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亞丁路

作者: 雪域風雲

導讀從美學的角度考慮,毫無疑問,一年四季最美的應是秋季,尤其是高原地區,理由很充分,秋天的色彩是一年四季中最豐富的。因為天高雲淡,最湛藍的天空一定出現在秋天;因為層林盡染,最多彩的森林也一定出現在秋天。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金色的楊樹紅色的楓樹,那種強烈的視覺衝擊絕非江南四月細雨紛飛中的滿目蒼翠所可比擬。 如果把這個高原地區細化定格到稻 ...

從美學的角度考慮,毫無疑問,一年四季最美的應是秋季,尤其是高原地區,理由很充分,秋天的色彩是一年四季中最豐富的。因為天高雲淡,最湛藍的天空一定出現在秋天;因為層林盡染,最多彩的森林也一定出現在秋天。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金色的楊樹紅色的楓樹,那種強烈的視覺衝擊絕非江南四月細雨紛飛中的滿目蒼翠所可比擬。

如果把這個高原地區細化定格到稻城亞丁,那就美到無可言狀了,火紅的紅草灘,金色的胡楊林,藍天映襯下的仙乃日、央邁勇、夏洛多吉雪山,清純透澈的牛奶海、五色海,想有多美就有多美!只要你能想到!

在我的心中中國最美的省份就是四川,川滇、川藏、川北甘南是圍繞在青藏高原邊上的一圈鑽石項鏈,甘孜和阿壩兩個藏族自治州有著數不清的美景,總體而言,離西藏越近風光越美。

其實早在08年7月我就去過稻城亞丁,當時汶川大地震剛過去兩個月,幾乎沒人敢去四川旅游,我就背包去了稻城亞丁,臨時拼團包車,感受了蒼翠的草原、爛漫的野花和藍天白雲,看到雲霧繚繞中的丹巴藏寨、直刺藍天的蜀山之王、寂寞美麗的四姑娘山(景區因地震而關閉)。但是,最遺憾的是,那時亞丁景區的洛絨牛場還沒開放,我們到達衝古寺必須原路折返,最後只在珍珠海看到了仙乃日雪山,央邁勇、夏洛多吉雪山連遙望都不行,只能遙想,這份遺憾一直在我心裡作梗,念念不忘,希望能有機會再去朝拜神山。

從來機會都是人創造的,9月中旬的某天上網瀏覽南京飛成都的機票價格,發現只要把行程稍作推遲避開國慶,往返成都的機票只要三到四折,非常誘人,於是頭腦一熱就把機票給訂了,3日南京飛成都,11日成都飛無錫。以往我從不在黃金周出游,因為我實在受不了那人山人海,與暴漲的交通費和住宿費相匹配的是急劇下降的服務質量。中國也許什麼都缺,唯獨不缺的就是人,尤其五一黃金周取消以後,真正值得出游的黃金周就只有國慶了,但人也越發多到難以承受。

訂好機票,衝動的頭腦慢慢冷靜下來,開始到網上找4號從成都出發的亞丁行程,4號是個尷尬的日子,沒假期的人已經准備返程了,無所謂假期的人還在等國慶長假過了再出發,幾乎沒有旅行社在這個日子發團,網上想找個搭伴的人都沒有,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單槍匹馬了。

按順序先解決行的問題,成都新南門車站到稻城每天一班,上午10點發車,全程兩天,中途康定住一夜,照理說票不會緊張,到成都再買也來得及,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托了同事的同學在成都先把票買了,這是我第一次乘班車旅游,全新的體驗。

再解決住的問題,成都的預訂比較簡單,稻城的預訂比較麻煩,房價(准確講是床價)飛升倒在其次,關鍵是找不著訂房的地方,我以往出行都是通過攜程預訂住宿,但是攜程網上稻城僅有三家酒店可供預訂,國慶長假期間均顯示滿房,遂作最壞打算購買了單人帳篷和防潮墊,准備實在不濟就露宿稻城街頭了。後來心有不甘又到網上搜了下稻城住宿,結果找到了網上推薦的亞丁人社區,但是那個區長雪狼子太牛不接受預訂。於是再找稻城國際青年旅社,順帶把亞丁的住宿一道解決了,一張床位120一天,是平時的六倍,所幸旅社承諾每天更換被褥,我可以不用帶帳篷睡袋出行了。如法炮制落實了去程康定的黑帳篷青年旅社,唯一沒落實的就是回程中間的住宿,因為我想回程時在新都橋停留一夜,此刻也應該是新都橋最美的季節,到了8號黃金周已過住宿肯定不會緊張了。可憐我的裝備,還沒出門就被廢了武功,空有一腔抱負卻無法為主人效力。

稻城亞丁是很多旅行者心中的夢想,這個夢我做了兩次,懷揣著期盼與激動,終於再次踏上了行程。

成都—康定:黑帳篷青年旅舍--稻城 :稻城國際青年旅舍

成都入住的博今酒店位於浣花溪公園正對門,出門桂香縈懷,其實散發濃郁香氣的是毫不起眼的銀桂,賺得大眾眼球的丹桂其實沒有絲毫的香味。為了讓腐敗的身體先適應一下將要到來的艱苦行程,用了半天時間步行丈量了浣花溪、百花潭、琴台路。

在成都的第一夜糾結於一個枕頭嫌矮兩個枕頭嫌高,輾轉反側到天明。

早晨背著沉重的行李來到新南門車站如今的旅游集散中心,看著門外臨時售票處前長龍一般的隊伍,心中感激Z的同學提前幫我買好了票。

等到扛著行李終於找到成都--亞丁大巴的時候,雖有心理准備還是很驚訝,一輛06年出廠跑了幾十萬公裡只有二十幾個座位的破車,且舊且髒,關鍵是座位間距很小,全車只有2號和5號座位勉強放得下我這樣的身軀,我那個7號,不坐進去不知道什麼叫危襟正坐,我估計兩天車坐下來今後不熟悉的人一定以為我是行伍出身。

