們大塊朵頤。我找了個人多的攤坐下來,要了烤肉和冰啤酒。老板把簽好的肉串擺在烤爐上,用塊薄木板一扇,木炭一下變紅有了生氣。架在上面的肉串滋啦啦地叫著滴下油,老板再用手抓一撮孜然粉均勻地撒開,濃煙和孜然的香氣一下子湧進我的鼻子裡眼睛裡。我閉上眼,心頭突然想起小時候在家的情形。
那時我特別愛吃烤肉,每次在街上總吃不夠。於是爸爸把鐵絲砸扁做成串肉的簽子,買回一條羊腿,媽媽把肉切好串好。院子裡圍幾塊磚頭,把劈好的柴火燒成炭,爸爸把串好的肉架在磚頭上,也是這樣一煽一煽的,煙熏紅了爸爸的眼睛,我卻總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接過爸爸烤好的肉串大口嚼著。開始不要肥肉,後來發現不串肥肉烤出來不香,那烤的微焦的肥肉其實很好吃。還有一次吃得實在太多了,晚上肚子脹得睡不著覺……。
老板又撒了鹽和辣椒面,把烤好的肉串放在盤子裡端給我。請原諒我拙劣的文字實在無法向您描述吃著噴香的烤肉,喝著冰水鎮過的啤酒是一種什麼樣的美妙。我對面一個小伙子辣得嘴直吸溜,像祥林嫂似的不停地說“西安的烤肉沒這麼辣”,可他還是吃完了盤裡的烤肉走了。我旁邊是母女倆人,要的烤肉和梗皮兒。那女孩說:“好久沒吃咱們的梗皮兒了”。問了句才知道那女孩在北京讀書,對外經貿大學,暑假回家專門來夜市解饞的。於是我也要了碗梗皮兒,那是一種類似涼皮兒的吃食,不過不是白面做的,看起來黑乎乎,我猜是紅薯粉之類的粗糧做的。切成條加上辣子醋蒜泥海帶絲拌起來,筷子一挑就吸進嘴裡,嚼起來很有勁道。
晃晃悠悠回到旅店,已經不早了,洗了澡睡覺。半夜起來一次,好東西吃多了總是這樣的。
7、北京胖子
早晨起來我剛剛洗漱完畢,有人敲旅店的門,值班員開門,是旅行社來接我的,於是退房結帳上車。
司機自稱姓趙,是個面目和善的中年人。我給趙師父敬了跟煙,雖然我自己很不習慣大清早抽煙。車上沒游客,我正奇怪,老趙旁邊坐的小姑娘對我解釋說還要接幾個人。原來我是第一個被接的。小姑娘個子不高,皮膚黑黑的,不像漢人,後來她果然自我介紹是藏族,不過卻是個漢姓,她就是導游了。
車到西寧賓館,上來一對夫婦帶個小男孩,是趕雙休日專門從北京飛來玩的。又到一賓館,上來若干。在經過等待、錯誤、mobile通話後,已到8點多鐘,一車人終於齊了。導游介紹了自己和此行安排後,希望有人能和她換個座位,使她坐在後面以方便講解,沒人理。我心想別人都是出雙入對的,我就犧牲一把吧,於是換了位,坐到了司機的旁邊。
為了調節氣氛,導游主動獻歌一曲:翻身農奴把歌唱,藏語原聲。大家鼓掌。掌畢,導游提議大家齊唱青藏高原,應者寥寥,最後又變成獨唱。但經過小導游不懈的努力,氣氛開始活躍起來,大家三三兩兩的說起話並開始發問。這時我感覺到在前面加入大家的談話確實不便,好在我也喜歡當聽眾。
有個北京胖子發問頻頻,但我不喜歡他那種不自覺的優越感和嘲弄語氣。“你說說青海湖有多長,有多寬,面積有多大,海拔有多高?”“是先有青海湖呢還是先有青海省?”“你是藏族,為什麼有個漢姓呀”?
我坐在前面心裡暗替導游回答:青海湖是個不規則的形狀,因此長和寬這種問法本身就是不科學的,我們可以用Feret直徑、當量直徑、圓整度、最小外接矩形等多個因子來考察它的形狀,如果考慮到旋轉、平移和比例不變性,甚至可以用Hu提出的七個不變矩來度量。(我的論文就是做圖像分析的,這小子撞槍口上了)而且這些數據就算我告訴你,你又有什麼概念呢?你能記得住嗎?青海湖是個自然形貌,青海省是行政區劃,你說哪個在先?至於藏族漢姓又有什麼奇怪的呢?川康一帶和解放後這種情況很多呀,難道漢姓只能給漢族人專用嗎?
