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沙特之旅

作者: 木頭人會飛

導讀沙特阿拉伯王國,意思是沙特家族的阿拉伯王國,伊本.沙特於1927年建立這個王國時就這樣定下國名。沙特奉行伊斯蘭教的瓦哈比派教義,雖然不斷地“與時俱進”,政教合一的基本原則不可動搖。除去政府有一套行政體系外,宗教也另有一套組織體系。例如“穆陶威”,俗稱宗教警察,一樣拿著警棍收拾治理那些有違教規的行為,在這種治理中,軍人、警察也只得聽從。有點 ...

沙特阿拉伯王國,意思是沙特家族的阿拉伯王國,伊本.沙特於1927年建立這個王國時就這樣定下國名。沙特奉行伊斯蘭教的瓦哈比派教義,雖然不斷地“與時俱進”,政教合一的基本原則不可動搖。除去政府有一套行政體系外,宗教也另有一套組織體系。例如“穆陶威”,俗稱宗教警察,一樣拿著警棍收拾治理那些有違教規的行為,在這種治理中,軍人、警察也只得聽從。有點像我們的“紀委”,有權法外施政的。前國王費薩爾說沙特要“體現伊斯蘭教律的不朽的、偉大的目標”,與我們要“堅持社會主義目標不動搖”有異曲同工之妙。

飛吉達的航班是沙特的海灣航空公司。這家公司我早就坐過,空姐們都不是沙特人,沙特不許婦女工作。除了專門對付女人的行當之外,例如女子學校的教師,婦產醫院的醫護人員。本航班空乘大多都是男士,少有幾位空姐。令我吃驚的是,一位金發碧眼的“空弟”居然能說一口漂亮的京腔普通話。

吉達機場是世界最大的機場,據說有十幾條跑道。雖然扣去時差,我們抵達時天已經快黑了,可是從降落的飛機裡望出去,一點壯觀的燈火也沒有,險些誤以為迫降在什麼小鎮的公路上。從登機樓梯下到地面,等候的汽車也很破舊,載著我們跑了許久,才到了一溜平房跟前。原來吉達機場實際上是許多個機場拼合起來的,為的是接待每年那些赴麥加朝聖者,曾經發生過擠死數百人的慘案。於是我毫不客氣地譏笑這愚昧的行動。翻譯小楊立即警告我,萬一有聽懂中文的,麻煩就太大了。

出關大廳也破爛不堪,各種不同服飾的工作人員,不知怎麼的就讓我想起那些“法塔赫”戰士。四面牆壁上都貼著禁煙的標志,可他們並不在乎,叼著煙卷跑來跑去。我記起插隊時貧下中農的教導:“莊稼活,不用學,人家咋作俺咋作。”也拿出香煙來欲解饞,小楊又制止我,我指著滿地煙蒂辯解,小楊便跟我爭。誰知一個沙特工作人員主動過來,說可以抽煙。接著拿過我的煙盒,大大誇獎一通“駱駝”是好煙,抽出一棵煙叼在嘴裡,其余的便毫不客氣裝進他自己兜裡去了。

隔著單薄的隔離欄杆,老王看見守候在外邊的老沙。我還是第一次見此人,一副阿拉法特式的頭罩,白色的,也是白色的阿拉伯袍。他對著我們招招手。我當時想,親王辦公廳主任還挺規矩。不過這規矩很快就不存在了,我們那些樣品被海關要求征稅,老王急了,此時老沙闖進來,警衛攔他時,只見他掏出一個卡片,那警衛立即成了縮頭烏龜,殷勤地讓他走進來。然後聽見他哇啦哇啦說了些阿拉伯語,那海關官員也就讓步,甚至還來幫助把那些紙箱搬上推車。我問小楊老沙嚷了些啥?小楊告訴說,老沙說這些是給親王帶來的禮物,關稅也就拉倒。

