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青島的緣由之一是看人。
有老同學、有老街坊、還有我一直敬重的真人。
老街坊就是老舍先生。
他小時候住在西直門內的西北角,我中學時代也在那裡住過。
後來他搬到燈市口的豐富胡同了,離我女兒的幼兒園很近。
妞妞小時候全托,所以她和老舍先生也算街坊。
特小就讀先生的文字,現在也時不時的讀讀,越老越喜歡。
沒有辭藻的堆砌、沒有動不動就名人名言的得瑟。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實自然,樸素卻又厚重。
純粹的京腔京韻落在紙上,彌漫的是濃到化不開的北京味兒,沁人的是綿長的大城才有的雍容與醇厚。
能把北京話寫在紙上的人我知道倆,一是先生一是王朔。
而王朔把“你丫、我丫”類的去了就剩不下什麼了。
先生才是真正的大師。
豐富胡同的故居我帶妞妞去過,可那時候她小。
我說妞妞咱倆去青島看老舍故居吧。
妞說老舍也哪兒都去呀!
我說嗯。
火車上聊駱駝祥子。
我說這書就是老舍在青島寫的。
一叫祥子的民國出租司機,和一叫虎妞的女生的愛情故事。
妞說爸你又瞎編呢吧?我屬虎叫妞妞!
火車是周日晚上到的,放下行李就直奔附近啤酒街的大排檔,暴飲暴食。
我和妞妞都屬於吃飯不利落的,動不動就一臉一手。
一桌子的殼兒、一桌子的面巾紙,然後結賬。
我說妞沒紙了去給爸爸拿幾張去。
妞實在,去老板的桌上就拿了厚厚的一疊。
我看愣了,正找錢的老板也愣了。
我說你干嘛拿這麼多?老板說沒事,拿一送一。
第二天一早,撇一眼地圖就直奔大學路。
緩坡、清靜,於是從頭逛起。
妞說:爸爸地圖上說往那邊一拐就是一多樓你不去看看?
我說:爸不喜歡聞一多。
妞說:哦,那我也不喜歡得了。
地圖沒錯我錯了。
老舍住大學路的這頭,我是從另一頭找起的。
走呀走。
大學路豁長豁長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也悲劇了,周一休息。
沒轍,只好第二天再來!
展廳裡有MV。
畫面靜止,放的是先生最後的聲音。
妞說爸你干嘛哭呀?
我說沒哭,汗,熱的。
離開的時候給妞買了《駱駝祥子》,蓋了紀念館的章,告訴妞妞過幾天就是先生的忌日了。
妞問怎麼死的我沒說。
好好的“人民藝術家”死於“人民運動”,怎麼說?!
現在人五人六的傻逼兒子當年卻旗幟鮮明的劃清界限,怎麼說?!
我一說准罵街!
今兒是先生的忌日。
44年前的今天先生走的。
如今先生投水的太平湖已經沒了。
當年先生走的剛烈也體面。
上衣整整齊齊地搭在椅背上,手杖也好好地靠在一邊。
真正的士可殺而不可辱!
41年日本人圍逼重慶時,先生寫給王冶秋的信中說:“我看不出能再向哪裡跑,而且跑也沒有用,好在嘉陵江又近又沒有蓋兒。”
日本人走了,先生活著。
民國走了,先生沒走。
先生有大慈悲,從小與佛有緣,受過廣濟寺和尚救助得以上學。
先生舍不得北京。
後來他們來了,先生以為一切都會變好。
結果.........
今天是先生的忌日,一早我就對女兒說穿黑的吧。
女兒說行!
女兒還小,好多事只好等她大了自己去體會。
我盡量告訴她我敬重的人和事、帶她去看一些痕跡,只是為了讓她記住。
女兒隨我,記憶力強,
記住了,永不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