胖子繼續發問,而且有些問題越來越過分。“你們藏族是不是從來不洗澡?”“達賴和班禪誰更厲害”。我突然感到北京人那種過分熱烈的政治情結和莫名其妙的優勢心理此時竟是如此的令人生厭。在終年積雪嚴寒自然條件惡劣的高原地帶,特殊的生活和風俗習慣總有其存在的理由,好奇是可以理解的,但嘲諷和戲弄的語氣就顯得過分了。胖子大概忘記了作為游客應當尊重少數民族地區的風俗習慣和宗教信仰,避免談論敏感的政治話題。
我無法知道導游的心情和表情,但聽見她說了句還算得體的話:“達賴和班禪就好比天上的太陽和月亮,我們藏族人都很尊敬他們”。就這樣,我一邊在心裡回應胖子,一邊擺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漠然度過旅程。車到日月山了。
8、日月生輝
日月山因文成公主進藏拋“日月寶鏡” 於此而得名,其實不很特別,山上風還挺大,放眼望去還比較開闊,綠草羊群,有點北國的意思。山上有日月亭,亭內壁磚畫的是唐太宗三考吐蕃求婚使者祿東贊的故事,表現了使者的智慧和文成公主的美麗,可惜人造的痕跡太濃了。拉照相生意的很多,我本來一向不做這種傻事,可隨口還了句價被接受了,只好花10塊錢穿藏袍騎犛牛照了一張。回來給人看照片,別人都說這姑娘蠻漂亮的。
賣東西的也很多,小掛件、藏刀、動物標本、藥材。我照例什麼都不買,有人居然向我推銷雪蓮,聲稱就是這山上采的。我知道雪蓮只生長在雪線以上,我家恰好曾有過雪蓮現在還在酒裡泡著。而此地海拔不過3000多,並非終年積雪之處,而且眼前的這些所謂的雪蓮花瓣顏色發灰,再進鋪子裡一看,堆著一筐子,顯然很可疑。同車一個mm買了一支。這些mm似乎在哪裡都喜歡逛店買東西。
9、青海湖邊
青海湖藍色的湖面好像大海一樣,遙望遠處,波光嶙嶙,天水相接。湖邊有幾處綠藻叢叢,亂石林立。因為無法游泳,只能拖了鞋襪卷起褲管往湖深處走走,雖然石頭硌得腳有點痛,但有mm效法我卻讓我很自豪。一個很小的藏族姑娘要我騎馬照相,她頭上梳著十幾條小辮兒,腰間圍著大紅色繡花袍子,皮膚照例很黑,牽一匹白馬。我不忍心拒絕。我想讓馬快跑幾步,可它不聽使喚,小姑娘見我使不上勁,便飛身上馬,坐在我後面一抖韁繩,馬總算放開步子“潑啦啦”跑了起來。
一個ppmm和一位老婦人在湖邊慢慢走。我請mm幫我照相,照完後mm大概覺得藍天白雲下,湛藍的湖水間,白馬馱著異族少女和青年男子的畫面很美,於是要求拿自己的照相機照一張,我欣然允諾。
付了10元馬錢,我又和藏族小姑娘談了幾句,知道她在上小學,每到假期就來做生意掙錢的。走的時候給她一只口香糖,她黝黑的臉上露出一個稚氣的笑,向我揮了揮手。我想找個陰涼的地方休息一會,卻又碰見了剛才那個ppmm。她叫小鳥,在西安讀的書,現在深圳的一家公司做外貿,這次是陪母親到玉樹去看姨媽,算是了卻了母親的一樁心願。小鳥和我也算老鄉了,因為說起來老家都是陝西漢中的,這使我們都多了層親近感。我們交換了關於工作和讀書的圍城問題,我慫恿她和我去西藏,她鼓動我先和她們去玉樹,大家相互莞兒。這時,小鳥的母親在遠處喊她,她們的車要走了。於是互相留了地址電話,揮手告別。
也許你要說小鳥的出現是偶然的,如同那個不知名的pp列車員一樣。我承認小鳥的出現是不可預見的,但事件隨後的發展卻是理性的。回到南京好久以後的某一天,我突然想起小鳥,並聯系上了她。我相信在今後的某個時候,我仍然會想起青海湖邊的小鳥,紅色的T恤,白色的陽帽,黑色的墨鏡,燦爛的笑容,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