窮則思變,先去找司機套磁吧,兩天860公裡的行程需要配備兩個司機,他們在未來兩天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上帝。發車還有一會兒,先聊起來,不一會兒以行程為話題大家就熟了起來。全車24個座位全部賣完,輪換的司機在駕駛座後面休息,我發現副駕的座位應該是空著的,等到發車一看果然,於是向師傅提出我就坐這個副駕座位吧,有前面的鋪墊,他很爽快地就同意了,只是說明天在康定有人搭車到時讓一下。這個座位比之7號那是沒的說,寬松、視野開闊,感謝上蒼先幫了我一把。

到雅安下成雅高速往康定,雅安到天全,堵;天全到二郎山,還是堵;原因簡單不二,大量的自駕游車輛返回成都,勉強的雙向車道只要有一輛車拋錨就能讓車隊堵上一兩個小時,其次極不守規矩的成都司機,只要一堵空出半邊車道,那個私家車唰唰地就前行堵上來車路線,直到對方車也過不來為止。就這樣不停地堵,直到晚上九點多才到康定,用了整整十一個小時。還好第一天沒有高原反應,人比較興奮,並不覺得累。

到黑帳篷入住,滿屋子的人,分配給我的是一個六人間的上鋪,離開大學校門後再沒睡過多人間,即使在大學也沒有睡過上鋪,六人兩男四女,下鋪是女生的權利,另一位兄弟說昨晚是一男五女,我笑著回答你好幸福啊。

短短一夜明天就是更艱苦的行程,今天不用糾結於一個枕頭還是兩個枕頭了,因為只有薄薄的一個枕頭,輾轉反側到天明。

康定發往除成都以往所有方向的班車都是早晨六點出發,車站全天就熱鬧這半個小時。早晨傳來不幸的消息,昨晚折多山上下大雪堵了上萬輛汽車,班車出康定翻越的第一座四千米以上的高山就是折多山,果然慢慢爬高慢慢有了積雪,停車上鐵鏈,慢慢開慢慢堵,翻個折多山花了兩三個小時,過了折多山幾乎不見私家車的蹤跡。

雪過天晴,不到雅江便見白雲在藍天飄蕩,後來方知國慶七天長假,就五號這一天是整個甘孜地區天氣最好的一天,錯過這一天便再難得一見央邁勇、夏若多吉的尊榮。

下午五點車到理塘,高原反應開始來臨,再加上坐了九個小時的車,忍耐已至極限,昨天覺得還比較舒服的座位今天也覺得橫豎不舒服。為了分散注意力消磨時間,在理塘車站買了一個大石榴,先是一粒一粒吃,然後兩三粒一起吃,最後煩到一把扔出窗外,實在沒那個耐心。我在想如果被敵人抓住不願招供,無需嚴刑拷打,只要綁在椅子上二十四個小時不許動,肯定全招了,至少我受不了。等一路顛到稻城,已是晚上9點多,整整十五個小時,我有一種行將崩潰的感覺。謝天謝地總算到了,可是想到還有返程,真的是不寒而栗。

薛原與千惠:(稻城國際青年旅舍的主人與非主人)

第一次和稻城國際青年旅舍聯系的時候,接電話的是個女生,要求我全款預定,等我彙了款希望對方短信確認的時候卻沒了聲音。於是一通電話追過去,人倒是很熱情,但先是電腦壞了沒法確認,等電腦好了卻又停了電,使我對電話中的對方誠信度打了問號。

今日一見之下居然是個衣著時尚的姑娘,千惠,四川人,長相甜人,非常熱情,是那種讓人感到很舒服的女孩。她既非旅舍老板的合伙人,也非通常游客所誤會的老板娘,准確講她是個人生體驗者。她很喜歡和客人聊天,也許這正是她願意做這份工作的原因。

說出來我都不太敢相信,她原在成都一家西班牙合資企業工作,大學在哈爾濱讀的日語專業,曾在日本留學工作過。今年夏天和朋友自駕到稻城旅游,車壞在稻城,結果車修好開走了,她卻留在了客棧。如果以現代企業制度衡量,薛原是旅舍的董事長,她相當於總經理或是執行總裁,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旅舍真正的主人叫薛原,與千惠小姐不一樣,薛先生看起來一副很嚴肅的樣子,不苟言笑,不太會主動與人招呼,總是在忙自己的事情,難以想像這樣的人也可以開客棧。不過,羅列幾條他創作的注意事項可以看出他是什麼樣的人。

1、由於老板很忙,請自己主動去前台要求登記有效證件,這是對老板負責的表現;

2、我們的床單是稻城最干淨的床單,我們保證每人一換,如果床單有細微的瑕疵,請無視。白白的床上用品,如果你自己髒就睡地上吧;

3、旅舍強大的洗衣機在二樓公共衛生間,洗衣時間8:00-18:00,其他時間不要制造噪音,每桶費用10RMB,不收美元,浪費洗衣粉者上亞丁必高原反應;

4、旅舍除了寬帶、電視、開水、空氣等基本條件外,有很多收費項目,請自覺咨詢前台,不要以你缺氧的腦子想當然以為都是免費的午餐;

5、高原烹飪只有老板這樣的大廚可以為之,請不要貿然嘗試。如果你沒有進餐伙伴,少於2人可以在旅舍漂亮的廚房搭伙吃飯,吃飯的代價是根據菜的好壞10-20元/人不等。想吃野味的請躺床上做夢;

6、早5:00前,晚11:30以後,請保持靜音。如果想發聲,請去稻城河邊發瘋!電視聲音請控制在能清晰聽見即可,聾子就看畫面,聲音減小至0。

7、8、9、10、******

一個武漢人能跑到稻城開青年旅舍想必也是戶外活動的愛好者,一問之下果然,他原本在武鋼捧國企的飯碗,因為喜歡這一行,所以08年到稻城盤下這間旅舍。我08年7月到過稻城,那一年先是拉薩3.14,後是汶川5.12,亞丁景區根本沒幾個人,當時盤下這件旅舍既需要眼光也需要膽量。現在,這間旅舍也算是小有名氣進入收獲期了。我在稻城這幾天,國慶高峰已過,但是旅舍每天都能住滿。不過稻城旅館業也確實黑了點,黃金周房間翻了三五倍都不止,有點過分。

薛董現在的生活是已入化境,由於亞丁和旅舍那點名氣客源是不用愁的,每年開7個月客棧,其余5個月探親、度假、旅游隨便,收入不多不少,每年十幾萬,據說去年賺的錢都被用來在旅舍二樓上加了個三樓,這樣明年就可以賺更多的錢啦。錢還在其次,這世上有那份工作每年有五個月假期?

