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傳說中的稻城亞丁–III.藏地的溫情/稻城及日瓦

作者: ykkshijazhuang

導讀奔赴傳說中的稻城亞丁 – III. 藏地的溫情 / 稻城及日瓦 (一) 回北京後,打開公司的郵箱,看著堆積在那裡的幾百封郵件,就想逃跑,跑回稻城去轉山。或者干脆,嫁個康巴帥哥,不回來得了。 公司的CEO又換了,已經是6個月以來的第三任。無論在哪一個國家、哪一個公司的高層,政治都是你死我活的鬥爭。老美也一個熊樣兒。 真的好想好想早一點退休啊。 突然間很懷 ...

奔赴傳說中的稻城亞丁 – III. 藏地的溫情 / 稻城及日瓦

(一)

回北京後,打開公司的郵箱,看著堆積在那裡的幾百封郵件,就想逃跑,跑回稻城去轉山。或者干脆,嫁個康巴帥哥,不回來得了。

公司的CEO又換了,已經是6個月以來的第三任。無論在哪一個國家、哪一個公司的高層,政治都是你死我活的鬥爭。老美也一個熊樣兒。

真的好想好想早一點退休啊。

突然間很懷念安豬,那個曾和我有著同樣的四十歲之前拼命掙錢、四十歲開始周游天下的夢想的人。如今他好像已經成了名人。電話裡他說在搞公益創業,我沒聽懂,只是希望他一切都好。

這一次的稻城之行,同屋的搭檔小余居然也有著同樣的夢想。她比我年輕許多,希望她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窗外是北京一年四季都難得的湛藍的晴天,就像離開稻城的那一天。北京的好天氣,反倒讓我更想念藏地。

心又開始隱隱地作痛。多年的毛病了,游走回來後一段時間內必發的症狀。想回到剛剛從中返回的時空裡,想念那裡的人、那裡的山、那裡的水、那裡的樹木花草、那裡的空氣、那裡的天松羅。分明回不去,卻越是回不去越是想念,想念到心一陣一陣地絞痛。

(二)

那天晚上抵達稻城,姜導說:明天是最輕松的一天,從稻城到香格裡拉鄉只有三個多小時車程(有功略說是78公裡,還有的說是110公裡,本人以為110公裡的說法較有說服力);大家好好休息好好放松,為後天做准備,後天一天都在亞丁景區、恐怕時間都不夠。明天大家都不用早起,9點半左右出發就行。

進入稻城的時間是在黃昏,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條美麗的河,蜿蜒地自小城穿梭而過。倚在掛滿了七彩經幡的橋欄上,看到從遠處的峽谷淙淙而來的河流,在那一帶較為寬闊的淺灘上分流出無數曲曲彎彎的河道,像是從空中飄落了無數條巨幅哈達,愜意地鋪撒在河谷中。不遠處有另外一座小橋,像是不經意地搭在那裡,就為了營造出小城水墨畫般的氛圍。

這樣一個美麗的稻城,千裡迢迢而來,豈可以睡一覺就直接路過。心想著第二天一定要早起,想法兒把小城的美麗盡可能飽覽無余。

(三)

入住的地方叫拼英藏莊,是藏式樓房的外表,卻顯得過於華麗。不像拉薩的吉日,總有一股暖暖的陽光味兒,因而也透出濃濃的人情。

清晨六點多走出旅館,天還是有點陰。沒走出多遠,發現柏油路已到了盡頭,腳下是雨後有些泥濘的土路。放眼四周都是山,心想那就去爬一爬山吧。爬哪一座呢?南邊那一座山頭上覆蓋著長長的經幡陣,就爬那一座吧。

