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之秋:聖米歇爾山

作者: bear98

導讀聖米歇爾山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雄偉。開車從盧瓦爾河谷一直往北,剛剛出了高速不遠,就能夠看見極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好像火山山錐一樣的黑影;雖然距離還有十幾公裡的樣子,仍然能夠從其完美的錐形形狀和頂尖判斷出這是一個龐大到令人咂舌的人工建築,也就是我們此行在法國北部最重要的景點——聖米歇爾山了。其實追究起來它並不是一座山,而是建立在一個 ...

聖米歇爾山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雄偉。開車從盧瓦爾河谷一直往北,剛剛出了高速不遠,就能夠看見極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好像火山山錐一樣的黑影;雖然距離還有十幾公裡的樣子,仍然能夠從其完美的錐形形狀和頂尖判斷出這是一個龐大到令人咂舌的人工建築,也就是我們此行在法國北部最重要的景點——聖米歇爾山了。其實追究起來它並不是一座山,而是建立在一個山坡上的巨大的教堂,這個教堂的體積是如此之大,以至於整個山坡好像都是它的基座了。在法國北部延綿、平緩的海岸線和沼澤邊上,這座突兀而起的教堂擁有如岳臨淵一樣的宏偉氣勢,在令人從心底升起一股半恐懼半崇敬的寒氣的同時,不得不承認,這真的是一座山,聖米歇爾山。

據說聖米歇爾山的最佳觀測時間和地點是在黃昏時分,沿著退潮後的海邊泥灘往北走大概一公裡左右,在沼澤的中心回望,可以看見好像鏡面一樣的地平線上,聖米歇爾山沐浴在金色的夕陽下的完美身形。我們雖然沒有能夠往沼澤深處走太遠,但是就在通往聖山的路邊也完全能夠感受其雄偉氣勢。其時正是下午四五點鐘的光景,白天往來如梭的游客和大巴已經都撤退得所剩無幾。而本來全天都被陰雲所密布的天空卻正好撕開了一個裂口,燦爛的陽光從濃黑的陰雲縫隙中穿透過來,在天地之間編織起金色的幕簾,而聖山的雄姿就在這個幕簾的披掛下展現在眼前,無論是車輛還是行人,在這個龐然大物面前都顯得格外的渺小而無力了。要說我也曾經見過巨大而宏偉的教堂比如梵蒂岡的聖彼得大教堂,隨著人流步行穿過橢圓形的聖彼得廣場,驚嘆於貝爾尼尼的大師設計、四周環繞的廊柱和建築頂上的精美天使雕塑和教堂的壓倒性的華麗奢靡;而聖米歇爾山與之相比,並沒有如此的精雕細琢,而只是一個衣著樸素的偉人,靜靜地端坐在海天之間,面對著風雲變幻、朝暉夕陰、氣像萬千而巍然不動、陷入沉思。不需要璀璨雕琢的裝飾和外衣,威嚴和莊重的氣質已經外露無疑。

沿著聖山的盤旋石階路緩慢上升,因為白天鬧哄哄的旅游團大部分都已經撤離,古老的巷道沉浸在安靜而神秘的氣氛中,只有偶爾三三兩兩的游人在路邊的店鋪中隨意地閑逛著。我們直奔山頂的聖米歇爾大教堂;走到一扇古老的大門前,還可以看到經歷多年風霜的木門表皮的斑駁和門閂上的鏽跡。時間已經是晚上六點半,我們看著門口售票處上的牌子寫著“游客參觀時間早九點到晚六點半”,心中一沉心想難道說已經錯過了參觀教堂的時間?卻看見這裡還聚集著不少人的樣子。正在糾結的時候,一個大概四五十歲、戴著眼鏡、穿著白色麻布長袍用繩子束腰的消瘦神父走出來,對著進來的每一個人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堆話;憑借這麼多天以來游歷法國南北的經驗,依稀能夠分辨出他的意思是“不許參觀,只允許Mesee。”看起來Mesee應該是彌撒的意思;當神父問道我們幾個的時候我們忙不迭地點頭。於是神父也就相信了我們這幾個穿著速干襯衣背著背包的黃皮膚東方人確實是不遠萬裡來到這裡朝聖做彌撒的信徒,放我們進來,然後在人群後關上了沉重的木門並且上了鎖。我們一眾大概三四十個游客們,哦,不對,是信徒們,就跟著神父走進了聖米歇爾山的心髒地帶。等等,好像剛才沒買門票?我們這些來專程做彌撒的信徒們是不需要買門票的。慚愧慚愧,耶穌基督,阿門阿門……

