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後花園一直覺得,把一個城市稱作另一個城市的後花園,是個讓人討厭的說法。頗有在和諧社會渾水摸魚的嫌疑,小城的山青水秀、遠山近村,怎都成了大城的後花園了呢?本該親密無間的階級弟兄,成天價尋釁掐架。而世博的風生水起,讓自己生活的大城,大有成為全世界後花園的美好前程。心裡為此充盈著吸不到氧氣的激動。
說個題外話,逛某論壇看到個圖,關於各小區居委會為市民如何文明觀園,大力整治的話題,有個小區貼張海報,其中一句話頗為前無古人:“市民館外排隊時,應眉宇舒展、保持微笑,以增加幸福感……” 觀後差點茶濺屏幕,內心瞬間充滿了幸福感。真是人才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為增加幸福感,此次公司組織的崇明二日游,高高興興地帶安老師參加了。畢竟崇明,倒是不折不扣的上海後花園。
大車小車農家樂——飯店集中營團體游最大的好處,不必考慮路線、住宿、餐飲、門票、人民幣。最大的壞處,要嚴格遵守時間、不挑精揀肥、不胡說八道、時刻讓安老師一個不漏地向各阿姨爺叔、大媽媽大伯伯們請安。保持微笑、眉宇舒展……
早晨,和風拂煦,大巴士風馳電掣,巴士內熱鬧得不像話,原本電郵來往的嚴謹的各部門同僚,此刻雞爪、話梅、果凍、薯片歡快地現時傳送中。總有人鄙視自家國人團隊旅游時,唧唧咋咋沒有老外的風度高度深刻度、看到大把花錢購物,又被不甜不鹹地嘲笑為暴發戶,其實換個角度看,中國人從內而外散發的樸素的“集體主義”真摯美好的感情,在旅途中,還是很難得的。
長江隧橋將崇明島和上海連接起來了,為此旁邊的長興、橫沙二島有些不服氣,常常鬧個嘴仗。出隧橋開了不少時間,各位口吐雞骨半含薯片昏昏欲睡,終於到達前衛村農家樂午餐——就一個飯莊集中營,頗有些集約化規模。團隊餐不描述了,吃了頓飽飯、拉下把調羹。前往下一站——賓館。出集中營的路上,有輛魯牌小車,因為連續禮讓前方的大巴士若干輛,內心感到受傷而失控,生生把車頭對准我們這輛車、修煉摒功。說到底怪這集中營光惦記擴大飯莊規模,道路比較狹窄,小車還能相向行駛,遇上大家伙就麻煩了。山東大叔很生氣,崇明安保挺和氣,友好磋商一下後,大叔還是默默地禮讓了,多好的大叔、真是和諧的社會。
野花野草蒲公英——東平森林公園住的寶島度假村,外部環境貌似不錯,內部裝修屬於2000年之前的風格。最大的優點,對面就是東平森林公園,Happy New Year你最牛。最大的缺點,對面就是東平森林公園,房價餐飲劃不等號。公家出錢,少挑三揀四。團隊游客不能在度假村對面的1號門進入,於是才和大門口的海寶喀嚓一下,就被尷尬的導游叫上車,繼續開了若干分鐘,轉到2號門進入。
已經是第三次到森林公園了,遙想18年前,一身牛仔打扮的我,和大學同窗,在這個還沒有開發好的園子裡上躥下跳,拗造型、挖山芋、吃鮮魚。現在輪到安老師摩拳擦掌,我用了一秒鐘時間融情於景,趕緊的就火眼金睛地圍著這個小東西了。同事借自行車的、閑庭信步的、拍人拍景聞花粉的、大人小孩老鷹抓小雞的、單身男女趁機曖昧感情的,都自由發揮開來,在此時陰雲蔽日的暮春三月中,在此刻萬木競秀的生機一派裡。
小火車帶上安老師兜一圈,迎面有些冷風嗖嗖,兜了大半圈,在騎馬處就近下車。細雨紛飛,騎馬處人跡罕至,忽見賊頭賊腦的母女倆,立馬熱情迎接,主動保管好安老師手裡的野花野草蒲公英寶貝,二人相繼在馬師傅的幫助下飛身上馬,篤篤悠悠逛起來。二人時而有些興奮,想體驗信馬由韁的感受,馬師傅“駕”一聲,聰明的馬兒忽就小跑起來。這二人葉公好龍地大喊求饒,馬兒清楚背上這二人多少斤兩,從此碎步而行,徒留二人尷尬和快樂的笑聲。到終點雨也停了。馬場漸漸熱鬧起來。二人取回野花野草及半只蒲公英寶貝,繼續前行。安老師總結,比大華公園的假馬好白相。真是廢話~~
