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篇《上海印像》)
申城給國人最大的印像是國際金融中心,財大氣粗,時尚前衛,領風氣之先。
余中學一地理老師的解釋是:“洋人和強盜從海上而來進入中國,故名上海”。亦頗有道理。
清末民國初年,積重難返的封建末代清王朝經過甲午戰爭之敗,喪權辱國,把上海作為一塊肥肉割讓繪畫洋人於是外國人蜂擁而至,可說上海是洋人登陸中國的一塊跳板,或者說碼頭。逐漸形成紙醉金迷、烏煙瘴氣的十裡洋場,成了冒險家的樂園,外來文化良莠不齊,但上海統統兼收並蓄,既有外國先進的現代文明、科學技術,又有腐化的聲色犬馬物質享受,統統熔入一爐,煉出一個光怪陸離的“大世界”。
她既是現代革命的發源地,又被洋人、軍閥、流氓大亨盤踞,深受水深火熱之苦。是舊中國經濟、政治、文化中心,既崇洋媚外追求物質刺激,又是現代革命運動的搖籃,是仁人志士秘密或公 開進行革命活動的大本營。此皆由於上海地理位置之獨特,所謂得“天時、地理”之利,鑄成她傳奇式的一段歷史。
這很像東南沿海被英國割據的香港澳門,所以竊以為上海是一個東西文化交媾而生的混血兒,像混血歌星費翔,天生麗質而又多才多藝,從一個方面體現了達爾文進化論的遠親結合勝於近親結合理論的正確性。所以上海能一百多年來能在眾多大城市中成就非凡、脫穎而出,經濟、政治地位舉足輕重,皆由於其深刻的歷史背景和得“天時、地利、人和”之便。現簡要分析如下,純屬個人觀點:
首先使其能放眼世界,因為先進的文化理念和各種思潮的滌蕩、衝擊使其能與世界保持同步,精英人才如過江之鯽為之服務,頻繁的文化、科技交流使其生產力得到極大提高,制造業、運輸業之發達居全國之冠。
其次政治影響力日漸強大,形成所謂的“海派”與盤踞京城的“京派”一爭高下,對現代中國的政治圈產生巨大的影響,體現了崇尚革新與因循守舊兩派勢力之爭,這二股勢力的鬥爭由來已久,可以說中國歷史的發展就是伴隨著這二種勢力的鬥爭而不斷向前。遠者如王安石變法,近者如晚清的戊戌變法,雖然保守勢力戰勝了革新勢力,但如一股新風滌 蕩了腐朽發霉的高層建築,歷史因此而改變了方向,雖然沒有起到脫胎換骨之功效,但為後來更大的變革埋下種子,可謂功不可沒。
最後講講浦東。1979年,一心要引進西方發達國家先進經濟模式的鄧小平在搞特區進行改革者試點時,本來把浦東也考慮進去,但出於慎重考慮先開放四特區,於是最先出現了中國南方的四個經濟特區:深圳、珠海、汕頭、廈門。這四個地區地處沿海,海陸交通方便,思想意識前衛開放,是理想的試驗田。事實證明試點是極其成功的,特區擁有比其它地區更多的自主權,可以大開方便之門,施展拳腳,正好飲這“頭口水”,特別是特區深圳仿佛一夜之間改變了昔日“髒、亂、差”的貧困落後面貌,煥發出勃勃的生機和活力,一夜之間萬幢高樓大廈聳立而起,仿佛世外桃源般遍地黃金,令經濟發展相對滯後的內地睜大眼睛,內心羨慕不已、癢癢欲動,於是腦子不再僵化而活起來了,招商引資項目開始啟動了,終於全國經濟體制改革的大潮波瀾壯闊的前奏開始湧動了。經濟特區實行特殊的經濟政策和經濟管理體制,建設上以吸引利用外資為主,經濟所有制實行以社會主義公有制為主導的多元化結構,即允許個體、私營經濟形式存在;經濟活動在國家宏觀經濟指導調控下,以市場調節為主,對外資投資予以優惠和方便,特區擁有中央授權的較大的經濟管理權限。八十年代的浦東本來可以駛上改革開放“特區”的快車道,但由於鄧小平的一念之滯而整整落後了十年,這不能不說是件令人遺憾的事。八十年代後期,余在假期隨父親去上海,開始就租住在浦西斜土路一片破舊的矮平房內,當時的浦東還是一片菜農的樂土,到處是低窪的菜地和菜棚子,一條浦東大道是唯一可通公交的公路。浦東和浦西隔江而治,來往交通就靠輪渡。在烈日的炙烤下,蚊流一樣的人群爭先恐後湧入簡易的渡船,放眼望去皆是人頭、自行車,偶爾有幾輛摩托車,汽車往來要去民生路上汽車輪渡,漫長的等候是家常便飯。而上海人的精明也讓我這個異地學子嘗到厲害。一次在爭先恐後擠公交車時,摩肩接踵的人群把公交車擠成了沙汀罐頭,而我的車票就輕易擠沒了,下車時碰到守株待兔一個當地“白相人”,硬誣我逃票而敲詐我二十元錢,而且不讓我去公交公司說理。由此對上海人的印像大打折扣,感受到上海本地人的排外、仇外情緒之不友善和外來打工者謀生的不易。而今的浦東發展顯然已經超過了浦西,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出行有多種選擇:地鐵、隧道、公交、輪渡,遠非當初可比也。但如果當年鄧小平魄力再大一點,上海浦東早就是另一個深圳了,甚至於是另一個香港。
而今父親憑多年的打拼終於在浦東購房,當年的“幸福”號摩托車也鳥槍換炮成了旗艦型的福特轎車,當年的輪渡也不見蹤影,當年喧囂的浦西也只能在記憶中找到蹤影。周而復先生的小說《上海的早晨》已經掃入歷史的冷宮,現代版的“上海的早晨”是怎樣的呢?恕在下的禿筆只能記下如此簡短的文字:
“當一抹晨曦把高樓大廈頂上的朵朵輕盈飄蕩的白雲染成桔紅色,沉寂了一晚的申城又漸漸喧囂,公園裡滿是早起活動筋骨的人群,馬路上又漸漸恢復白天的車水馬龍,黃浦江邊停泊的大小船舶又要鳴笛起航。朝陽映在蕩漾的江面泛起細鱗般的金色,如群群金色鯉魚跳躍著向前游泳,外灘那幢幢渾厚的建築披上了一層迷離的顏色,仿佛高明的著色家用金色染就。上海的夜充滿誘惑,紙醉金迷地頹廢;而我更喜歡上海的早晨,充滿朝氣和活力,奮發向上。遠離了醉生夢死,是建設者的情懷,而非暗夜裡的靡靡之音。南浦、楊浦大橋兩條巨龍倒影在黃浦江上,恢宏的氣勢更使外灘借得美景,一洗以往的紛亂破舊,而脫胎換骨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