辨認著草叢中行人走過的痕跡,很快就找到了登山的路徑。畢竟是海拔3750米的高原,爬一座七、八百米高的山頭,也不是件輕松的事情。每走十來米就要累得停下來休息,如果蹲下來或坐下來,太陽穴就開始突突地跳,頭脹痛欲裂。想起五年前的納木錯,到西藏的第一天下午就在湖邊狂奔三四個小時,第二天早上起來又爬到扎西半島的頂端,然後從下山起直到後來在西藏呆的近一個月,就再也沒有過頭痛或者氣短的感覺。於是堅信,這樣子早上起來爬山是徹底征服高原反應的最佳捷徑。果然,那天從山上下來直到第二天在亞丁徒步攀援至鵝絨錯和丹增錯,頭就再也沒痛過,也沒有過任何不適的反應。

那一座覆蓋著經幡的不高的山,爬了整整一個小時。但是時不時停下來扭頭俯瞰山腳下,遠山、近水、防風林層層圍合著的那一片開闊處,青稞地那撲面而來的綠油油的氣息直叫人醉臥雲端,每拍一張照片就開心得對著天空獨自傻傻地笑。

山頂上是綿延了幾百米的經幡陣,由幾十座瑪尼堆支撐、牽連著,成為一座絢爛無比的七彩長城。這就是藏地,五年前和五年後一樣,五千年前和五千年後一樣,高原的清風依舊拂動著人們訴諸於經幡的心願,山野的堅石依舊承載著人們堆成為瑪尼的信仰。頭頂的天空、腳踏的土地,與這裡的人們,生生世世代代不息,原本是一體,現在也緊緊地相依相融。

翻越山頭,來到向陽的那一面山坡,禁不住失聲叫出來:天啊!活了半輩子,沒見過如此廣闊而燦爛的花園!人人多說金秋的九月底十月初是稻城最美的季節,來之前就擔心自己恐怕來得不是時候,哪曾想藏地會

饋贈如此的厚愛,為了從心底愛花的我而呈現這一番絢麗!豈是金黃的秋色可以媲美的啊,這綿延到天邊的原生態花園裡怒放奪目而多姿多彩的繽紛!豈是送爽的秋風可以比擬的啊,這彌漫在盛夏的自大地滲出的濃烈襲人而沁入骨髓的芬芳!稻城啊,感謝你,讓我承蒙如此的恩賜!

沿著向陽的山坡盤旋向下,隨著坡度和日照的不同,一叢叢一簇簇是不同顏色不同高矮的花朵;再隨著從山坡向河邊多水處的移動,一片片一株株又是不同種類不同科屬的花兒。紅粉黃綠青藍紫白,把你能想到的所有顏色名稱都找出,也不足以數盡那些花兒的色彩;單瓣復葉叢生獨枝,把你能羅列的所有花草知識都拼湊,也不能夠描述那些花兒的多樣。最後看到的是一組令人稱奇的畫面,在串生的花瓣上掛著一層層在晨露中沉睡的蝴蝶,合並的雙翅看起來就像白地黑紋的另一種別樣的花瓣,使得那一串串花兒看起來仿佛一半是白地黑紋的花瓣、一半又是另一種或紅或紫或黃或白的顏色。

下到山腳處的藏民村落,那自留地裡成片成片的油菜花,即使在陰天裡也黃燦燦明晃晃。而藏人家裡圍著牆根栽培的花兒與盆景,則溫馨得叫你直想輕盈地隨意地走進人家裡去。

那一天是2010年7月26日周一,稻城的清晨是如此地安寧靜謐。下山的時候試圖走另一條路,本來是希望能抄近路回去,結果在村落裡迷失了方向。向路遇的一個康巴大叔問路,漢語不算好,卻清晰地指點出拼英藏莊的方位。

回到旅館見姜導四處找我,因為大家都去吃早飯了,唯獨不見我蹤影,去敲我的房門又沒有任何動靜。趕忙解釋是迷路了,又頓時覺得其實拼英藏莊也是充滿了濃濃的人情味兒,因為我那溫暖的團隊。

(四)

