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7日今天不用急著早起,我們決定坐下午一點的船回宜昌。去重慶的船每天晚上5點,8點各一班,行程要36個小時。也可以選擇快艇,8小時既到,每天早晨8點鐘一班。假期已到頭了,36個小時太漫長,而節省時間就須付出大量的銀子,這兩種東西我們都不富有。竟管石保寨寶塔式的木建築和重慶紅紅的火鍋一直勾引著我,我同咣當還是選擇了省錢、省力的方法——回宜昌。兩天前剛同宜昌告別,沒想到今天又要見到它了。由於是下水,船行只須9個小時,比上水大大迅速。
拉開窗簾,這是一間看得見風景的房間。窗外是奉節繁忙的客運碼頭,汽笛聲此起彼伏。這家旅館同港務中心是一個樓,就在碼頭的正對面。黃金周已過,寬敞的標准間只要60元。在樓前的早市上,我和咣當一碗接一碗的吃著東西,這些南方食品對我們的北方肚子實在是沒什麼用,竄了幾個小攤才算勉強吃飽。
中午在碼頭邊又吃了一盤炒土豆,我們的“三峽方舟”可以登船了。放好行李,咣當直奔船頭的觀景台說要搶占有利地形。觀景台上左右各有四把椅子,在右邊坐好看到左側的兩個人正是昨天在白帝城遇到的胖瘦二人。他們來自武漢和宜昌,兩人結伴沿著古棧道一步步走過來,從巴東到奉節斷斷續續走了四天,有路就走,沒路就搭過路的小船。又是一個大晴天,太陽火辣辣的在頭頂上。胖子打開防潮墊,像曬太陽浴一樣躺下來。
隨著一聲長笛“三峽方舟”開始調頭。我的眼光在奉節新老縣城中游蕩,這裡的一部分在未來將不復存在。船調頭到一半,身後傳來急切的叫喊聲,轉過頭去,看見一艘巨大的客船就在眼前,我們的船頭直衝它撞過去。舵手顯然也發現晚了,迅速的向回打舵,船頭開始回轉,一條小點的貨船又擠在了中間。這情景同泰坦尼克撞上冰山毫無區別。船頭轉過去了,船身位置已到極限,滄啷啷的一陣脆響,兩艘船擦身而過。“完了,四個密封艙都已進水”咣當模擬著泰坦尼克。我們這樣在江上轉了一圈又回到碼頭等待著問題解決。因為撞船,出發時間晚了整整一個半小時,所幸問題不大,仍可繼續上路。
在白帝城“三峽方舟”接了三個旅游團,船上立刻擁擠起來。三個團的導游各拿著喇叭講解,結果誰說的都聽不清。游客在船頭站滿了,我們的有利位置成了只能看人後背的位置。我開始慶幸來時坐的船上沒有旅游團,乘客都各自看自己的風景,船上廣播會介紹重要的景點,既安靜又清楚。當然,導游在不喘氣的一遍講解後,都退回艙裡,船頭憑欄而眺的也只剩下幾個體格健壯的。江風在這裡幾乎令人窒息。咣當指著前面的幾個人說,他們挺不過十五分鐘。果然,風將船頭的旅客都送回了艙裡。我們和胖瘦即趙虞二人憑借著頭頂的一點遮擋依然堅持著。趙虞二人不時的把他們走過的路指給我們看,那只是一條細細的線,有的地方已滑坡,他們是從碎石上爬過來,而碎石下面就是滾滾長江。南岸有個山洞,小趙告訴我那個洞裡貼了好多紙條,曾經有個北京人從這兒掉了下去,以後走過的徒步者都會留下文字紀念他。走三峽的人應該是真正愛三峽的,他們把時間金錢甚至生命交付給它。我是沒有勇氣,更確切的說是沒有力氣,我的手能抓住突兀的岩石嗎,腳能蹬牢那些碎滑的土坡嗎。然而我羨慕他們,羨慕他們可以把自己真正的放到自然中去,羨慕他們可以把這條古棧道在消失前走一遍。
我開始想為什麼一定要有三峽工程。
導游又一窩風的出來介紹巫峽,巫峽十二峰姿態各異,最負盛名的還是神女峰。神女峰在順水而下時要在船尾看才更完整。轉過那座山,我將手指向頭頂,神女峰顯身了。那兩座形如駝峰的山峰看起來如在天邊,在自然面前人顯得多麼渺小。
船到三峽大壩天已全黑,工地的燈光勾勒出大壩粗鄺的輪廓。
為了節省過葛洲壩船閘的時間,“三峽方舟”在葛洲壩上游的宜昌黃柏河碼頭靠岸。到宜昌已是晚上九點半,小虞告訴我們這個時間只有碼頭上才有去武漢的車。果然,兩輛依維柯停在路邊,如果今天能趕到武漢,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同小趙、小虞道別後,我們上了一輛依維柯。
依維柯終於開始發動,離開黃柏河,是真的要向三峽告別了。不可能同它說再見,我走了,我最後的三峽。
後記
二十幾天後,游記斷斷續續的整理到奉節。這一天,公司停電,我早早的回到家裡,桌上放著咣當早晨買的報紙,一條醒目的消息報道“奉節老城成功爆破”。我知道我看到的一些東西已經不復存在了。
幾天後,導流明渠開始截流,長江、三峽以及世世代代生活在那兒的長江人開始面對人類改造自然所帶來的歷史性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