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兵凹-磨盤山

作者: tianhao666

導讀 《中國軍事史》記載:句容是古戰場之一。坐擁書城,掀開一頁頁泛黃的史志,讓心靜下來,隨著煙縷走進金戈鐵馬、鼓角相聞、血肉橫飛的歷史深處,把筆觸伸向句容南鄉磨盤山連綿起伏的山巒,這一刻我仿佛是一位盛妝的京劇演員,在那些史志上留名的地方往返……與那裡栩栩如生的人物摩肩接踵…… 弘志句容縣志載:鐵甕東南金陵西北箕距三茅絳嶺襟帶九曲秦淮縣治 ...

 《中國軍事史》記載:句容是古戰場之一。坐擁書城,掀開一頁頁泛黃的史志,讓心靜下來,隨著煙縷走進金戈鐵馬、鼓角相聞、血肉橫飛的歷史深處,把筆觸伸向句容南鄉磨盤山連綿起伏的山巒,這一刻我仿佛是一位盛妝的京劇演員,在那些史志上留名的地方往返……與那裡栩栩如生的人物摩肩接踵……

弘志句容縣志載:鐵甕東南金陵西北箕距三茅絳嶺襟帶九曲秦淮縣治四面山水環抱儼若城池焉。

梁陶弘景撰葛仙公碑和宋元豐二年華表題孔子廟記都對句容的形勝作了生動的描繪。

對於這片山水,有人這樣評價:南京東南門戶、石城左臀。寧鎮必經要道,自古以來要占領南京、必爭句容。

在此之前,因人生的失意寄情於山水,在秦磚漢瓦、唐詩宋詞裡流連,真正走進這片山水是因了好友結廬山中,興辦承仙山莊。坐在他的吊腳樓上看對面的山,一股英雄之氣挾帶著一股悲風油然而生、一幕幕歷史像一幅幅大寫意的潑墨畫濃縮在眼前。在許多個天邊鋪滿如畫的殘陽的那些壯美而悲愴的傍晚,我在那些群山的陰影中尋著生命和我靈魂的老家,漫無邊際地想像著天地之外的一些更為重要的東西。

這裡沒有茫茫無際、一瀉千裡的氣勢,但這裡卻青山綠水、紅牆白瓦、山山皆秀、滿目皆景。仍然使你感受到歷史文化的豐厚,一幅幅戰爭場面仍然使你蕩氣回腸。那是一種隨心所欲的展露,一種操守、一種境界、一種無畏的凸現;一種精神,一種氣度。面對這亙古的坦蕩,人世間的一切都變得無足輕重,難怪拋開塵世中的所有,結廬山中,將一切有、一切無、一切榮、一切辱都丟在了一邊,縱身躍入這莽莽山林去冥求心靈的依托。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我真切地感受到了這片山水給了他生動的靈性,感受到了他對生命的那份從容和灑脫。

代有更易、山川不易。時有興替、而人物不替。

萬歷句容志序:高皇帝定鼎,南畿為最重,十有四而都輔 峙應天為重,應天之邑八,而擁王氣於上游的句容最重。

秦始皇、吳王夫差、三國大帝孫權視此為龍地,先後涉足於此......

遠古的時候,這裡是屬於最為落後的瘟瘴之地。對圖騰的崇拜、迷信鬼神養成了當地蠻人喜歡自殘和對武力的盲從觀念。當地人有“斷發紋身”的習俗,《淮南子.泰族訓》裡講到:江南人常常刺破自己的身體,然後在刀槍處纏緊皮 條,民眾好戰尚武。秦漢以來,當地蠻人幾百年積聚下來的心理素質並未隨之改變,一直沿襲到三國分立孫吳政權以武治國。

在這裡最先留下戰爭印記的恐怕是三國時期的孫權和他的將領們,當年出生皖北豪門大族的魯肅因北方戰亂由周瑜舉薦給了孫權,從此江淮大地處處留下了他的足跡。我先後在洞庭湖畔的岳陽樓、武漢的龜山、鎮江城東的新竹村以及句容的魯墓村拜謁過他的墓。

與魯肅同時南下的大批將士南渡後定居在鎮江、丹徒、丹陽、句容等地,或從征、或戍守、或屯墾。吳國強大的水軍在赤壁之戰等諸多戰爭中大顯神威,讓周瑜、諸葛亮出盡了風頭,殊不知這一切魯肅功不可沒。相傳魯肅攜老弱青壯年百余人就瑜,後隨瑜東渡,置家曲阿(今丹陽),魯肅從此就在破崗瀆沿線的兩大水泊為東吳操練水軍,這兩大水泊一個是丹陽的練湖、一個就是句容的赤山湖,東吳的水軍有的就是從赤山湖經秦淮河而入長江的。句容澗北村的魯墓與此有關(有關魯墓的情況作者在“千秋家園”一文中有詳細介紹)。可見,三國時,句容南鄉一帶即是重要的軍屯區和戰爭的大後方。

三國歸晉以後,作為吳頭楚尾的句容南鄉民風強悍,在統治者眼中,孫吳舊土輕悍好鬥、頻繁鬧事。《漢書.地理志》這樣概括:“其民至今好用劍,輕死易發。”直到東漢末年仍是“江南精兵,北土所難,欲以十卒,當東一人”(《三國志.吳書.華傳》)。