早飯過後離開美麗的稻城,沿著赤土河行走,駛向日瓦鄉(現在叫香格裡拉鄉)。

走過萬畝楊樹林、掠過一片片藏居。車行過的所有地方,只要路上遇到人,友善的藏人們就都會熱情地笑著向車子揮手,無論是小孩兒還是成年人。

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接受過像這樣來自陌生人的問候,心裡暖暖的,所以也盡量在車裡向外面的人們揮手,不管他們是不是看得見我真誠的回應。小余說起初她以為這些向車子招手的藏人們是想招手停車、搭順風車,後來才發現不是。我說,你看他們有很多人是站在咱們車左邊的方向揮手的,如果想搭車就不可能是站在那個方位上,而是會站在車來的右手邊。

每到一個地方停下來拍照,只要周圍有孩子們,他們就都害羞地笑著和我們說“你好”。向他們揮一揮相機,問:給你們拍照吧?他們就雀躍歡呼著擺各種各樣的姿勢,等我們拍完就圍攏過來要看顯示屏上的影像。問他們:會寫漢字嗎?把你們的名字和地址給我,我會把照片寄給你們。他們就快樂地點點頭說:會寫會寫!然後一筆一劃地寫下他們的中文名字。我又跟他們說,我會在一個月以後給你們寄照片,等你們收到照片,大約要一個半月左右。他們就都歡快地笑著點頭。

那像白色紅色灰色馬賽克一樣鑲嵌在遠遠的山腰上的,是傳說中的苯波寺和著傑寺?因為伙伴們不想去,只好拍一拍遠景。倚山而建的寺廟不大,但是錯落有致層次分明,與成排的白塔、綠色的山體層層疊疊相輔相成,便是又一處藏地獨有的風景。照樣是在對著寺廟的山頂,千萬條經幡在風中輕靈地飛揚,訴說著人們的心願、傳達著虔誠的信仰。

在貢嘎朗吉嶺寺,姜導像來到了自己家一樣領我們進去、把寺裡的喇嘛叫過來給我們將這講那,見到功德箱就跑去塞點零錢。大學教師小陳對著佛像叩拜行禮,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看起來絕對是規範動作。結果我們出來的時候,喇嘛竟然送了我們一條哈達,遞到了小陳的手裡。姜導很郁悶:給功德箱捐錢的是我,怎麼哈達會給他不給我?大家就笑。

出了寺院,看見另一個喇嘛正從外面回來,斑白的頭發、紅色的袈裟,報我們以和善的笑臉。我向他揮揮手,他也熱情地回應。舉起相機,哢嚓一張,就是表情極為自然的好片。姜導就說:這裡的藏人都很友好,不像新都橋那一帶的康巴藏人,比較野蠻。這樣的說法當然是偏見,因為一個人是否友善,不取決於他是什麼地方的人,也不取決於他是什麼民族。不過細想想我自己對藏地的偏愛,一提起藏人藏地就總是喋喋不休地訴說種種好處,在別人看來又何嘗不會是一種偏頗呢?於是除非是一些極端的貶損,聽到類似姜導的一些評說藏人的言論,就不再像以前那樣認真地去反駁。

又經過一個叫仲堆新村的地方,公路邊綠意蔥蘢的青稞地,青青黃黃錯落有致地縱橫延伸著,與遠處山腳下一排排褐色灰色的藏民房屋交相輝映,構成一幅天然的風景畫。想起去年一個人的甘南,收割後的梯田,積木一樣堆砌的麥垛,藍天白雲陽光下那油綠青黃,疑是夢境。

同行的俊男美女們飛奔進青稞地裡去拍照或自拍,美女們還去和收割青稞的藏民聊天。被打擾了勞作的藏人們不僅不覺得惱怒,反而笑呵呵地,任憑美女們抱著青稞穗擺各種各樣的“破姿”。

沿著青稞地邊的小徑踩著青草漫步,花兒,又是花兒,走到哪裡都隨處可見的不知名的野花,或成片成片地簇擁著,或玲瓏纖巧地獨立著,姹紫嫣紅、星星點點,蔚然展示著夏日的稻城卓爾不凡的魅力。