出了機場關閘,先期到達的另一位翻譯小劉迎候在外邊。一部破舊的面包車裝上人和貨,老王跟老沙嘮叨半天,我們都奉命在車上等候。然後,老王也上了這部破車,我瞧著老沙上了他那部嶄新的“沙漠王子”,自己開車走了,這部破車便載著我們,兜了許久才出機場,進入市區也沒有看見什麼高樓大廈,轉來轉去到了一間據說是四星級酒店,大門開在背街一面,也算是開了眼界。

在房間擺置好物品,下樓吃飯。餐廳裡供應地道的阿拉伯西餐。除了那些阿拉伯薄餅還算可以,其余都是世界上最難吃的西餐。唯獨阿拉伯語翻譯小楊,他是寧夏人,虔誠的伊斯蘭,誇贊不已,還把我們咽不下去的那些鬼東西掃蕩了個干淨。看著我譏笑他的吃相,他告訴我,這是最正宗的飯食,在中國是吃不上的。

回到房間不一會,老王來叫我過去,原來是中國駐吉達李總領事和夫人來探望。我看見領事夫人一身黑色的袍子,不禁奇怪,外交官夫人怎麼也罩這麼個袍子?李夫人抱怨說,所有女人都必須這樣,外國女人唯一得到的優待就是不用罩頭巾和面罩。李總領事告誡我們,千萬別喝酒,前兩天一支中國電力施工隊在運到吉達的施工機械的集裝箱裡藏了幾箱中國白酒,被發現了。這可不得了,按照伊斯蘭法規處罰,好像是得鞭刑還要拘押的。領事館費勁不頂用,最後是找老沙拿了親王的條子,免了。全隊驅逐出境。老王說,上哪兒找酒去?領事告訴說,以後想喝到領事館去,那兒隨便喝。

次日早晨,老沙開著車來了。那些樣品一打開,他嘮叨個沒完,大意都是太差了。珠海那個鐘老二帶來的不鏽鋼餐具,老沙說是垃圾。接下去便是服裝、日用品、鞋帽等等,老沙沒一句好話,唯一可以聽的就是:“我在北京看見那麼多好商品,為什麼你們一件也沒帶來?”爭論一通後,老沙拉上我們,直接上賣不鏽鋼餐具的商場裡去了。那品類繁多的餐具,來自德國、美國、瑞士等國家。鐘老二看呆了,再仔細對照他自己帶來的樣品,不再出聲。我仔細對比一下,真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人家那些產品,細節上簡直無可挑剔。

然後老沙說,巴黎最時髦的時裝,上午剛剛發布,下午就出現在吉達的商店裡。我忍不住搶白了他一句:“你們那些女人一年到頭只能穿黑袍子,哪有機會穿時裝?又穿給誰看?”小楊認為有辱他的宗教信仰,拒絕翻譯,小劉用英語翻給老沙聽的是:“沙特婦女在什麼場合可以穿時裝?”老沙哈哈大笑,然後說,在家裡穿給老公看。

在酒店裡我的房間窗外,每天可以看見巴士車拉來一車一車的“黑烏鴉”,從頭包到腳。過了幾天才知道那是女子學校,大約相當於我們的中學。女教師與女學生都是一色的黑袍。再過幾天,發現俄羅斯來的穆斯林可以穿花袍,只包頭巾不遮面紗;還可以沿街賣雜貨。我問老沙,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每天從天亮開始直至天黑,各清真寺的高音喇叭要哇啦五次,大約廣播的是禱告的通知。真有點像我們當年各單位高音喇叭宣傳“三忠於”,我看見大街上有人就跪下禱告起來,不過多數人並沒有這樣。我們的翻譯小楊,每天清早和傍晚那次禱告,他都要沐浴更衣,然後到酒店不遠處清真寺裡去禱告的。有次我想跟他去看熱鬧,把他給嚇壞了,接著說了許多嚇人的話不讓我跟著,畢竟這裡是沙特。

