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光與影:三等等等等

作者: 丁理

導讀路上我聽陳綺貞的歌,於是開始想旅行的意義何在。西藏有輝煌的廟宇,有美麗的風景,我就是為此長途跋涉而來麼? 旅途中我們常常遇到虔誠的藏人,他們衣衫破舊,滿面風塵,從阿裡來,從青海來,從更遠的地方來。為了看一眼布達拉宮,為了轉一座神山,一座聖湖,他們耗費大把的光陰和體能。我不懂佛,只是覺得藏人拜的佛與漢人的佛多麼不同。漢人的佛是容易親近 ...

路上我聽陳綺貞的歌,於是開始想旅行的意義何在。西藏有輝煌的廟宇,有美麗的風景,我就是為此長途跋涉而來麼?

旅途中我們常常遇到虔誠的藏人,他們衣衫破舊,滿面風塵,從阿裡來,從青海來,從更遠的地方來。為了看一眼布達拉宮,為了轉一座神山,一座聖湖,他們耗費大把的光陰和體能。我不懂佛,只是覺得藏人拜的佛與漢人的佛多麼不同。漢人的佛是容易親近的,燒一炷香,就可以祈求佛祖護佑。藏人的佛則嚴苛許多,這是用身體一寸一寸丈量出的信仰。一步磕一個長頭的行走,把肉身匍匐到最低微處,才能貼近天空最高處的神明。

我多想知道藏人最深處的心情,是堅忍地承受,還是平靜地滿足?可是經過他們身邊,我分明卻是一個多余的外人!許多次,狹窄崎嶇的山路上,他們挪到一旁,等待我們的越野車過去。對於他們,我們不啻為一種打擾。他們不能理解我們塵土揚長的旅程,一如我們讀不懂他們緘默的眼神。

漢人與藏人,隔膜著語言、宗教,和幾千米的海拔,相互理解融合,是何其困難的事。

迎風飛揚的經幡,白色的像征雲朵,藍色是藍天,綠色是湖泊,黃色是大地。在我眼裡它們只是繁冗的裝飾,對藏人來說卻是全心全意的寄托。

藏人說,靈魂如風,寓於萬物。經幡上,想來系著佛陀的靈魂。

風塵僕僕從林芝回到拉薩,我們隱約覺出與這座城市有了情感上的瓜葛,心上居然升起來那麼一種暖洋洋的親切。放下行李又跑去大昭寺廣場,仿佛有魔力,吸著人往那裡去。黃昏時分的拉薩老城彌漫著酥油和夕陽的溫厚味道,八角街上熙熙攘攘,漲滿了轉街的人潮。我不懂他們的佛,不懂他們的經文,可這不妨礙我們擠在他們中間,做一回拉薩人。

我承認我媚俗,晚上拽著他們去八角街口的瑪吉阿米。這棟昏暗的黃房子據說是六世達賴倉央嘉措幽會情人的地方,後來就成了一家頂小資的餐館。其實我更中意在雪域餐廳喝一壺樸素的甜茶吃一張奇形怪狀的烤餅,其實我並不在意倉央嘉措和瑪吉阿米的愛情傳說,我只是心儀這活佛對清規戒律的肆意藐視。他本該是天高地闊間的赤子,命運卻選他做了布達拉宮的主人。天大的榮耀萬世的盛名,幸與不幸只有他獨個兒承擔。他被選中了,就該安分守己充當宗教宮殿裡最華麗的符號,可他偏不肯,仍要做有血有肉的真人。

於是我偷偷地揣測當年遠嫁吐蕃的文成公主。文成公主和倉央嘉措一樣,在千千萬萬人中被選中,擔當一個金燦燦的符號。她得到無數贊美和頂禮膜拜,眾多廟宇中都塑了她的雕像,她被藏人奉為美麗的綠度母。可是歷史裡沒有留下她的只言片語,沒有記錄她轉身流下的淚水,含在嘴裡的怨尤,和虛擲的年年月月。

她喜歡這裡嗎?她被丈夫寵愛過嗎?她想長安嗎?她堅強嗎?她孤獨嗎?她在深夜裡偷偷哭泣過嗎?——同行的小曲寫下了我心裡輾轉想著的問題。

大昭寺裡導游指著松贊干布與大唐文成公主、尼泊爾尺尊公主的塑像,漠然地說,藏王為了與鄰邦結盟而迎娶這兩位公主,但是為了血統純正、江山永固又不讓她們生育孩子。

那一晚的瑪吉阿米,我們背後恰坐著兩個眉眼清秀的年輕喇嘛,安然享受著世俗的歡樂,沒有憂愁的面龐,不再有倉央嘉措的彷徨與熱望。而我們喝著青稞酒,聊著明天即要離開的西藏,飛過萬裡層雲,長安城是隨時都能回去的家鄉。

此刻坐在燈火通明的東方廣場裡,大玻璃窗外是北京的車水馬龍。我又想起西藏,想到旅行的意義。

為什麼要去遠方?遠方有什麼,讓我如此心神不寧,拋不開放不下?

旅行照片請見:http://***/s/blog_4caa6ab301000bm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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