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熱柬埔寨:二糾纏

作者: 丁理

導讀當初為了給這段旅行預熱,特意翻出《古墓麗影》來。可惜安吉莉娜·朱莉的美貌和塔布蘢寺的美景都未能讓電影變得更有趣,看到一半我忍不住打起了瞌睡,昏昏沉沉中落下的印像只是這片子對吳哥遺跡的破壞肯定不小。 多少借了這部片子的光,塔布蘢寺成了名頭最響的吳哥遺跡之一,人們紛至沓來,爭相與那巨大榕樹壓迫著寺院的奇異景像合影。眾多的游客,嘈雜的聲 ...

當初為了給這段旅行預熱,特意翻出《古墓麗影》來。可惜安吉莉娜·朱莉的美貌和塔布蘢寺的美景都未能讓電影變得更有趣,看到一半我忍不住打起了瞌睡,昏昏沉沉中落下的印像只是這片子對吳哥遺跡的破壞肯定不小。

多少借了這部片子的光,塔布蘢寺成了名頭最響的吳哥遺跡之一,人們紛至沓來,爭相與那巨大榕樹壓迫著寺院的奇異景像合影。眾多的游客,嘈雜的聲音,成就了一處景致的盛名,可也踐踏了她的安寧。回來後我才驚奇地發現,相機裡竟然沒有留下幾張這裡的照片。當時我們草草走馬觀花一番,就迅速逃離了這個被樹藤和人潮簇擁包圍的偉大景觀。

其實樹與寺的糾纏不只是塔布蘢寺才有,在吳哥大大小小的許多寺廟裡都能看到。樹藤和樹根緊緊纏繞著寺廟,寺廟頑固地做著抵抗,巨樹將要把寺廟壓垮,可同時又勾抓著寺廟並為寺廟所支撐。寺與樹,彼此糾纏相互角力,就好像一對愛恨交加、恩怨難斷的戀人。他們扯不清,打不贏,也分不開。任其發展,終有一日自然之力將毀了寺廟。可若砍掉樹木,搖搖欲墜的寺廟失去支撐卻又會轟然倒塌。古跡修復專家對此一籌莫展,就像再明察秋毫的法官也斷不清情人間的是非對錯。

就像許多已經敗落的古老文明一樣,吳哥是湮沒在歷史中的高棉王國最輝煌的時代,帝王們紛紛建造廟宇供奉各自選定的神靈,以求死後達到“人神合一”的境界。然而隨著吳哥王朝的衰落,宮殿和廟宇也隨之廢棄,逐漸被遺忘在密林深處。樹木在熱帶雨林裡肆虐瘋長無人理會,久而久之便與寺廟建築融為一體,不可分割。

現在大部分能夠為人所見的吳哥遺跡都已經過數年修復,而路途遙遠、不易到達的崩密列仍保持著當初發現時的原貌。從暹粒城裡前往崩密列,坐突突車的話單程就要兩個小時,而且門票還不包含在吳哥遺跡群的通票之中。到底值不值得單花上一天工夫前往,說實話當時我心裡也沒有底。可我就是執拗地想去那裡,小托和小獅子又都隨和,就由了我的主張。

Tek說太遠了要早些出發,於是天還半黑著我們就坐上他的突突車駛出了暹粒城。天亮之前的柬埔寨還是頗有涼意的,我穿著外套仍然不住地打冷戰。正此時,忽見路邊的樹梢間緩緩升起一輪圓滾滾、紅彤彤的朝陽。我們苦苦等待都沒有看到的絢麗日出,卻在這趕路途中、在並無所求之時與我們不期而遇了。

佛勸眾生不可過份執著於內心的想往欲求,方能獲得如此刻般的平和喜樂。我想像著佛陀的境界,再一次確知我永遠抵達不了那裡。或許我可以放下對一場日出的執著,但我是這樣執著於一段短暫的旅程,執著於去看一個與我日常生活毫無瓜葛的地方。更甚之,在這神聖的佛之領地,我仍然不得不承認,自己心中有諸多欲求,無論如何是無法放下的。對人間情愛的依賴,對溫暖身體和靈魂的貪戀,注定了一個人得不到內心的平靜。更請原諒我鬥膽承認,我寧肯不要這平靜,寧肯輾轉於喜悅與悲傷的兩極,也無法放下我所執著的種種,就像樹與寺無法放下他們的相互糾纏一樣。

迎著日出一路風塵僕僕,到崩密列才不過八點光景。幾乎沒遇見別的人,只有廢墟、枯樹、晨光、鳥鳴,和我們。依稀還能分辨出院牆的模樣,但寺廟基本上全成了巨石堆,斷壁頹垣,沉睡在森林深處。樹與寺已經糾纏了幾個世紀,樹藤樹根如血管和蟒蛇般在牆壁上蔓延著,撫摸著廟宇的軀體,扼緊了她的喉嚨。那些糾結的枝干與石塊,看起來是如此纏綿,又如此凶狠。我幾乎能聽到回廊和圍牆發出的艱難喘息,還有枝干經絡盤旋的蘇蘇血流聲。

崩密列只修了一小段棧道,很快就無路可走。我知道要在坍塌的廢墟中上下穿行了,有點興奮也有些緊張。起初我們尚小心翼翼,後來見當地小孩赤腳穿梭其中如履平地,知道應無危險,膽子就漸漸大起來。小托衝在前面探路,帶著我們在紛亂的石塊和樹藤間爬上爬下,從昔日的回廊下鑽進鑽出,有時則干脆在長有苔蘚的屋頂和牆頭行走。臨近正午,站在高處能望見姍姍來遲的大隊游客身影。棧道上有位日本大叔抬眼瞅見正要翻牆而下的我們,覺得有趣不禁大笑起來。那牆離地甚高,下面又是拱起的亂石塊,從上面看著怪唬人的。小托彈跳力強一躍而下,小獅子動作靈活,反身扣著牆角凹槽也下來了。只有我頗費了些躊躇,但又不想叫日本大叔看笑話,咬咬牙用雙臂撐牆,半蹭半跳總算也下來了。雖然狼狽,但因有了這番探險經歷,我心裡愛崩密列尤甚。這一路顛簸,這一場執著,畢竟值得。

旅行照片請見:http://***/s/blog_4caa6ab30100c7x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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