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去雲南,其實在麗江停留的時間很短,最後一天要離開的時候,才碰巧得到兩張退票,得以一睹宣科先生主持的納西古樂演奏會。原來一直以為納西古樂是納西族的傳統音樂,看了以後才明白原來都是漢族的音樂,追溯至唐朝,明朝的時候傳入雲南,用納西人的話來說,是交通的不便制約了經濟,卻保存了古樂。演奏以一曲《八卦》開始,顯然這是吸取了道教的音樂元素,或者根本就是道教的音樂,只是我對音樂沒什麼研究,感覺罷了。二胡、古琴、馬頭琴、笛子、琵琶、敲擊樂器……幾乎是一個民族樂器的大融合。合奏之下,非常的古韻,但是感覺並沒有平時電視裡專業樂團的嚴謹。用宣科先生的話說,我們就是音不准,因為我們都是老人了,這個就是我們的特點,如果很准的話那是中央民族樂團了,就不是我們納西古樂團了。的確,台上演奏的三十多人中,大部分都已經是古稀以上的老人了,而且每年都會有人架鶴西歸,表演台上方一張張懸掛的黑白照片無聲地追溯著歷史。有的曲目中還有唱腔,是一種從來沒有聽過的唱法,據說是因為唐代宮廷裡的唱歌人只能側對著皇帝,轉頭發聲,所以聲帶會以一種獨特的方式發音,聽起來感覺很能夠直入靈魂,有一種迷幻的美麗。與納西古樂一樣,宣科先生這個人有著獨特的魅力。見他出來主持演出的時候,怎麼看怎麼像50出頭,卻想不到已經是72歲的老人。“特行獨立,悟性高卓,機智幽默,辨才無礙,人稱鬼才。”這是對他最好的概括。“我因為學問很多,肚子裡都是東西(摸著肚子),所以一度曾經是納西年輕人的偶像。但是現在不是了,有一個人更厲害,把我的偶像頭銜搶去了,….這個人叫做‘小燕子’。”這是“自嘲”。在批駁現在的流行歌手矯揉造作的時候,他說:“罵人我是不怕的,江主席來的時候說了‘我看你可以活到100歲’,主席說的嘛,我不怕了!而且今天為了罵人,我特意穿上了魯迅先生的長袍……”台下一陣的哄笑。在說到自己經歷的時候(宣科在50到70年代因為“思想問題”被關進監獄長達20多年),“當時,他們邀請我進監獄,我要感謝他們。我在監獄裡面也沒什麼事做,只能想東西,所以出來的時候我成了一個思想家。”“我自己也是一個博士,但是這個博士是不拿工資的,為什麼?因為是牛津大學的榮譽博士。我在牛津大學演講的時候,他們都說我講得很好,英語也很好。朱熔基總理來麗江的時候,對我說:‘我知道你,東方之子報道過你,你的英語很好!’我說:‘是。’我從來不謙虛,因為謙虛使人落後嘛!好就好,不好就不好,不要虛偽!”當他在台上用英語向台下眾多的老外介紹演出的時候,那純正流利的英國腔讓你不得不折服,感覺他所言非虛。就這樣,宣科先生的主持成為了欣賞納西古樂的精華,精彩程度甚至超過了古樂本身(我的感覺)。就在台下的人們笑成一團的時候,他意味深長的說:“現在你們知道我以前是怎麼進監獄的了吧?”幸事!能見到宣科先生真是幸事;古樂遇到宣科先生也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