在稻城的這幾天和千惠交流比較多,涵蓋人生、理想、愛情、現實諸多範疇,在我看來放棄還算好的職業來到稻城這個高原小城非常人所能理解,她來稻城肯定不是為了看亞丁那三座雪山,因為再美的景色也會看膩的;也不是為了錢,因為我估計薛董給不了她多少錢。余下來就只能是體驗,她說是喜歡這樣的生活,其實就是年輕人的不願意循規蹈矩的叛逆心理,但是我堅信她最終會回到正常生活的體制中去。由於她一直在單位續假,以致她真正的老板國慶期間來了稻城,他要實地來看看稻城到底有什麼東西留住了他的員工。我估計他在稻城是找不到答案的,因為他和她之間的差異不在於對稻城風光的感受而是年歲的差異,當今年代的年輕人看重對生活的體驗,他們有的是時間去嘗試不同的生活,我們這些過時的人物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

賞識她的老板仍舊為她保留著職位,年邁的父母以為她還是在休年假,等到這個月底當寒冷的冬季再次來臨,旅舍會關門她也會離去,我堅信等到來年四五月稻城春天來臨的時候,她不會再回來了,這裡不過是她人生的一處驛站,既然已經體驗過了,就一定會去尋找下一個驛站,直到累了不想再漂泊了為止。而薛董在可以看得見的未來是不會離開稻城青年旅舍的,對他而言除了還有九年的租約,這裡更像是他的事業,他這把年紀已經不像千惠那樣需要體驗了,如果可能他會在稻城干到退休的年紀也未可知。

離開了稻城,但是我的內心一直還記得稻城國際青年旅舍,它給我的感覺就像我在稻城的家一樣,這次出游景色爾爾,但是我卻忘不掉稻城國際青年旅舍,忘不掉客棧的主人,忘不掉在客棧裡短暫相識卻沒有留下任何聯系方式的那些匆匆過客。

央比:(藏族司機、亞丁村有間客棧的合伙人)

雖然到青年旅舍已經很晚,但是在茹布查卡的盛名之下,還是顧不上高原反應和沒吃晚飯的飢餓,與旅舍的一幫年輕人擠進央比的三菱吉普去泡溫泉。三菱的司機是藏族人央比,三十來歲,高高胖胖,笑起來很是燦爛,說話也很風趣,天生讓人有一種親切感。剛才在客棧,小魏介紹央比時說他很有錢,家裡有三百頭犛牛,現在一頭犛牛市價是八千塊,兩百多萬在哪裡都不是個小數字。

開車去茹布查卡的途中,央比自我介紹說是和尚,是那種掛名在寺廟而不需要在廟裡修行的和尚,但是不能結婚。我聽了很是驚訝,笑著問他既然沒有女人掙錢對他還有什麼意義?因為他一看見我就說可以和我做點蟲草、松茸生意,肯定賺錢。

從純商業的角度講,藏族人的服務意識都比較差,還在去茹布查卡的路上,央比就催我們早點洗完以免他等的太久,甚至連半個小時都嫌長,最好一刻鐘解決問題。我們勸他一道泡個澡這樣就可以免去無聊的等候。他的回答印證了藏族人不喜歡洗澡的傳說,他說:太冷了,雖然洗的時候不冷,但是脫了衣服入水之前和出水之後穿衣服,太冷!

茹布查卡溫泉條件雖然硬件比較差,但是軟件水的質量卻很好,據說可治風濕等疾病,甚至可以減肥,單間平時只要十塊錢,國慶也不過二十,溫泉水滑洗凝脂,妙不可言,難得如此可以親近,於是連洗三天。

回到旅舍開始討論第二天的行程安排,目前只有我一個人明天去亞丁,央比極力慫恿我再湊點人早晨四五點鐘出發,我實在不願意起這麼早,他說現在是景點高峰期,只能這麼早出發,否則到了門口買不到票進不了景區,說的很是玄乎。當時我倒也有點相信,但也實在湊不出央比所要求的三五個人,只好作罷。看實在沒人,央比笑著說哥哥明天你想幾點出發就幾點出發,睡到幾點就幾點,當時我並沒有看出其中的奧妙。

出於對高原反應的恐懼,睡前吃了一粒芬必得,睡得還好,其實也不過三五個小時,因為入睡時已經十二點多了。

高原的早晨,清冷、孤獨、落寞,讓人止不住胡思亂想,平添幾多憂愁,恨生之感油然。雖然我早已經過了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但仍難免常感人生之無趣。

看著窗外慢慢現出晴朗的藍天,陽光已經照進客棧院子,心情漸漸好了起來。於是去客棧三樓找央比商量去亞丁村的事情。

推開客房的門看見央比還在呼呼大睡,使勁晃醒央比,不過他卻好像忘了昨晚的說過的話,一臉的迷茫和無辜,我說起來送我去亞丁,他說他還要睡覺不去了,讓他兄弟送我去亞丁,真是無語。

等我到了亞丁村發現央比合伙的有間客棧條件實在差到無法入住,就給央比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不住了但是已經付的120塊住宿費我也不要他退了。不是我有多大方,只是不願因為這點錢去吵鬧壞了自己的心情,最後我說央比錢不要了晚上送我去茹布查卡泡溫泉吧。等到了晚上湊齊了一車人,我再給央比電話,他卻死活不接了,讓我好一番感慨藏人的信用。後來千惠告訴我,今天央比真的去亞丁村結賬去了,可是他把結回來的五千塊錢給丟了,正難過著呢,如此一說,我倒有點諒解他了,可憐的央比!