話說進了巨大的木門,仍然還有長長的一段石階要攀爬;很多中老年人走到一半都不得不停下來喘息一番。我們雖然不用專門停下來休息,不過連續的石階攀爬也讓我們的呼吸變得粗重了。石階路兩邊都是極其古老的建築,斑駁的石塊、青苔、破舊的門窗和點綴的花草植物仿佛真的讓我們回到了幾百年前的世紀。這時卻不敢拿出相機來照相——時刻需要提醒著自己,不是游客,是信徒!哪兒見過朝聖的信徒在聖地核心好像游客一樣拿著單反相機到處拍照的?於是只能把一路的風光刻在心裡了。

大概足足走了幾百米長的石階路,我們終於進入了聖米歇爾大教堂。坦率地說進入教堂後看見其樸素到了極點的內部裝飾又是讓我大吃一驚;沒有彩色的玻璃,沒有金色的燭台,沒有白玉的欄杆,沒有點綴著寶石的講台……所見之處是一片樸實無華,鑄鐵的燭台欄杆和粗木條凳簡單但整齊地擺放在一塵不染的地面上。這與無論之前在意大利還是這次在法國,所有曾經參觀的無一不是窮奢極侈教堂內部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心下雖然訝然,卻不敢發出聲音(照相就更不敢了),跟隨著眾人走到一排排條凳前坐下。

要說之前參觀過不計其數次教堂,也曾經旁觀過神父和信徒們一起做彌撒,這次自己也來參與其中卻是破天荒第一次。看見旁邊人都不知道從哪裡取了一張淡黃色的紙片,貌似是一會兒要唱的聖歌歌詞,我們並沒有取到,這時候儀式已經開始我們也不敢亂走,就這樣兩眼一抹黑地濫竽充數好啦。我們坐在條凳上,看見前面神父、修士、修女們也自己帶著小板凳坐在最前面,有幾個修士干脆直接跪坐在地面上。而我們身邊,有一個看上去是日本來的年輕女士,從頭至尾始終就是雙膝跪地,從儀式剛剛開始就滿面淚痕的樣子。我相信她的法語應該不會比我們強多少,但是她始終都在跟著神父的講述和頌唱而口中喃喃自語,看來即使是在信仰缺失的當今,真正虔誠的信徒還真是完全不缺乏的。

神父嘰咕一番,就開始全體起立、唱誦聖歌了。身邊所有的男女老幼都站起來,拿著手中的歌詞跟著管風琴的旋律,領唱的修女唱一句,眾人跟著唱一句。有神父點燃了一個手持在鐵鏈上的香爐,走下神案,在人群中揮動香爐,散發著淡淡香氣的青色的煙霧在靜靜肅立的人群中彌漫開來。香煙繚繞,清谷梵音,人聲和樂器聲在巨大空曠的教堂空間中回蕩,產生出一種好像能夠通到人體骨髓最深處的音響效果;雖然我完全不懂歌詞的意思,被虔誠的眾人所包圍感化的時候,似乎也能夠感覺好像自己沐浴在聖光之中:這就是傳說中的宗教的力量嗎?一時間似乎語言的溝通已經不再是障礙;我也能夠感受到塵世喧囂遠去之後的內心的寧靜與安逸。極其深邃的虛空中傳來淡淡的神諭,所有人張開雙臂迎接和擁抱高處揮灑下來的聖光與祝福,觸手之處,一片溫暖與舒適。

半個多小時的彌撒似乎轉眼間就過去了;聖歌結束,靜默中,信徒們雙手交叉,低頭沉思,似乎都在對神述說著自己的心事。神父、修士、修女們也站起身來,端起板凳,走到耶穌十字架前鞠躬,然後離開。信徒的人群也逐漸開始松動,三三兩兩地離去。走出教堂,站在聖米歇爾山的最高處俯瞰下面的大地和沼澤,河川蜿蜒,公路展伸;遠處墨藍色的海水映射著夕陽最後的余暉,整個大地的經脈似乎在眼前一覽無余而且變得愈加清晰深刻:是剛才接受了聖光沐浴的緣故嗎?

從米歇爾聖山下來,走到城門外;還可以好像一個轉山者一樣,沿著退潮後嶙峋的海岸線和沼澤地圍著聖山走一圈的。遠處看見沼澤深處,一隊十來個旅游者從一公裡外的最佳觀測地走回來了,脖子上掛著脫下來防止打濕的鞋襪。最後一抹夕陽在天邊輕輕扇動一下後倏地消失不見,整個米歇爾聖山和蒼茫的大地就這樣陷入到濃厚的暮色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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