這就是那天去往日瓦鄉的途中所看到的稻城,撲面而來的是說不盡數不完的一幅幅美麗的圖畫,植入腦海的是揮之不去綿延不絕的一卷卷迷人的風景。

(五)

到了日瓦鄉,也就是香格裡拉鄉,先去吃飯。

進入餐館,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牆上的兩幅海報,一個是藏族男孩澤仁伍波的專輯《亞丁的藍月》, 畫面上的男孩眉清目秀、漂亮明朗,身著華麗的藏裝;另一個是叫《帶你回家》,歌手是亞丁人組合,照片上的兩個男人粗獷、大氣,半長的卷發,憂郁的目光,與澤仁伍波相比是另一種迥異的風格。喜歡得幾乎要愛不釋手,就把海報拍了下來,心想要是碰上哪裡有賣這些唱片的,一定買下來。

驀然聽到一首優雅而舒緩的歌曲,攜帶著藏地獨有的豪放粗獷,在深情款款地柔聲傾訴著。循聲望去,發現是吧台附近的電視機,和著優美旋律的畫面,是一座座俊朗的雪山。凝神靜聽,靈犀一閃,這首歌該不會就是《亞丁的藍月》吧?忙跑去問吧台後面的服務員,你放的唱片是什麼?能給我看一看封皮嗎?服務員居然說,是《亞丁的藍月》,我這裡有賣的。欣喜若狂,趕忙買下來。可惜沒有賣《送你回家》的。

大家早已經圍坐在一個餐桌上開始吃飯,就差我一個人了。一向盡心盡責的姜導喊了我好幾遍,我反倒喊他幫我開車門,因為我要上車翻錢包,付錢買唱片。姜導說,吃完飯再付錢,滿來得及。我說,有了這唱片,看著唱片上的帥哥,我就可以不吃飯了。

後來在姜導的車上播放那張音碟,果然每首歌都很精彩。

(六)

入住到了日瓦鄉的“三聖如意藏家莊”,大家聚在門廊裡閑聊了一會兒,就都睡覺去了。那時才下午四點多,我不困,也舍不得日瓦鄉的美景,就和坐在旅館門口的大叔打聽河對岸的山坡怎麼走,他告訴說不遠處有一座橋,過了橋就有一條上坡的路。

日瓦鄉很小,但是很干淨也很漂亮,充滿了濃郁的藏族特色。

沿著兩邊布滿藏式民居的公路走了沒幾分鐘,就到了主街的盡頭。下到土路上,就看到不遠處的小橋。河水湍急、玉浪滾滾,水質卻清澈碧綠。

過了橋沿著上坡的路行走,看到一群孩子們,在細雨中歡快地游玩,見我走來就開心地圍攏過來,紛紛說“Hello”,我回應著“Hello”,又說了“你好”,他們就又紛紛地回答著“你好”。我要給他們拍照,起初有幾個小一點的孩子害羞,笑著捂臉扭過頭去,有個大一點的女孩子像是勸說了他們什麼,他們立刻就都開懷地圍過來站成兩排,擺上了各種各樣的姿勢。拍完片,問他們會寫漢字嗎?能不能把名字寫下來給我,我好把照片寄過來?他們就歡快地點頭,說會寫會寫。一個小一點的男孩子飛快地跑進自己家裡,取來了一支鉛筆和兩張作業本紙。我問他們村的名字,他們告訴我是“熱光村”,又讓他們寫給我一個名字,他們就推舉了一個最大的女孩,那女孩寫下工整的四個漢字“格絨擁金”。我就囑咐格絨擁金說,等我把照片寄給你,你一定要負責把照片分給每一個人。她就認真地點點頭。