多登:(藏族司機、自稱兼導游)

睡在央比對面鋪上的多登看起來遠不如央比那麼油滑,甚至很像我的一位摯友,所以我天生對多登有一種好感。

稻城到亞丁有七十幾公裡路程,沒有班車,約定俗成的拼車價格是五十塊一個人。但是像我這樣的孤家寡人只出五十塊是斷斷沒人肯去亞丁的,我又不願意出兩百包車去亞丁。看似死結,實則不然。市場機制在這裡就會發揮作用了,在漢人千古計謀的耳濡目染之下,我們的藏族同胞悟性也很好,解決之道就是逃票,省下來的錢對半分,這樣便可以皆大歡喜。

此時已經清醒過來的央比教我對查票的人說是他的合伙人,今天是去亞丁村裡客棧結賬的,如此即可,若有疑義打他的電話即可,想必央比已經搞定查票的人,本來嘛,查票的、逃票的都是藏族兄弟,何必當真。這時,我才真的相信村子裡有間客棧確實是他和薛原合伙所開,也確實有點鈔票,你看別人開的是昌河面包,而他開的是三菱越野,遠不在一個檔次。

將近九點出發上路,稻城艷陽高照,天高雲淡,看著窗外漸變金黃的胡楊林,感慨秋色之美。

和多登的溝通相對困難些,一則他的話比較少,你不主動開口他就一心開車;二來他的漢語水平比央比還要差。我感覺到和會講漢語的藏族人溝通比跟會講漢語的外國人溝通要困難,因為外國人學的漢語是普通話,而藏族人學的漢語是四川話。通過有限的交流,我知道多登也是掛名在寺廟裡的和尚,不知道是寺廟太小裝不下這麼多和尚,還是家裡有個掛名和尚可以提高社會地位,存疑待考。

多登說他不認識漢字,我問他哪來的駕照,他說無照,我無語,但看起來駕駛還算嫻熟。到了稻城這種藏區你不能用沿海地區的觀念來看待事物,就道路客運而言,稻城有好些車根本就沒有牌照,照樣滿街跑;出租車絕大多數沒有營運證,照樣滿街拉客;居然還有司機沒有駕照,照樣到處開車。套用薛原的話:你們平原地區的人不能用缺氧的腦子來思考我們高原地區的事情。

過色拉不遠,天慢慢陰了下來,居然還飄起了細細的雨絲,我知道山裡的天氣是十裡不同天,心中唯有祈禱亞丁的晴天麗日。

車至半程,多登把車停在了路邊,指著路右側的一棟藏式民居說這就是他家,問我是否願意和他一道回家看看。這麼些年去過許多藏區,但只在丹巴甲居藏寨參觀過一處藏居,因為嘉絨藏族從事農耕而不是畜牧,漢化程度很高,他們的民居其實是很整潔漂亮的,而康巴的藏居我肯定是不適應的,但是別人既然邀請了,出於禮貌也必須進去。

推開院門便是滿院子的犛牛和牛糞,小心繞著走過,經過漆黑的樓梯上二樓,藏居一樓是給牛馬所住,二樓才是主人居住的。上得二樓,但見昏暗的房間中,多登一家圍坐在火爐前,爸爸、媽媽、舅舅、親戚夫妻以及他們剛出世不到一個月的嬰兒,看見我的到來他們都很熱情,雖然他們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但我能感受到。我無法席地而坐就只能站著,多登拿過一只碗來,也許是怕我嫌髒,他用手把碗口擦了一遍,然後倒了一碗酥油茶遞給我,我喝完他再添,如是者三,嚇得我只敢端在手裡像征性的喝一點。

多登的家人不擅長和陌生的漢人溝通,多登也不怎麼吭聲,只能是我沒話找話,還得拜托多登來回翻譯。他的家人只是不斷問我是否要喝點青稞酒?是否要吃糌粑?是否要喝牛奶?我只能回答早晨不喝酒、現在不餓,實際上我是怕牛奶的腥氣怕捏糌粑的手不干淨,但是我內心還是蠻感謝多登熱情的家人,溝通的困難是由於生活習俗的差異造成的,我們所有的人在人格上是完全平等的,我們沒有資格看不起任何人。

離開多登家繼續往亞丁景區出發,多登又開始問我是否願意參觀他掛名的貢嘎朗吉嶺寺,前年曾經路過,當時同行的幾個人都進去參觀了,就我一個人坐在路邊,我的理由也簡單,第一我不信奉任何宗教,第二天下寺廟一個樣,再說這個很寺廟很小也沒什麼名氣,甘孜最大的寺廟應該是理塘的長青春科爾寺。

我其實真的不想去,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多登,於是很委婉地說:啊,這個,你看著辦吧。如果是漢族同胞估計能懂我這個意思,可憐藏族的多登他不懂,於是直接把車停在了寺廟的門口,我也只能硬著頭皮進去晃了一圈,多登怕師傅罵他就在門口等我,我出來時他正和一位師弟聊的起勁。

離開寺廟,雨絲漸漸變成了雨點,心情越發沉重,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景區是這樣的天氣,我將再次與神山擦肩而過,此刻所能做的只能是在心中繼續祈禱。

為了使我看起來更像一個合伙人而不是一個旅行者,多登把我的相機藏到了塑料編織袋裡,還好沒把我也裝進去。我在心中不斷默念台詞“我和央比搭伙開了客棧今天去結賬”,其中有一次居然忘了央比這個名字,真是要命!偏偏越急越想不起來,只能去翻手機通訊錄,據說老年痴呆症最主要的症狀是越近的事情越是記不得,好像我已有此征兆。

到了景區門口,我很想大聲對工作人員說“我和央比搭伙開了客棧今天去結賬”,非常遺憾的是人家甚至都沒有多看我們一眼就放行了。門口游客很少,我昨晚在旅舍就聽說游客大多已經返程了,果然如此,央比為了多忽悠幾個人早點出發簡直是胡說八道,後來我才知道早晨四點出發的全部目的只是為了慫恿乘客逃票。

看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雨點,我讓多登把我送到亞丁村裡預定好的有間客棧,看天氣變化再決定下一步的行程。終於到了客棧,我也呆住了,這哪裡是什麼客棧,就是最最標准的藏民居,登上二樓低頭就可以看見一樓的住著的犛牛、藏豬和滿地的飼草,與牲畜比鄰而居,我的天!就是那個二樓也是髒得不得了,怎麼住啊?

