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玉門關如今不過是座小小土堆,可頂著烈日,裹著風沙,我還是執意要去。因為這三個字,在中文裡早已化成一種情結。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立在玉門關前,遠游之人,心無比荒涼。
陽關亦荒蕪,出了這關口,就真正離了故鄉,踏入西域的陌生疆土。所以王維殷殷挽留著,再飲這一杯酒,從此西出陽關無故人。
遺憾的是敦煌日落晚,沒能夠等到夕陽滿天的關口。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我自個兒在心裡描畫了千萬遍。
更往西,風沙愈來愈大,好幾次已看不見前路,不得不停下車來。我按捺不住興奮,畢竟是到了魔鬼城的疆域,怎能不先享受一番小鬼們的見面儀仗?一下車,風卷著大顆粒的沙礫狠狠打過來,生疼生疼。怨不得古時敦煌叫做沙洲,真是再貼切不過。
每當黃沙滾滾,睜不開眼,
在我心裡還湧著甘泉。
在大漠上,我一遍遍聽蔡琴的這首歌。
魔鬼城是雅丹地貌,黑色大地上,裸露的岩層被風雨雕琢成奇形怪狀,矗立在天荒地老間,說不出的詭異。人們大多拍一張照片就逃回車裡,我們倆膽大,迎著風往深裡走,狂風嗚咽著穿過我的衝鋒衣,真好像魔鬼在歌唱。我聽不懂他們的語言,這歌聲雖令人畏懼,可又充滿誘惑,誘惑人一直往深處去,迷失在新疆的無人區羅布泊。
我們東去安西,一路崎嶇坎坷,待近中午終於趕到榆林窟,我眼前頓時一片驚艷。面前一馬平川的空闊,地面突然裂開下陷。放眼望去,腳下一淙流水,兩片榆樹林,分開了東西兩崖石窟。建在榆林河谷兩側的礫石崖壁間,榆林窟居然在我腳下。
比起莫高窟的熱鬧繁華,榆林窟寂寞得近乎冷僻。那天只我們兩個游客,整個榆林窟就單為我們兩人敞開胸懷。穿過寂寥無人的懸廊,聽石窟輕輕吐出一聲嘆息,我手臂涼涼,心就沉下來。講解員慢慢地講,我們靜靜地看,看不盡那耀眼四壁的石綠、朱砂、鉛丹與藤黃。大隱隱於市,大師亦隱於民間,沒有名字的工匠們,或許並不知曉他們一筆一畫留下的意義。
光線、溫度、呼吸出的二氧化碳,任何參觀對石窟都有損害。講解員說,莫高窟聲名太盛,已是身不由己,榆林窟便刻意淡出人們視線,以求留存更多原貌。我們驚出一腦門子冷汗,躡手躡腳,再不敢高聲造次。
從蘭州乘火車北上敦煌,一路過武威、張掖、嘉峪關,滿眼的戈壁荒漠,正是古絲綢之路的漫漫長途。我手指順著地圖上的紅線輕輕劃過,仿佛這段路的歷史裡面從此有了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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