揮揮手和孩子們告別,格絨擁金就問我,你要去哪裡?我說我往山上走。她說,我家就在往山上走的路上,我和你一塊兒走吧。於是她和另一個小一點的女孩子一左一右地陪我走,邊走邊聊一些學校裡的事情。到了格絨擁金的家,她說,這裡就是我的家,你進來吧。我笑一笑說不進去了。那是一個在那一帶很典型的三層樓藏式民居,白色的磚牆,紅白相間的窗欞,外觀很漂亮,院子也很大,就對格絨擁金說:你們家真漂亮。格絨擁金就謙虛地說,不算太漂亮,一般吧。就在籬笆外以房子為背景,給兩個女孩拍了照片。

繼續沿坡路上行,看到路邊有個石頭壘的小棚子,下面有兩個大轉經筒。沒有人的手撥動,轉經筒卻在自動地旋轉。很好奇,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發現那兩個轉經筒下面都連著轉軸,轉軸的根部其實是個小小的水車,略高的地方有兩管探出的水槽,山泉水順著水槽流動再落向水車,流水衝擊的力量就成為水車的動力。雪山上的積雪不化,山泉的源頭就不絕;源頭的活水不斷,水車的動力就不息;水車的旋轉不止,經筒的轉動就不停。這兩個經筒普普通通不起眼,卻凝結了藏人聰靈的智慧和厚重的信仰。

繼續向上沿路攀援,人煙漸漸地稀薄,只見到遠遠的山頭,照例是巨大的經幡陣,在午後的細雨微風中,那色彩依然炫目。在一個小小的寺院門口,藏民們老老少少坐成一排,在那裡談天誦經。

眼看著再無人煙,石子路也越來越窄,遇到一個站在農用機動車旁的小男孩,有點害羞地向我微微笑。問他山上有些什麼,他說:一般會有松茸,但是現在沒有了。記起聽姜導說,現在已經過了采松茸的季節。於是問男孩,那你在這裡做什麼?他說,我來收青稞。男孩指了指河對岸說,那裡有我家的青稞地。又問他,你現在是放假,在幫家裡人做事情嗎?男孩說是的。打聽到往山上繼續走就再無人家,就擺擺手告別男孩,冒著細雨往回走。

走到來時經由的岔路口,又看見一大群孩子們,格絨擁金和剛才照相的幾個孩子也在裡面,看見我又歡快地圍攏過來。我說下雨了,你們怎麼不回家,還在外面玩?她們說,我們喜歡下雨的時候在外面玩。一個小一點的女孩子跑過來,拉住我的手和我一起走,邊走邊指著格絨擁金說,她是我的姐姐;又抬頭望著我說,你來我家嘛!想到這已經是她們姐妹倆的第二次邀請,就不忍心拒絕了,問到:你家裡都有誰?她說:有奶奶。我說,好吧,我去。女孩撒開我的手,歡快地蹦著跑到前面領路,到了家門口,又跑回來緊緊地拉我的手,像是擔心我不進去做客。

格絨擁金的奶奶坐在屋檐下,手裡搖著一個小小的轉經筒。見我來,向我微微地笑,仿佛我是她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多年鄰居。我給她拍了一張照片,她就起身領我進起居室,類似漢人家客廳但是兼有廚房功能的地方。格絨擁金的妹妹,叫拉姆,幫我找來一個罩著絨布的凳子。

奶奶把茶壺放到爐子上,又添了些火,然後找來一個茶杯放在我面前。過了一會兒,茶壺熱了,奶奶就倒了一杯酥油茶。見我喝得很香,奶奶又起身拿來饃饃和一盤奶酪。我用手揪了一小塊奶酪放進嘴裡,非常非常酸,奶奶就笑了,說要和饃饃一起吃,拉姆就把奶奶的話翻譯給了我。把奶酪就著饃饃一起吃,果然就很香,奶酪的酸和乳香帶出了饃饃的青稞面香,再就著醇美的酥油茶,真真是難得享受的一頓下午茶。