打理這個所謂客棧的是兩個藏族姐妹,熱情招呼我的同時還不忘追逐打鬧,另外還有四個游客在等待司機來接他們返回稻城,而來接他們的司機正是送我來的多登。多登要在這裡吃了中飯才返程,於是我得以和那四個游客圍著火爐聊起了天,這才知道這四位公子小姐就是昨日早晨四點出發到亞丁村的,在景區入口前,他們被多登裝到四個塑料編織袋裡冒充貨物運進了亞丁。交易的方式是省下來的錢一人一半,他們四個人每人節約了門票及觀光車票(¥270元)的50%¥135元,多登則賺了4*¥135元,聽得我真是目瞪口呆,我原本還以為是玩笑,若非當事人親口說出打死我也不敢相信,竟有人會為了省下135元自願鑽進編織袋。

看著外面時陰時雨的天空慢慢露出了一點太陽的影子,心想一直這樣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干脆去牛場碰碰運氣吧。剛好多登接了人要回稻城,先繞路把我送到了龍同壩,多謝我的藏族兄弟多登,這是段不近的路。

既然是碰運氣,那就得看老天是否可憐我了,結果是老天不待見我。我是先騎馬再乘電瓶車一路趕到若絨牛場,老天爺是一著不讓先下雨後下雪中間再夾點冰雹,等到了牛場已是漫天飛雪,天地混沌一片,哪有什麼三座神山的影子?

一路走來,如果不是陰雨飛雪,從衝古寺到牛場這六點幾公裡真的是美極,這一段山谷是伴隨貢嘎銀溝前行,雖不開闊倒也水草茂盛,眼下深秋季節一片金黃,如是初夏想必是野花爛漫。若絨牛場是河谷盡頭一片開闊的高山草甸,被夏若多吉、央邁勇、仙乃日三座雪山圍繞,牛場的美麗與雪山的壯麗是毫無疑問的,雖然我沒有看到。人生有些缺憾是難以避免的,這也是人生的一個組成部分,就像我和亞丁的雪山無緣一樣。

此刻回到常州,我的心情已經平復,可是當雨雪打濕棉衣的那一刻,我近乎滿腔悲憤,我乘了一天飛機,兩天坐了26個小時班車,再乘車、騎馬、電瓶車,最終三座雪山近在咫尺卻無緣相見。那一刻,我對著雪山發誓再不會到亞丁來,天下雪山有的是,比它美的也有的是,“蜀山之王”貢嘎主峰、“只刺藍天的戰矛”南迦巴瓦,“雪山之神”梅裡,我都看到了,而且都是在最好的氣像條件下看見的。亞丁神山雖然在世界佛教二十四聖地中排名第十一位,但是我不信佛教不轉山,為什麼今生非要看亞丁三神山?

滿懷沮喪、落寞,踩著滿地的馬糞回到龍同壩,再不去想明天的若絨牛場是否會雪過天晴,滿心都是客棧下面的犛牛和藏豬,恨不得插翅飛回稻城,我簡直就是逃離亞丁一般,當我們的返程包車還在景區內才轉過幾個山頭,突然艷陽高照,熱烈的陽光灑滿車內,讓人無處藏身。身在此時此刻,除了緣分,我還能相信什麼?如果換個角度去想就通了,誰讓我不買門票的,看不到神山也算正常了。

司機陳師傅自稱稻城20輛正規出租車中僅有的一個半藏族司機中的半個,雖然他有50%的藏族血統,但是從言談中可以看出他對稻城對藏族沒什麼好感,而我剛剛受到藏族神山的傷害,於是一拍即合,好似地下黨終於找到組織一般親切,可是還沒到稻城他又是推薦住宿又是推薦溫泉,足見亦非好鳥。

從陳師傅那裡我知道稻城回成都回康定的車票非常之緊張,於是趕忙托小魏購買回程車票,無果。晚上居然有一人到旅舍來轉賣8號回康定的車票,真是瞌睡遞枕頭。

扎西:(藏族司機、稻城青年旅舍御用司機)

下午在亞丁景區淋了一場雪,回到旅舍郁郁寡歡,想到晚飯也是一點胃口都沒有。自從昨天到了海拔四千米以上,我的高原反應就開慢慢發作了,先是嗜睡後是頭暈,從昨晚到了稻城到今天晚上回到客棧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千惠邀請我共進晚餐,他們有一鍋正在煲著的老鴨湯。就這個漫長的等待過程中,我們一直在聊天,雖說差了不止一代人,還是蠻聊得到一起的,她說聽聲音以為是個帥小伙,我說沒想到是個老頭子;我說聽聲音以為她是個潑辣的老板娘實際卻是個漂亮的姑娘。昨晚她給我泡的鐵觀音說是一般人不拿出來的,今天還幫我洗了背包,內心存了不止一分的謝意,要了她的手機號碼,希望今後還能有見面的機會。

高原的沸點只有七十度,水是永遠也燒不開的別看它一直在沸騰,米飯即使不夾生也是難以入口,所以高原多以面食為主。就是那鍋老鴨湯用了高壓鍋也需要耗時三個鐘頭,當鍋蓋終於揭開的時候,我覺得那個湯太清太淡,薛董和千惠覺得美味極了,看來他們是很久沒有離開高原了,已經不知道真正的美味是什麼滋味了。

直到走的那天早晨,我才看見貼在門背後的注意事項,“如果你沒有進餐伙伴,少於2人可以在旅舍漂亮的廚房搭伙吃飯,吃飯的代價是根據菜的好壞10-20元/人不等;”我高原缺氧的大腦壓根沒想到付錢的事兒,又欠了一份人情不知何時可以清償。