這以後至宋的許多年間,有關戰爭的記載我無從查找,但我堅信這裡始終彌漫著戰爭的硝煙。要不宋將岳飛為何為茅山道院留下《吊古戰場文》的條幅。

建炎三年(1129年),塞外金兵的鐵蹄驚醒了人們的美夢,建康失守、宋軍人馬紛紛奪門出逃,那時,岳飛還是杜充手下的一員將官,他率領的岳家軍出南門退守東陽(今棲霞區),這位精通兵法的將領見棲霞無險可守,不是理想的屯兵之地,便很快移師茅山腳下與金兵對峙,兵微將寡的岳家軍正是有了茅山諸峰為天然屏障,與金兵周旋多日,使得金兵無奈而去。金兵北撤,岳飛從這裡出發收復了建康。在茅山屯兵期間,岳飛受茅山道長笪靜之之邀信步游覽了茅山的三宮五觀,留下了“墨莊”和《吊古戰場文》條幅的墨寶。

元朝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為征伐張士誠部,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任命徐達為大將軍,常遇春為副將軍率20萬大軍奪取浙西的湖州和杭州,常遇春部曾屯兵於茅山與駐金壇 的張士誠部交戰多次,因此常遇春在茅山的傳說很多。有四處名勝古跡與常遇春有關,一處是常遇春望母送飯的望母山,

一處是說常遇春力大一天能開荒千畝的千畝地。還有就是與戰爭有關的背靠石和栓馬石。背靠石是說常遇春躲避追兵藏在茅山老虎崗西坡山澗,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道背印。背靠石旁有一小石,石上有一小洞,傳說是當時常遇春手指所戳而成的栓馬石。另外,明軍屯兵的馬圍和攔馬長埂就在方山西麓,如今的馬埂村名由此而來。

次年十月朱元璋任湯和為征南大將軍。征討方國珍部,調集駐扎在茅山一帶以及江淮諸軍進攻慶元。

據考證,茅山山脈由北至南連綿不絕的山坳裡,有馬場和無數的軍事驛站。那噠噠的馬蹄沿著這條驛道不斷地向朝廷傳遞前南方的軍情和戰況。弘志句容縣志載:句容有馬廠和牧馬場24處,占地107畝。其中承仙馬場就在方山腳下,故方山有“跑馬壟”地名。

轉眼間就到了清代。坐落在馬山和丫髻山之間的大山口通京橋,原來是太平軍為方便與首都天京的交通而建的。

清代發生在這裡的戰爭場面可謂波瀾壯闊。鹹豐六年(1856年)正月,太平天國東王楊秀清率駐皖數萬人移住方山 南麓的楊家壩、陳莊一帶達半年之久,地處山坳裡方圓不過 幾裡的小小陳莊當年竟有數萬人駐扎,在這裡楊秀清扼守天 京,兩次挫敗清軍的“江南大營”,句容四方百裡盡戰場,戰爭達11年之久。我曾經耳聽當地一位老人描述當時的情景:

戰爭過後,屍橫遍地,人煙斷絕,活著的鄉人都被割去耳朵或在面頰上刺上字,雙方以這種方式辨認敵我。戰爭以他特有的野蠻方式給歷史戳上深深的印記。

若干年前,一位風水先生在方山盤亙數日,說方山的山坳裡陰氣太重,有成千上萬的冤魂等待超生,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鹹豐十年(1860年)三月,太平軍忠王李秀成率隊從這裡進攻天王,三岔、青城埠、闕巷等地。

同治六年(1862年),太平軍將領李秀成率60萬大軍增援天京,在茅山置有兵營。同治八年(1864年)7月19日,天京陷落,忠王李秀成護衛天王洪秀全之子幼天王洪天富貴 舍命突圍,至城外時,君臣被追兵衝散,李秀成僅率二、三殘兵逃至江寧方山下的破廟內躲藏,被當地的奸民獲拿,解送清營。而幼天王在其他太平軍的護衛下從句容郭莊南逃。不久前,我曾在赤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見到了太平軍逃亡之時遺留下的一枚一米多長的大刀。清末的戰爭在這裡隨著太平天國幼天王洪天富貴的逃亡匆匆閉幕了。

歲月流傳,歷史走到了近代。

1938年4月28日,粟裕率新四軍先譴支隊向江南敵後挺進。1938年6月12日,陳毅抵達竹簣橋。從此,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四軍在這裡揭開了抗日戰爭的序幕:

方山、磨盤山是緊緊相依偎的兩座小山,但它們卻是新四軍東進、北上、南下的重要通道和戰略要地。盡管茅山山脈在名山大川面前被稱為“童山”,但它們卻是新四軍的“避難所”,戰火紛飛的年代,被日寇追趕的新四軍只要進了山,鬼子就奈何不了他們,大山是新四軍的“保險櫃”。磨盤山裡有新四軍的槍械所、醫院、兵站,是新四軍的大後方,抗戰時期茅山有5萬人參軍,大小戰鬥5000余次。七千將士捐軀,莽莽林海,不知安睡著多少無名烈士。1941年皖南事變中,從皖南突圍出來的新四軍攜帶大量軍用物資,輾轉到此,由當地人許維新掩埋在老人山和大窪等地。在這裡新四軍的足跡遍布各地,周村有陳毅栓馬的樹,陳毅睡過的床,陳莊村後的山谷裡有“新四軍壩”等。

背依青山,臨水而立,大山籠罩著一片寧靜的凄美,枝頭上幾點零落的霧靄悄悄沾濕了我的青衫,遠處的村莊不時有裊裊炊煙飄起,三兩犬吠格外的靜謐,動聽……

徜徉在古戰場,與那些頁頁風干的歷史對話,我沒有絲毫的感傷,因為生命畢竟是脆弱的,即使有更長的生命,又能有幾回擁有此時的心情和心境呢。

從山裡出來,身上披一層綠,胸間定會生一腔豪氣、一絲愁緒,去看一眼古戰場吧,回來失一次眠。

如果你是一個滄桑而善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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