卡丁車、劃草這些公園常規游樂項目,因安老師的年齡問題而被婉言謝絕。為讓她不掃興,玩了個什麼水上步行球,一個充氣大塑料球,花裡胡哨,安老師和一個小男孩一同進入這個球,於是乎在水裡開始奔跑爬行、時而振臂高呼、時而鵝行鴨步。貌似挺適合寶寶玩耍,雖然這個項目放在原本恬靜的湖光水色中有些胡鬧。我坐在湖邊的一即將塌陷的長凳上稍作休憩,忽見辦公室幾個年輕的男生女生也踊躍跳入球中,屈體空翻、直體空翻、騰身倒立不亦悅乎,一時歡天喜地開來,真是“聽青春,迎來笑聲,羨煞許多人”兩個項目玩好,開始信步而行。好不容易逃離了大城市的污穢空氣,怎麼能不好好吸取這春天的味道呢?森林公園還是名副其實的,鶯飛草長、綠茵遍野、奇花異卉叢叢簇簇,引得安老師拋開一切薯片、橙汁的惡俗誘惑,義無反顧地一頭栽入這片萬紫千紅中。一朵野菊花、一根狗尾巴草、一片薔薇花瓣……都能讓她流連忘返,尤其是毛茸茸松蓬蓬的蒲公英,更讓她呵護備至,不小心飛起來了,痛心疾首狀,我說:“瞧,一個個小傘兵,神氣伐?”再教她唱《巴山夜雨》中的那首動聽的歌“我是一顆蒲公英的種子”,悠揚的旋律,讓我有些陷入回憶中,而安老師則對我沒有及時陪她看這部電影而頗有微詞。唉,現在能讓人引起心靈共鳴的電影,寥若晨星。在這個春意正濃的綠色世界裡,我和一個采野花的迷你小賊,度過了一個清透的午後。蘆葦棧道崇明糕——西沙濕地 第二天早餐後准時集合,去西沙濕地游覽,之前順道參觀徐根寶的青少年足球基地。根寶也算是中國球壇風雲人物和話題人物了,對足球的熱愛是真誠而執著的。脾氣也是又梗又強,看到那些敗壞足壇的人事,會不由自主地揮斥方遒、糞土當年萬戶侯,雖然近年來也與時俱進,開始在媒體上說些“言不由衷”的話起來。不過總體上,這個戴著變色眼鏡、一口上海普通話的老男人,還是很有些腔調的。根寶的基地比較低調,小小鐵柵門,青青水杉樹,隔絕了綠茵場和外面的世界。但願也能從此和一切黑色灰色烏七麻黑色的醜聞斷絕往來。
西沙濕地似乎是崇明的一個新興旅游勝地。其實很簡單,用綿延的木棧道,連接起漫無邊際的蘆葦叢,游人徜徉在芳草萋萋間,終點可望江水奔流。因為有自然的潮汐漲落,便彙聚了候鳥棲枝,以及隨潮汐拜訪的沙蟹螃蜞無數。當天春雨霏霏,天空偶有燕穿雀躍,讓我歡欣的,是一望無際的蘆葦叢,在大城裡,除了每天的車流能用一望無邊來形容,還有哪些自然風光可以讓人一眼望到地平線呢?長長的木棧道,撐著雨傘緩緩走來,呼吸,呼吸,“一點點一片片,侵蝕我所有的感情”,萬般風情未及抒發,安老師已被蘆葦叢下泥地裡圓溜溜的沙蟹洞吸引到原地不動了。巴巴望著我,妄圖慫恿我下地捉蟹,在這群同僚面前,道貌岸然的我萬不敢赤腳胡鬧,只能隨手撿一片蘆葦葉,交給安老師,說回家包粽子用,這般糊弄下,安老師也認命接下。木棧道盡頭,雨紛紛川流不息。雨下留影返回,安老師終於走不動了,只得抱上她,兩腳一蹬、健步如飛起來。之前的春花秋月似水柔情,不得不隨著滾滾長江東逝水了。
路上游客邊談邊走,似乎都愜意得很,除了我這個懷抱甜蜜寶貝的媽媽。聽一對中年男女再回首當年崇明插隊時的趣聞,談手電筒下黃鱔用鉛桶撈、烏小蟹用臉盆裝,聽得我忘記了手臂的酸痛。“記住的,是不是永遠不會忘記?”泡沫般的童話,還能守護多久?
西沙濕地,一個適合溫柔、回味、呼吸、以及慢慢等待的美麗地方。
出門遇兩黃魚車攤販賣熱氣騰騰的崇明糕,境界馬上從虛無回到五谷本性。要說崇明島,吸引人的美食真不少,羊肉的味道有口皆碑,雖然我從來不吃。醬麻油拌金瓜的鮮美爽口想想也要咽口水,春天竟然沒有吃到,也許到秋天遍地可尋。當然還有聞名遐邇的“烏小蟹”,精致低調而華麗的味道遠超陽澄湖的汰浴大閘蟹。還有刀魚這類現在已經天價的江鮮無數、甜蘆粟、醬瓜這類草根美食。而甜點裡的崇明糕,絕對是崇明一絕,當年在崇明同事家胡吃海喝時嘗過不少,三七米粉糕香甜適中不粘牙、夾雜著核桃肉、紅棗肉、芝麻、花生……讓愛吃甜食的我感到幸福無比。可是現在的崇明糕,外表花樣經很透,卻缺少了最重要的核桃肉,讓香甜大打折扣,小販說沒得辦法,核桃成本太高。唉,舍本求末,現如今神州大地處處在這個思想基礎上大放異彩。嘆氣歸嘆氣,糕糕還是要買的,否則安老師是斷然糊弄不過去的。回到大巴士上,才發現各路豪爽同僚早就各式崇明糕、老白酒、赤豆、綠豆、白扁豆,鬧哄哄地在裝箱待出運了。
驅車前往南門一個裝飾成荒山古洞的餐廳用餐,菜式和昨天集中營的基本雷同,評說團餐,萬惡二字。香港老板酒足飯飽,覺得崇明的“野菜野果當干糧”還是比較有吸引力的,讓司機回滬前去趟農貿市場。大伙兒鬼子進村似的在充滿糕香、菜香、蛋香、魚香的農貿市場豐衣足食、互助合作,又讓大巴士增添了些許寶島的味道。我也果真采購了粽葉、白扁豆,回去給安老師包粽子,決不糊弄。
晃晃悠悠從後花園回到前庭大院。踏了點青、累了腰身舒了心。正如劉若英所唱“難得晴、難得雨、難得生命裡有過你”,不,難得生命裡有過一段段點點滴滴的旅程。(完)
(野花)
(蘆葦)

(野花)

(蘆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