晚飯後的固定項目是茹布查卡泡溫泉,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又換了一撥人,而央比忙於獨自難受不接我電話,只能再換一輛車了,好在薛原是司機的上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一個電話招來了扎西。說實話,我並不知道他真實的名字,姑以藏族最常見的扎西代替,這樣即使言語有所冒犯,我也不必有心理負擔。

今天在旅舍小堂(說大堂有點不好意思)又認識了三位新來的朋友,約好晚上一道去泡溫泉。朋友們分別來自上海、成都、寧波,分別出生於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再加上我這個六零後,全齊了,兩男男女。他們今天剛到稻城准備明天在稻城周邊先適應一下高原,所以我們約好明天在稻城騎自行車到處逛逛。

扎西來了,原來就是昨晚到車站接我的司機,口才與油滑程度和央比有得一拼,開車也極隨意,一直對我強調他沒有駕照卻有營運證,還說警察都是他們家的,他說的話讓你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不過看起來倒也滿臉真誠滿腔熱情。

在去茹布查卡的路上,扎西熱情推薦起另一個項目--木拉鄉賽馬,他說距此不遠的木拉鄉明天上午會有賽馬活動,然後距木拉不遠有處山口可以眺望仙乃日、央邁勇、夏諾多吉三座雪山。一席話說的大家心旌搖曳,我是錯過了今日希望明日有所彌補,其余人是希望先睹為快,大家一拍即合,成交!報價真的不高,200,有點出乎意料!殊不知便宜沒好貨,此是後話。

約好的出發時間是早晨8:30,八點過後,我們四個人就陸陸續續到旅舍小堂等候扎西達到來,八點半沒來,九點還沒來,電話找薛原,回說在吃早飯稍後便到,繼續等,九點半仍沒到,終於,十點鐘,姍姍來遲的扎西千呼萬喚始出來。沒有一絲的歉意,告訴我們賽馬十二點開始,來得及!

出了客棧,扎西的車又在稻城的街頭轉悠,先是拿上來一些饅頭,可憐邱工以為是替我們中午准備的,說放在懷裡捂著吧。再後來又拿上來一大疊鍋盔,尾箱裡居然還有熟菜,這個,好像就不太像了,扎西的投入也太大了,和產出明顯不成正比,非親非故,搞得未免太隆重了,我們很有點受寵若驚。

木拉鄉位於稻城往亞丁方向近1/2處,折進通鄉公路五公裡,這五公裡道路狀況極差,想必平時也沒啥人走。到了賽馬的地方看到的是一幅節日的畫面,到處是各色帳篷,人們聚在一起席地而坐,馬兒也打扮的花枝招展,原來這還不是一個單純的賽馬活動,是木拉鄉藏民們每年一次的盛大節日。

扎西放下我們,沒有絲毫的招呼,一溜煙就把車開跑了,我猜測他有自己的活動,我們不過是他順路帶來掙點外快的,最後果然不幸言中。

賽馬要到十二點開始,我們只能隨便走走看看。過了十二點還沒有絲毫開賽的樣子,只能繼續等下去。終於開始賽馬了,伴隨著一陣歡呼聲,只見遠處山腳下跑出三匹馬來,距離遠到應該帶上望遠鏡,馬跑到遠處去了,不知誰輸誰贏。要再過上好一陣子,才會再有三匹馬跑出來,三次下來倒用去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至於多少輪才算跑完沒人知道。對我們來說看看意思意思就可以,那種遙遠的第一和我們沒有多少關系,除非允許我們賭馬那就另當別論了。

等的無聊的時候,身後響起一聲“你是來攝影的嗎”?掉頭見一位藏族女子,非常漢化,看得出她想和我這個難得一見的漢人說話,我們就聊了起來。她是木拉鄉的干部,在康定師範讀的書,她問我要名片我說出門旅游不會帶名片。她熱情地邀約我們明天來看民族服飾表演;她熱情地說再來稻城有什麼困難可以找她;她熱情地告訴我她的家就在縣城某所大院中唯一的藏民居中。早知如此,我一定帶上我那不值錢的名片,我感覺此刻摸不出一張名片來簡直是對不住她的熱情。我想那些外出讀書感受現代文明後再回藏區的人肯定會感到寂寞,畢竟外面的花花世界和這僅有八百人的木拉鄉差距太大太大了。

她還告訴我,藏民不是不講信用只是沒有時間概念,真正的藏民是非常純樸的。可是遺憾的是,對我們這些旅行者來說,我們很難接觸到真正的藏民,我們接觸的都是那些司機之類的藏民,印像難免有偏差。

天慢慢陰了下來,有點寒風瑟瑟有點飢腸轆轆,看來扎西是指望不上了,看來扎西那些吃的就更指望不上了,我們無所謂誰的馬最後跑第一,反正我也牽不回家,牽回去也沒地方養,這時我們想的都是趕快回稻城吧。可是我們找不著扎西,他已經把車開走了,我們也沒有他的電話。追根溯源,那就找薛原吧,扎西昨天曾說他就聽薛原的,幾番電話,又是一個千呼萬喚始出來。

扎西,那個曾經非常熱情的藏族同胞,現在冷冷地告訴我們,他不能走他的馬要參加比賽,這個名次關系馬的價值關系他的鈔票,我們得繼續看下去,至於到幾點可以走他也說不清楚。這時他說如果是純粹的包車怎麼可能只要二百塊,就是四百他也不肯來;他還說哪有什麼地方可以看三座雪山,沒有的事情!就這麼僵持著,我只有再找薛原,托薛原的威名,扎西接了電話以後開始和我們討價還價,先說最晚二點半走後說最晚兩點走,可是我們哪裡還敢再相信他,堅持馬上回稻城。各持己見一刻鐘後,扎西妥協了,我們踏上了回城的道路。惱火之極的扎西把喝完的可樂罐砸在了汽車的前擋玻璃上,如果我有良心真該為他心疼玻璃,可是這樣的良心我顯然沒有,你去砸吧,只要不把玻璃砸破讓我們吹冷風就行,只要願意他可以一直這樣砸下去。

