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走甘南:一拉蔔楞寺

作者: 丁理

導讀路線:北京—蘭州—夏河(拉蔔楞寺)—合作—尕海湖—郎木寺—黑河—唐克—若爾蓋—花湖—白龍江—迭部—扎尕那—合作—臨夏—蘭州—北京 摸著良心說,這回我真是打算安分守己在家來著。要怪只能怪曼總挑唆我們一道去梅裡雪山過端午,撩起了我不死的熊熊玩心。 登山包大藍早刷干淨了,抓絨衣衝鋒褲也壓箱底了。待統統倒騰出來整裝待發,方知梅裡正修路,曼總 ...

路線:北京—蘭州—夏河(拉蔔楞寺)—合作—尕海湖—郎木寺—黑河—唐克—若爾蓋—花湖—白龍江—迭部—扎尕那—合作—臨夏—蘭州—北京

摸著良心說,這回我真是打算安分守己在家來著。要怪只能怪曼總挑唆我們一道去梅裡雪山過端午,撩起了我不死的熊熊玩心。

登山包大藍早刷干淨了,抓絨衣衝鋒褲也壓箱底了。待統統倒騰出來整裝待發,方知梅裡正修路,曼總那廂又臨時放了我們鴿子。然而心已是弦上的那支雕翎箭,早穿過了千山萬水再追不回。我日日對著地圖發愁,天地之大,何處是我們此行的方向?不由自主地,一眼一眼還是往西邊瞟去。這時節,甘南草原上應已是青草如茵,鮮花初放,雨季未至。

小實習生拍板說我篤定是A型血,因為我這人看起來“特A”。雖然她不幸猜錯,可每次出遠門,我執著於強大執行力的潛在A型氣質便釋放得淋漓盡致。作計劃,查攻略,定住宿,聯系包車……。旅行之讓人欣悅,便是在慢慢摸索之中,一個又一個輪廓模糊的陌生地名日漸清晰熟稔;而在所有可以被安排掌控的事物間隙,總會出現一些為運氣、緣分或靈光一閃所主宰的偶然境遇。譬如這次,偶然有了一段甘南的旅程。偶然之偶然,一路搭上了三個好同伴。

與人結伴同行,往往是憑第一感覺。經由包車苗師傅牽線,我跟曉鶯通了個電話,當下便知這是一個簡淨利落的姑娘,有擔當,亦肯商量。在拉面館林立的蘭州鬧市,遙遙望見一個素衣長發、肩挎厚重攝影包的女子走近來,我的心便生了默契,遂安定下來。旋即與打西安過來的進和燕會合,這兩人的行李總共只有小小一個背包而已,簡單灑脫,使人折服。

現代交通確乎厲害,清晨我的人尚在北京,黃昏已至青藏高原最東端的藏區夏河。夏河偏居一隅,卻因有了宏偉的拉蔔楞寺而讓世人不辭辛勞,紛至沓來。拉蔔楞寺與西藏的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扎什倫布寺、青海的塔爾寺合稱為藏傳佛教格魯派(黃教)六大宗主寺院,下轄甘肅、青海、四川交界的108座喇嘛寺院。它更是世界上最大的藏傳佛教學府,擁有六大扎倉(學院),孕育出多少藏學大師。

據說拉蔔楞寺坐擁一處寶地。海拔3200米,背依鳳山,面對龍山,大夏河從寺院前穿流,是所謂 “金盆養魚”的吉祥之地。我不懂看風水,一步三喘狼狽爬上對面曬佛台的小山頭,不得不再次面對自己爬不了山這個殘酷的事實。正懊惱間,只見煦暖的余暉灑在金燦燦的貢唐寶塔上,多麼光華燦爛,撩得人只有把眼睛眯成縫,盈盈綻開如花笑靨。

我們與舉家前來轉經的藏族夫婦攀談。他們手裡握著一串佛珠,說是每轉寺五圈撥一顆,每日要撥完這一串100顆珠,也就是轉寺500圈。原來信仰是一項艱巨的體力勞動啊。我不禁小聲囁嚅道,500圈都能轉下來麼?藏族大叔笑說,身體不好的可以轉300圈。他們每年都會花上一個月的時間來拉蔔楞寺轉經,交200元在寺裡吃住,想來是最最基本的食宿保障,然而他們所需也僅於此。其實藏民放牧牛羊,一年下來收入還是頗可觀的。只是他們往往都習慣了把最好的供奉給佛。佛的居所金碧輝煌,酥油堆積如山,他們自己粗茶淡飯氈帳窩棚便可滿足。

我常常覺得,心懷信仰者和不存信仰的我們,眼中目睹的是全然不同的世界和宇宙。這些破衣爛衫伏倒在寺廟門前的藏民,同金邊皇宮外席地而坐、載歌載舞的人們,還有清邁街角露出一臉潔淨笑容的小販,似乎比和立在一旁注視他們五體投地的我們更為接近和相似。

提醒過三個同伴警惕高原反應不要洗澡,我和小托自己卻還是忍不住衝了個熱水澡,衝去這一日的風塵僕僕。頭一晚的高原仍然這樣輾轉漫長,我幾乎徹夜未眠,迷迷糊糊數著天明。早起一問,小托和曉鶯也都沒怎麼睡實,進和燕這一對卻倒頭即酣然飽睡了一大覺,狀態好得後來被我們喊作高原人。

夏河還在睡眼惺忪地緩緩醒來,我們幾個已經溜達在空闊的拉蔔楞寺裡了。給我們講解的年輕喇嘛,臉上有一種端然。起初我們五個只默默跟著不大作聲,聽他講得好,不由就把心裡一個個疑問拋出來,難得他一一答得那樣有風度。他們作喇嘛如同我們上學念書,小托便問他畢了業會做什麼。他說或將去其他寺院做住持。我們遂問當了住持會與現在有何不同?是否就會掙工資有更好的生活。喇嘛迷茫地望著我們,說沒有不同,他們衣食都在寺院,並無其他所需。

我眼睛望向別處不敢再看他,此刻我了解自己與他的世界相隔有萬裡迢迢。在一個沒有欲望而堅不可摧的人面前,糾結於一支紅圈鏡頭、一張打折機票、一個更好職位的我們,是否像怪物史瑞克一樣難以為他所理解?

自然也聊到靈童轉世。小托問,被選中的人家,願意讓孩子去當活佛麼。

年輕喇嘛奇怪怎會有這樣的懷疑,他說——何止是願意,他們會感到無上的榮耀。

我們沒再吭聲,心裡卻又憋了一個疑問。那這個被選中的孩子呢?他自己願意麼?他可否了解並同意自己從此將作為一個神的形像存在於這世間?

情知這個問題難以為滿懷宗教信仰的年輕喇嘛所理解,更唯恐令他誤會我們有意褻瀆,這心思終於未敢問出口。

遠遠望著佛龕上供奉的鏡框裡十一世班禪稚嫩的面龐,恍惚間我忽又想起倉央嘉措,曾經布達拉宮最大的王,亦是拉薩街頭最美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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