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最大的不同,在於出生地的不同。
――《中國國家地理》
我生在江南,從小,習慣四季分明的氣候,充沛的降水,煙雨飄渺的春天,荷塘月色的夏天,梧桐滿地的秋天,偶爾在雪地裡撒點歡的冬天。而西部,在我腦海裡,除了黃土高坡,只是春風不度雁門關,毫無概念,直到這次來到山西。
太原近郊的馬路,塵土飛揚,即使緊閉車窗,仍是覺得呼進去的都是泥土,耳機裡黃中原正唱著:我要離開這沒有你的鬼地方,當時的我嘴唇開裂,灰頭土臉,卻又打著精神,想看看這個西北省會的模樣,街邊幾棟正在建的樓盤,打著中央CBD,滿是精英的圖片,我想著山西的核心產業,除了煤炭,什麼也沒想出,金融服務業恐怕也無從談起,可能藏富於金字塔最上層那一小部分擁有開煤炭采權的人們,而城市建設,現在回想起來,除了塵土還有擁堵的交通。
Only one thing can make soul completely, and, that is love.
――《The Reader》
五台山是文殊菩薩的道場,像征著智慧和愛。
住的客棧老板介紹了一個司機,說是可以開車帶著我們去各個寺廟,同行的是一對太原來的夫妻,妻子很虔誠,每年都會來進香。司機說帶我們去當地人拜的廟,我們便跟著他來到一個山洞門口,穿過幽暗的山洞,來到一間昏暗的房間,裡面兩個僧人,看著我們說,我們正在辯經,你們來得正好,我們為你們祈福,我看著他的眼睛,沒有絲毫懷疑,直到他將我獨自引到另一個密閉的房間,房間端坐另一個僧人,見我進去,遞給我一張紙條,說,請將你家人朋友的名字寫在上面,我們會幫你念經。忍不住,我笑了,心存余悸,原本還以為他想讓我將30年來所有做的惡事都懺悔一遍呢!我拿出錢來,給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謝謝你,我該走了。
我們等了很久,才見那位妻子出來,手裡多了一個布包,說是求了幅唐卡,她丈夫笑笑地搖搖頭,看著他妻子將POS的刷卡單收起來。
路上,看到大隊的年輕僧人和尼姑,他們去參加一位高僧的葬禮,我想從他們的臉上讀到些什麼,可,什麼也沒有,沒有喜悅,沒有悲傷,舍去如今極度物質誘惑的世界,需要擁有怎樣強大的心靈?拿什麼去填補?佛經?或者,活著,本來就可以簡單,內心的欲望多了,人也會變得猙獰起來。
一眼望不到頭的台階,是去往大螺頂的唯一的路,回想四年前,在黃山爬一線天的模樣,那時,我還年輕,那時,還沒有你。
那位喇嘛很老了,暗紅色的僧袍在他身上空空蕩蕩的,爬到一半的時候,我看到了他。他正用一把小刷子,刷著每一階石階,甚至是石板間的縫隙,我見過一步一叩首的人,那是為他自己,但,這位老喇嘛,他在將人世間的路,滿是塵土的路刷干淨,我不知該如何表達我的敬意,雙手合十,頷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