吉達對面隔著紅海就是蘇丹的蘇丹港,我們在吉達港快船碼頭看見許多沙特男人等候渡過去。當時並沒有特別在意,後來酒店的印度經理告訴我們,蘇丹港燈紅酒綠,沙特那些紈绔子弟每到周末都要過去尋樂子。據他說沙特人到蘇丹港去是無須簽證的,因為那邊需要這些家伙們去掏腰包。在紅海邊的沙灘上,每到黃昏就會開來美國式的大汽車,以越野車為多。一個男人帶著兩三個女人和幾個孩子,下車後在沙灘鋪上一塊布,放上一堆食品飲料,看黃昏海景。大約五點半,海中國王的行宮前,一股世界最高的噴泉就開始噴放,在夕陽和燈光照射下頗為壯觀。按照教規,這裡的男人最多可以娶四個老婆,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看上去那些女人還挺友好,絲毫沒有爭風吃醋的跡像。後來問老沙,他說在沙特,有身份地位的男人還是一夫一妻的,例如他自己。

他們在沙灘上呆夠了,又收拾東西上車,找一家大規模的超級市場,女人滿足購物的欲望,孩子在那裡玩各式玩具。吉達有幾家這樣的超市,一到下午六點半,沒有女人陪伴的男人是不許入內的,門口有“穆陶威”守衛著。我們幾個就被阻攔於門外,老沙派來陪伴我們的那個沙特人跟他們說了些什麼,於是那宗教警察領著我們從另一邊一個旁門左道進去了。市場的規模很大,兒童游樂區有專門的婦人照顧那些玩耍的孩子。我們瞎逛時才發現,那些女人購物的興頭起來,幾乎全都把面紗給摘掉了,難怪不許無女伴的男人進來。在沙特,大約只能在這裡可以看到沙特女人的芳容。稱其為芳容並非禮贊之辭,幾乎每一張臉都端莊秀美,眉清目秀,成天包裹在黑色的面紗裡,怎麼說也是在暴殄天物。到女子服裝區,任何男人都被攔截於外邊了,大概是教規所致。本人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逛商店,用不了半小時,一定腰酸背疼。但老王他們得考察市場情況,我也只得陪著。走得累了,商場裡有許多休息區,裡邊的椅子空著也不能去坐,那牌子上寫著,僅限家庭使用。

在沙特拍照,必須小心卻是真的。如果背景有婦女、清真寺、軍營、政府機關等,都可能惹麻煩。這天傍晚,我們幾個到紅海邊上,遠處一座清真寺在夕陽照耀下格外漂亮,幾棵高大的棕櫚樹襯托著,是個拍照的好處所。沒想到剛開拍,附近那座孤零零的小房子裡衝過來一個宗教警察,凶神惡煞地要我們交出相機。小楊趕緊上前,告訴他我們都是中國來的穆斯林。他不信,硬是每個人的護照都檢查。

沙特的簽證是最難的,要想移民沙特的話,簡直登天。因為是親王辦公室發來的傳真批准我們前往沙特,大使館在每個簽證上都加了穆斯林字樣,說是這樣方便。這時我才明白何以沙特大使館給我們的簽證上都注明“穆斯林”幾個阿拉伯字,也才知道他們說這樣會少許多麻煩的含義。果然,這個宗教警察看過護照態度頓時變得熱情起來。我看著他怪異的制服,想趁機邀請拍照,因為已經被告誡,偷拍會惹麻煩。他堅決地拒絕了,我又多嘴問他:如果我們不是穆斯林會如何?那家伙說,最輕的處罰是抽出膠卷曝光。最重的呢?他沒說。雅興已經消失,我們便離開了,沿著海邊一直走,看那些釣魚的,他們倒是非常好客,不厭其煩地跟我們說道。這釣魚的尼龍線比中國納鞋底的線還要粗,繞漁線的大轱轆倒像軍隊裡電話兵背著的那個電話線轱轆。用一塊泡沫塑料板還立著個小帆,把掛著餌料的魚鉤漂向海中間,足有一兩公裡遠。有幾個漁翁還用望遠鏡觀察,夠誇張的。