奶奶又問我,要不要喝青稞酒?我說要。奶奶就端來青稞酒壺,再讓拉姆找來兩個碩大的酒杯,比普通的茶杯都大得多,給我倒了一杯、給她自己倒了一杯。那是我活到這麼大第二次或第三次喝白酒,卻覺得青稞酒很香很醇,帶著濃濃的谷物發酵的香味,口感溫和而不衝頭。奶奶邊喝青稞酒邊和我聊天,說她的一個兒子現在在美國,我想奶奶和所有的父母親一樣,一定很思念在海外的兒子,又很自豪兒子的出息。過了一會兒,格絨擁金和另外一個女孩也進來了,是她的表妹拉增。我和奶奶說,格絨擁金和拉姆長得像新疆的維吾爾人,奶奶就告訴我她們的爸爸是新疆人。整個聊天的過程都是由拉姆在做翻譯,奶奶就對我說拉姆是她們家最會說話的一個,我使勁地點頭表示同意。

因為房間裡太暗,那天又停電,室內照相效果很不好,我就建議她們一家到院子裡再照張相。剛照完,就有一個中年婦女背著大背簍回來了,拉姆就跑過來告訴我,婆婆回來了。婆婆看起來有五十歲左右,看見我也一樣微微笑,仿佛我是經常來串門的鄰居。我有些困惑,搞不清婆婆和奶奶的關系,問了婆婆才知道她是那幾個孩子們的奶奶和外婆,而那個先前被稱為奶奶的人是她的婆婆,也就是孩子們的曾祖母和增外祖母。

帶著微微的醉意告別格絨擁金家,拉姆和格絨擁金一定要送我回旅店,問我住在哪一個旅店,我記不起來,拉姆就把她記得的旅館的名字說了好幾個,我都說不是。她們就說,我們幫你找。走出一段路,拉增也從後面追上來,三個人一起陪我過橋,而後抄近路回到公路上。上了公路,四下張望,居然發現三聖如意藏家莊就在眼前,馬路對面就是,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格絨擁金、拉姆、拉增和我頻頻揮手告別,拐進小路消失了蹤影。回到旅館三樓的門廊,看到天津的攝影記者小王和大學老師小陳在那裡聊天,問我去了哪裡,我說跑到河對面的村莊裡溜達了一圈兒,又到一個藏人家裡喝了青稞酒和酥油茶,小陳就由衷地抱怨我沒有帶他們一起去。

那個地方叫日瓦鄉,好像新近改名叫香格裡拉鄉。不理解那些主張改名的人,究竟是什麼意圖。一個地方是不是美麗,在於生活在那裡的人,和叫什麼名字有什麼關系?如果生活在日瓦的人都不再是現在的樣子,叫香格裡拉又豈能憑空產生了魅力?

只覺得由衷地慶幸,那天我走過的日瓦,那樣一個藏地的鄉村,真是美麗得天下無雙。

(七)

故鄉啊,我的充滿了父母的深愛、手足的親情、故人的關懷、同學的友誼的故鄉,無時無刻不在用濃濃密密的人間摯愛、終日不斷的歡聲笑語縈繞著我的故鄉啊,今夜,請允許我在投身於你的懷抱的時刻,依然止不住把思念悄悄地放飛,到遙遠的西南、魂牽夢縈的藏地,尋尋覓覓著那斬不斷理還亂的情愫,去收拾那即使回到故鄉也不能完全地聚攏歸來的漂泊零落的魂魄。

藏地啊,請把我的靈魂還給我!不要再像過去的五年那樣讓我為了思念你而太過於辛苦又太過於牽腸掛肚。我真的老了,越來越禁不起這樣耗費心血、透支生命的漫長的告別。

我承認是我的問題,我不能像安豬一樣辭職去搞什麼公益創業,既沒有能力更沒有勇氣去讓自己的身體與靈魂合而為一,投身於深愛的一方山水。是我的問題我無力解決,又越來越難以承擔肉身與魂魄分割的折磨。

就讓我的靈魂決絕地割舍你吧,藏地啊我的美男子,拜托了! 拜托了,拜托了……

你知道的啊,我別無選擇……

2010年8月5日夜至8月9日凌晨於北京、延吉


精選遊記: 稻城-亞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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