到了客棧,大家默默付錢黯然下車,全然沒有了早晨出發時那種開心的氛圍,錢這個魔鬼,它攝走了扎西的靈魂。

稍事休息,繼續按照約定的行程去騎車。步行出門去找租車的地方,好在稻城縣城很小,很快就找到了,半天時間,十五塊錢一輛車,押我的駕照即可。租了車大家就往傍河方向騎去,縣城到傍河楊樹林有八公裡路程,人老了就必須服老,一出行四個人就漸漸分成了兩組,我和七零後的邱工一組,兩個八零後、九零後以一騎絕塵。不到三公裡我就要求休息,我告訴不解的九零後當他出世的時候我已經大學畢業了,他自豪地跟我說年輕人有的就是力氣,我真想告訴他有力氣也是傻力氣,但是我最終告訴他的是老年人有的是經驗和財富。

撇開體力不說,我也只能和邱工同行,因為我們之間還有共同語言。至於那個九零後大學生,自大狂妄之極,最後只有生活的現實才能教會他如何面對生活與現實。

稻城最美的金秋應該再晚上個三五天,現在楊樹正處於變色之中,黃綠相間,尚不算最美的時節,其實人生何嘗不是如此,最好的時光哪能都讓我們在最恰當的時候遇上。

下午的天氣有點陰,但時不時太陽也出來露露臉。這次出行遇到一個很有趣的現像,但凡結伴出游,一般都是女多男少,看來如今世道男人品質在退化,八零以後尤甚。路遇一幫少男少女相邀代攝合影,見曝光均過,問之,其主人一少女竟然不知曝光補償,我哈哈大笑你連曝光補償都不知道也敢舉著D90到處跑,除了錢實在不值錢,虛榮心作祟也是單反滿天下的一個重要原因。

回程騎得很輕松,能在高原把這十六公裡堅持下來,我很為自己高興,很多事情不身臨其境難以體會其艱辛,人生莫不如此。年輕人早就遠行沒了蹤影,我和邱工一邊聊天一邊穿行在胡楊林中,相約繼續包車去紅草灘。

紅草灘原本就在路邊咫尺距離,現在為了收十塊錢門票,活生生給造了個圍牆圈起來,很多游客賭氣就不去了。西部地區最美的風光多在途中,向來無法收費,如今圈將起來大家就很不適應,其實東部地區不是早就如此了嗎?再說紅草灘最美的就這十來天,何必為區區十塊錢慪氣?總體感覺不錯,藍天白雲倒影,除了紅草略顯稀疏。

還了出租的自行車,和邱工一路慢慢步行回客棧,其間還去稻城的菜場轉了轉,比較了萵苣與雞蛋的價格,不知道為什麼萵苣很便宜雞蛋很貴,很有意思。

晚上還是茹布查卡,順便約了出租車司機趙師傅明天早晨5:40來客棧接我去車站,價格是標准的四倍,我覺得高原的早晨這個價格是合理的。

這兩天一直在源頭左首那家泡的溫泉,主人夫婦很和善,女主人忙前忙後,男主人端坐客廳,紅黑的臉上一直掛著慈善的笑容,像彌勒似的,時代在進步,男主人都不喝茶了改喝加了很多糖的雀巢咖啡。泡完溫泉嬌無力,客人們就坐在主人家客廳邊喝酥油茶邊閑聊。男主人說起我們漢族人是這麼評價的:你們漢族人實在是太多了,你們到處開山修路造房子,而我們藏族從不這樣,我們樹都不砍的。

蘭卡夏姆:(黑帳篷青年旅舍執行總裁、嘉絨藏族)

晚上回到旅舍收拾行裝,終於開始踏上回程了,我心飛揚。我住的六人間四女二男,她們問我明天回去了嗎?她們明天也開始回程了,我很熱情地邀請她們明天和我一起乘出租車去車站,因為無論康定還是稻城班車發車時間都是早晨六點鐘,結果我自作多情的建議無人響應,早晨從五點開始陸續有人起床背起沉重的行囊出發,無可理喻的驢人!

每次到了高原都會有高原反應,每次開始適應高原的時候就是我離開高原的時候,這次也不例外。

座位在倒數第二排,起的太早,前些天也沒怎麼睡好,很是瞌睡。誰知天不佑我,最後一排坐了一位邯鄲的地質隊員和一位北京的侃爺,我地乖乖,那個侃的是山呼海嘯、天崩地裂,從野豬狗熊到金礦,從焦圈豆汁炒肝直到北京崇文宣武的撤並,窗外皚皚白雪絲毫不阻擋二位的談興,那一刻如果我能通上帝,我一定托上帝讓他們閉嘴。

等到了下午我慢慢緩過神來,我虔誠地請教地質專家為什麼那些母驢寧可步行也不願意搭一段便車,地質專家答復如下:但凡這些驢友背包出行,多數都是為了感動別人,如果感動不了別人就先感動自己,在那個飄著些許小雨的早晨,一個人獨自背著碩大而沉重的背包走在街頭,那種內心的滿足是非身臨其境而不能體會的。竊以為然也,同時對地質學家肅然起敬。

那些自駕的成都人都回去了,回程也就不堵了,只用了12個小時我們就到了康定。輕車熟路,折多河畔,黑帳篷青年旅舍,高峰已過,加上剛搬地方連出租司機都不認識,今天的黑帳篷居然只有我一個客人。店主人很相信蘭卡,平時店裡就她一個人在打理,所以我說她是執行總裁。

昨天就托黑帳篷的蘭卡夏姆代訂了明天回成都的車票,稻城回成都的班車是一天到達,途中至少二十個小時,那個擁擠不堪的小破車我實在不敢再嘗試,我怕自己會在半道瘋掉,據說中國每年都有人會在旅途中因為擁擠而發瘋。回程拆成兩段,不僅中間可以休息一晚,而且車況也好很多,康定回成都我甚至可以坐上德國的尼奧普蘭,在康定尼奧普蘭就是文明世界的巔峰之作了,享受啊。