還有一天老沙到一處城市花園廣場停了車,讓我們下車逛逛。一片足球場般大小的草地,略有些坡度。在最高處有半個排球場大小的花崗岩平台,三級台階,背後是一塊長條和正圓花崗岩迭加起來的雕塑,很有些創意。我們覺得可以作背景拍照,老沙笑了,叫別拍算了。追問下去他才說這是斷頭台,判斬首的犯人就在這殺頭。不知是恐怖還是黑色幽默。

吉達的民居絕大多數是獨立的小平房,清一色的白房子,外牆一律只刷白灰,連貼牆磚的都沒有,大約有一半左右帶個小院,其建築水平根本趕不上我們沿海地區農村的民居。氣溫很高但空氣濕度低,並不覺得太熱。倘若在陽光下,人是無法忍受的,但只要一進入陰影下,立即涼快了,於是知道何以民居基本沒安裝空調的原因。但這是一年中最涼快的季節,夏天怎樣?不得而知。幾乎跑遍了吉達,除了公共場所有中央空調的之外,我只發現兩處安裝空調的所在,一是我們住處不遠一個豪宅,院子裡有兩台櫃式空調的室外機組;二是去當地海岸警衛隊司令辦公室,那台日本三菱窗式單體空調嗡嗡作響,那位上校級別的司令卻毫不在乎。

吉達到處可見自動售貨機,主要是賣飲料。超市裡只有一種英國產的無酒精啤酒,我們買了一件回來,喝起來簡直就懶得吞咽下去。不過卻發現,超市裡的可口可樂等是我所知世界上最便宜的。無論可口還是百事,每瓶三公升,六瓶打成一件,我們買了一件。沙特人購物則十件八件地買,我們折算起來相當於人民幣一元錢一公升。這個淡水缺乏的國家,這些飲料卻如此便宜,印像非常深刻。水產品都貴,牛肉也不便宜,惟羊肉稍好,大抵相當於國內價格的兩三倍左右。

在沙特住下去,肯定會把人煩死。歌廳舞廳自然不會有,酒吧更別想。飯店也看不見,麥當勞肯得基有幾間,倒是有許多賣雜食的攤位。中餐館居然給我們看見一家。是在貨倉式商場裡,香港人開的,只是那些中國菜已經沙特化,味道怪怪的,吃他的揚州炒飯還不如酒店裡的印度炒飯。咖啡館也有幾家,看上去幾乎沒生意。網吧也看見,有幾個中學生模樣的大孩子在裡邊玩。

老沙給我們講了個故事:有位讀中學的公主,某日約了她的同學,包下一間咖啡館,趕走了全部服務人員,因為他們都是男性。這些女孩關起門來自娛自樂,玩得性起干脆脫了搞比基尼展示。不知怎麼的給人從窗戶裡窺見一二,報了“穆陶威”,來了大批警車包圍了這個咖啡館。裡邊全是女孩他們也不敢進去,對峙了很久那位公主才整裝出來,申斥了他們。這事鬧得王室與宗教機構扯皮,最後的結果是咖啡館店主倒楣,挨罰了事。

連老沙本人也嘆息說沙特的娛樂活動太少,可他每天都是嚴實的阿拉伯袍包裹著。他以前留學英國,老王說,他到北京時西裝革履,豬頭肉都吃,特別喜好豬耳朵,好下啤酒。“TMD,回沙特了他就裝孫子。”我們到了親王府,那一帶全是大院,每一個大院差不多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圍牆幾乎能比中南海。在沙特難得見到的樹木差不多都在這一帶。親王府一角就是親王辦公廳,幾間平房,沒有警衛。裡邊現代化辦公設施齊全,卻沒有幾個工作人員。我們進入會客廳以後,一位男性服務員問客殺雞:願意喝甜茶還是苦茶。然後每人一杯端上來,那杯子跟潮州功夫茶杯一樣大小,一杯還不到一口。連續兩杯之後,就連杯子一起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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