六點多到旅舍,只有蘭卡夏姆的姐姐在,不一會兒蘭卡買了晚飯回來,我讓她少吃點一會兒陪我出去吃晚飯,理由充分:怎麼好意思讓一個異鄉人獨自出去找吃的;再說我哪知道好壞啊;再說今晚旅舍又沒有客人你又不忙。於是在天色漸暗的時候,我很幸福地讓一個嘉絨藏族美女陪我出去吃晚飯。

下了高原,精神緩了過來肉體還沒緩過來,點的菜基本都沒什麼胃口,蘭卡的食欲倒是很好,難怪長的胖乎乎的。好在我的意圖不在吃上,上次夜裡來凌晨走,這次出來走走看看夜色中的康定小城,康定縣城沿折多河而建,作為州府,這是個半藏半漢的小城,在甘孜藏區也算是很繁華的了。

蘭卡夏姆今年22歲,出生在丹巴,丹巴海拔不高,大渡河、大小金川、東谷河交彙於此,水汽充沛,所以才滋潤出美人谷的說法。我問蘭卡為什麼到了這個年紀還沒有成家,她說除了沒有合適的,老板只願用年輕沒結婚的漂亮姑娘,這麼一說我再仔細看看蘭卡,也許以藏族的標准她確實很美也很耐看,如果你以漢族的小臉盤白嫩骨感來衡量那就風馬牛不相及了,可見任何一種美都脫離不了這個民族的生活地域與風俗民情。

蘭卡是我迄今遇到漢語最流利的藏族人,溝通毫無障礙,這和她很早就離開大山到康定黑帳篷有很大關系,小小的黑帳篷青年旅舍已經經營了十年,在一些外文的中國旅游指南上都有黑帳篷的介紹。和蘭卡圍著電爐聊天,她姐姐就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我們,她幾乎聽不懂我們說的話,和蘭卡相比她姐姐就好像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她是來陪妹妹看店的。雖然大不了幾歲,但她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而她的丈夫在結婚前她都沒有見過。蘭卡很小走出大山也博得了自由,因為父母的教誨鞭長莫及。

蘭卡很熱愛自己的家鄉丹巴,從甲居藏族到中路碉樓,從春天的梨花爛漫到黨嶺的秋色,如數家珍。蘭卡今年夏天和伙伴一道搭車走了川藏線,開了眼界也有了想法,她甚至幻想能在家鄉也開上一家黑帳篷,應該不算幻想,因為這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這次到稻城,因為坐班車住旅舍沒了團隊可以依靠,我第一次得以和形形色色的當地人、藏族人打交道,所以感觸頗深。現在藏區生活著越來越多的漢人,藏人的生活習慣越來越像漢族人靠攏,蘭卡告訴我所有的公辦學校只教漢語而不教藏語,假以時日,幾代人下來,估計藏文化的就只能在博物館裡供外人和後人參觀了,只有那些最閉塞的牧區有可能把藏文化原汁原味傳承下去。

在我還沒見到蘭卡的時候,我就對她很有好感,因為稻城青年旅舍要我全額彙款才能訂房,當我主動提出要給蘭卡彙款的時候她說沒必要,她說她相信我,不過幾十塊錢,但是感動卻不是一點點。黑帳篷剛剛搬到新址,准備了有一面牆大的一塊布讓游客簽名,我是第一個,我簽的是:因為有了蘭卡夏姆,黑帳篷像一個溫馨的家。

離開成都除了路牌基本沒見過什麼有字的東西,甚至連我的手機也染上了高原反應,整整四天沒有收到一條短信,在我最傷感最脆弱的時候,我不能接受到任何來自外界的寬慰。今晚在旅舍看到一本07年的《讀者》,上面有一篇詩人北島講旅行漂泊的文章,讀的很暢快很有同感。

康定--成都:親情與血戰到底

終於又回到成都,回到了文明的花花世界,高原反應也沒有了,從精神到肉體,那叫一個幸福啊!

成都有我大舅家一脈傳承,大舅還是抗戰時入川,早已辭世,由於特殊的家庭因素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的表哥比我大了三十多歲,上次相見還是八十年代初期在淮安的時候,那時青春年少,對血緣看得比較淡,隨著自己年歲的增長,對血緣看得越發重了,這次在成都留了一天時間專程去看他們,相信外公的在天之靈會高興的。

真的得相信血脈相承,雖然三十年未見,但是相見如故,表哥表嫂拉著我的手一直不松開,一直說我小時候是什麼樣子。中午、晚上品嘗的都是最道地的川菜,辣還可以應付,只是那個麻還是受不了。

我本人天生對一切與賭博有關的東西不感興趣,因為輸了會心疼贏了會不好意思,而成都人對休閑生活的追求對麻將的摯愛那是地球人都知道的,滿城盡聞麻將聲就是對成都最精確的描述。午後,晚輩邀請我這個小表叔去麻將館切磋技藝,欣然應約。早就聞血戰到底的大名今日方知游戲規則,就是當第一個胡牌後其余三個人繼續打,等第二個人胡牌後余下來兩個人繼續打,直到第三個人胡牌後一副牌才算結束,真真是血戰到底!說心裡話,成都為天府之國的中心,八年抗戰都沒打到成都,日常生活休閑安逸,成都人身上並無多少血性,唯有在這個麻將上殺出了血性,也算是種平衡吧。

由於沒有掌握血戰到底的精髓,雖然努力爭取多胡牌,但卻是輸的多贏的少,最後以輸光自己二十張牌並外欠其余三方五張、十張、二十張收場,合計五十五張折合RMB110元收場,很開心,我也會血戰到底了。

當我打出最後一張麻將牌時,我知道我的四川之行就要結束了,因為天氣的緣故我沒能在最美的季節看到最美的景色,但是,我並不後悔,因為這是一次與以往完全不一樣的旅行方式,我接觸很多不同的人,感受了親情,有著一種全新的體驗,回到常州我已忘掉了旅途中所有的傷感和憂郁。

看不到最美的景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不了下次再去!

二0一0年十月十五日







精選遊記: 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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